“怪盜1412號？”

周末的涉谷，小雨沒有擋住人們逛街的心情，嘉良陪著小蘭和園子走在街上，聽她們討論怪盜的事情。

“現在的年輕女孩很迷的那個中年小偷啊，八年前銷聲匿跡，最近又回到日本的那個，嘉良應該知道吧？”

八年前嘉良還在上小學，相對來說消息沒有那麽封閉和單一，不過岐阜不像東京有這麽多暴發戶，那個小偷從來沒有涉足過那邊。

這次他盯上的是園子家的黑珍珠“漆黑之星”，據說是能帶來好運的珍珠，市價大概超過4億日元。

“所以你想讓我爸爸抓住那個小偷嗎？”

“這樣我就能看到他的真面目啦，一定是個中年帥哥！”

嘉良聳肩。這麽多年都沒被抓住的國際小偷，單靠日本的警察可能還真不太靠譜。

這個時候——迎面走來的人群中，一個少年與嘉良的眼神對上了。

如果光看臉的話，和那位失蹤的名偵探有九分相似，不過他的頭發更加蓬松，發色也要淺一點點。

走在他旁邊的少女和小蘭也有些像，只不過沒有那個“角”，表情也更活躍一些。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巧合嗎？

對方看了一眼嘉良就迅速移開了視線。嘉良也覺得盯著人家看不太好，於是把頭偏回小蘭那邊。

於是正好目睹到她看著迎面走過去的那兩個人——尤其是那個少年一臉驚訝的表情。

“新一！”

園子和嘉良趕緊拉住要闖紅燈去追的小蘭。

“現在是紅燈誒！”

“剛才，剛才新一走過去了！”

嘉良看的比較真切，不過人的發型倒是很容易就能改變，於是她就沒有為新一辯白。

連青梅竹馬都會認錯的話，她的證言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等小蘭冷靜下來，三個人準備繼續逛街的時候，突然不知道從人群的哪裏擠出來一個小女孩，緊緊的抱住了嘉良的大腿。

“你是？”

嘉良把傘傾向小女孩那邊。沒有打傘的話，她的父母應該就在附近……

“媽媽！就是這個姐姐勾引爸爸！”

不僅嘉良本人，小蘭和園子都僵在了原地。

勾……勾引？

天降大鍋，防不勝防。

嘉良覺得自己的人生被這場雨刷的更黑了。

“等等，小妹妹，你是不是認錯人……”

小女孩擡起頭，熟悉的五官讓嘉良心頭一跳。

這孩子是……

“麗子！你在做什麽呢！”

接著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的中年女性拉過女兒，語氣誠懇的道歉。

“對不起，這孩子凈亂說……話……”

她在看到嘉良的發色時微微呆滯。

這個時候嘉良已經想起來是在哪裏見過麗子了。她平靜的看向驚愕的婦女，好像剛剛被誣陷的不是她一樣。

“中垣，太太，是吧。”

嘉良從來沒想過會遇見中垣竹之助的家人，並且對方真的能認出她來。

她和麗子才見了不到一分鐘的面啊？

“你就是嘉良小姐吧，能到寒舍一敘嗎。”

這樣一看，嘉良才發覺兩個人穿著純黑的衣服，和周圍的景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不是黑手黨的話，只能是……

“小蘭，園子，不好意思，稍微有點事情要辦。”

小蘭是個懂事的孩子，從這個發展中嗅出了不對勁的氣息，於是拉著園子走了。

嘉良跟著兩個人坐地鐵，又回到了足立區。那個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了，會遇見中垣這件事純粹是偶然事件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他每天都會經過那裏？

這麽多年過去，他還是堅信著姨母會回來嗎。

中垣家在離陸家兩個街區的位置。普通的小型建築物，看來確實如他所說，做上了平凡的工作。

“請用茶。”

茶葉也很普通，室內的裝潢沒什麽特別的，甚至於比起尋常人家還要樸素一些。

但是整個客廳裏，有一樣東西特別顯眼。

黑白的，男人的照片。

“……是什麽時候？”

看兩個人的狀態，應該有些時候了，今天是去掃墓的吧。

“一個多月前，丈夫突然渾身是血的倒在了家門口，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遲了……”

女人捂住臉微微顫抖。

“渾身是血……是他殺嗎？”

“應該是的……但是警察現在還沒抓到犯人，說是這件事太過離奇，可能很難找到線索。”

雖然當年把她賣到了岐阜，嘉良對這個叔叔還是有著感情的。

謊言和殺害，都是愛情的體現。

“另外……為什麽會認識我？”

麗子見過她，但是並不知道她的名字，然而女人卻能立刻反應出她的名字，只能是從中垣口中得知的了。

但是嘉良想不明白，他會向妻子描述她的理由。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講述兩個人相識的經歷。麗子依偎著她，緩緩合上眼睛。

