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大氣的大廳之內議論紛紛，猜測武林盟主此番邀請他們的意圖。畢竟去年向應天才過了壽辰，鏟雪大會也才剛剛召開過，實在是沒有什麽理由要他們再次前來。

正當場面混亂不堪之時，盟主寶座上的向應天咳了兩聲，扶著兩側的扶手站起，聲音一如既往地仁善，“今日各路豪傑齊聚我俠客山莊，實為向某之榮幸。”

他頓了頓，拱手繼續說道，“向某知道各位來到俠客山莊並不容易，已經吩咐管家準備好宴席為各位接風洗塵，請各位隨我而來！”

“且慢！”

一個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向應天接下來要說的話。門口突然出現一個人影，逆著光，輪廓如冰雪般堅毅，更如天神般讓人不敢直視。他在所有人的註視下邁腿跨進大廳，背後的大刀熠熠生輝。即使是面對著如此多的武林高手前輩，他仍是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傅紅雪！”周圍響起不少人的驚呼。他怎麽敢來！

來的正是傅紅雪。他似乎絲毫感受不到眾人的註目，只是一步一步堅定地向他的目標走去，滅絕十字刀徐徐揚起，語氣無波無浪，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威懾，“今日是家父楊常風楊大俠的忌日，我在今日為他報仇，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

眾人的吸氣聲此起彼伏，只因為……刀指向的，竟然是傅紅雪的叔叔，向應天！

這時候狂刀忍不住站了出來，“傅紅雪，你濫殺無辜，危害武林，向盟主心存仁厚，慈悲為懷，見你是他義兄唯一存活的孩兒才不忍下手，你怎敢恩將仇報！”

“哼，恩將仇報，也要有恩才行啊！”門口又出現一個人，抄著雙臂懶懶地倚在雕龍畫鳳的門柱上，嘴裏還叼著根草葉，正是葉開。他故作感慨，“殺了自家義兄再在自家侄子面前裝好人，這難道就是向應天向盟主的為人之道嗎？”

此言一出，大廳內一片嘩然。

向應天額頭上冷汗涔涔，卻依然莊嚴地高高站在寶座前，神色莊重道，“向某與義兄情同手足，又怎會殺害義兄？葉少俠，凡事要講證據，沒有證據的事，萬萬不可亂說啊！”

“哦？你要證據？”葉開站直，面色神色忽然變得嚴肅。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青色的身影竟然就到了向應天的面前！葉開湊近向應天，聲音卻依然在大廳裏回蕩，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要證據，我就給你證據，只怕……向盟主看了以後無顏面對天下啊！”

向應天心裏隱隱發寒。早在峨眉金頂上他就感覺葉開的功力進步了不少，可是此刻看來，竟又是上升了一個層次。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葉開見他不敢言語，冷笑了一聲，拍了拍掌，門外走進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來。在來俠客山莊之前，他們在路上遇見了這兩個人，一番打鬥之後才發現大家的目的是一樣的，兩兄弟主動請纓作為送給向應天的第一道菜。

“我是李覆。”

“我是李仇。”

兩兄弟背靠背刀向向應天，“向應天，你殺了我們的父親李承傲，我們今日就來找你覆仇！”

“關東人魔李承傲？”果介方丈失聲道。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他阿彌陀佛了一聲，面向葉開，“葉少俠，關東人魔當年作惡多端，□婦女無數，死不足惜！何況當時正是前武林盟主楊大俠下令讓向盟主去殺，實在做不得數！”

葉開倒是很淡定，“你問問他們，他們的父親是什麽時候死的？”

眾人的目光又回到李覆李仇兩兄弟身上。剛剛聲稱自己是李覆的男子開口，“我們的父親死於二十多年前的除夕！”

在場的人都楞了。大家都清清楚楚地記得，楊常風死於二十多年前的臘月初八，向盟主聲稱自己當時正在塞外去除關東人魔李承傲，所以沒能及時趕得回來。了因師太首先站出來問出大家的疑問，“不是臘八？”

李覆堅定答道，“是除夕！家父的喪期，為人子女的怎麽可能搞錯！”

向應天冷哼了一聲，“關東人魔的兒子自然也不是善類，各位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輩，難道竟會被這樣的小伎倆蒙蔽？”

底下又是一片議論紛紛，顯然向盟主的話更有說服力。這時，人群中一個身影站了出來，“向盟主，你可還記得我？”

葉開有些意外，鬼大夫？這倒是在他們的計劃之外。

誰也不知道鬼大夫什麽時候混了進來。他弓著背慢慢從人群中走出，走到大廳之間時，整個人已經直起身來，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向應天，二十餘年前，你向我齊一心購買無色無味的毒藥，說是要對付關東人魔李承傲，可是我沒想到啊，你要對付的竟然是自己的義兄！”

玉面神醫齊一心！眾人更是一片嘩然。玉面神醫在江湖上消失了已經二十多年，沒想到今天竟會主動站出來指認向應天！

向應天的氣息已經有些不太穩定。他往後退了一步，扶住寶座的扶手，重新站直，努力維持著語氣間的威嚴，“齊一心，向某與你無冤無仇，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竟然要說這樣的假話來冤枉於我！”

“假話？哼，有誰說假話說得過你！”

門外又出現一道聲音，嗓音有些幹澀，似乎是還不太習慣說話。眾人驚詫間已有三人邁過門檻走了進來，兩邊兩位女子，中間扶著位老人。正是唐小花、周婷，和煙波天客。看清楚中間的人以後，向應天竟是驚呼了一