“我讀大學的時候為了賺學費，在這塊地區負責送牛奶。那個時候他總是站在一戶人家前，只是沈默的看著它。我很奇怪，就去搭話，他和我說那是他喜歡的女人的家。我送了四年牛奶，他每天都是那個時候在門口守望，我大概也察覺到了住在裏面的女人不在了這件事。很好笑吧，就是這樣的契機，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個人。大學畢業後，工作終於穩定下來，我再次造訪這裏的時候，看著他的側影，不知道怎麽就流下了眼淚……”

和她說的話一樣，淚水從女人的眼中流下。

“我知道他心裏還是喜歡著那個人，盡管如此我也愛著他。於是我們組成了家庭，保持著這種，精神出軌的關系。”

但是中垣那個時候，確確實實把他的妻子搬了出來。

他們之間絕對不是毫無感情的。那個人是個不在乎的人一絲都不會提及的，冷漠無情的人/販/子啊。

“他有的時候做夢會念叨兩個名字，一個是那家的女主人陸禮子，另一個就是你——嘉良小姐。”

嘉良是黑戶，所以她查不到相關的資料，姓這種東西又是可以隨便更改的。

“那個人……他說了我什麽嗎。”

明知不可能，嘉良還是抱著些許的希望這樣問道。

他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她賣了的呢。

“我不太清楚……但是他好像提過，希望那個女人能來找你。”

找她，嗎。

嘉良的記憶好像回到了那輛通往現在命運的新幹線上，那個時候他看著她的笑臉，突然陷入一片黑暗，背後密密麻麻的寫著同一句話。

——快回來吧，我要把你最愛的外甥女賣掉了哦。

不知道為什麽，嘉良似乎能理解那個人當時的心情了。

她是他們兩個之間最大的障礙，沒有了她的話，他們一定能夠……

“我回來了——”

隨著開門聲，少年的聲音響起。

“茂樹，你回來了。”

少年大概七八歲的樣子，手上拎著購物袋，裏面是一些常見的蔬菜。

“嗯，買了爸爸喜歡吃的禦豆，還有香菇……”

禦豆。

嘉良猛地站起來，接過少年手中的袋子。

“……他還是喜歡吃禦豆啊。”

微薄的記憶中，難得三個人的餐桌上，他說起了自己喜歡吃的小菜。

“禦豆的話果然還是要配白醬啊。和西餐廳的白醬有一些不同，怎麽說呢，好像口感更加濃厚……”

“廚房可以借你用，我是絕對學不會這種東西的。”

當然那之後中垣也沒有借過廚房，嘉良也就沒有真正見過那個傳說中的小菜。但是好歹也是在遠月學習了這麽多年，現在想起來的話，眼前突然靈光一閃。

“中垣太太，借用一下廚房。”

嘉良將茂樹買回來的菜放到案板上。禦豆，香菇，金針菇，還有魔芋，這樣的話家裏應該還有——

冰箱的角落裏靜靜的躺著一塊木棉豆腐，還有煮好的高湯。

豆腐煮過後瀝幹水分，用篩網壓碎至細膩，放入淡口醬油，味增，細砂糖和鮮奶油，這就是所謂的“日式白醬”。之後將禦豆燙熟剝皮，泡進煮好的高湯裏，兩種菌類切成小段與高湯煮開，加上魔芋條。全部瀝幹水分後加入白醬，放上幾顆枸杞裝飾，放到小碟中，輕輕擺在他的靈位前。

她到現在也沒能原諒他，那份罪孽也永遠無法洗凈，但是——

“要是那個時候和我說就好了。”

想來他也並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那個毫無料理手腕的女人的外甥女，已經成長為了不太優秀的正經廚師了吧。

直到最後，他都沒能再嘗到那個熟悉的味道了嗎。

“那個……你到底是？”

嘉良雙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

人已經不在了，再說那些往年的仇恨，似乎也沒什麽太大的意義了。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廚師而已。”

屋外，拄著拐杖的少女面對著空氣說話。

“不進去見見那個人嗎。”

沈悶的空氣中，確實有著曾經為人的存在。

“說不定我直到現在，還是恨著那孩子的吧。比起這個，公主大人找到我想見的人了嗎？”

公主大人——這是他們彼岸之物稱呼這名少女的方式。

“你以為在這麽大的東京找一個靈魂是很容易的事嗎……”

“但是公主大人的話一定可以做到，不是嗎。”

……事實確實如此。

不管是什麽樣的委托，少女一定能夠完成，她就是這樣的存在。

中垣透過窗戶偷/窺自己家。她不在嘉良身邊，這次又到哪裏去了呢。

在中二的年紀用中二的話改變了他的命運，因為那個得不到的男人的孩子和他分手，整整十六年沒有再來見他的無情女人，在他被刺第一刀的時候，確實擋在了他身前。

但是靈魂是沒辦法阻擋實體的，所以他死了。

可能死在她的愛下。

時至今日，肉/體火化，成為人們看不見的靈魂，他也依舊……

世間萬物都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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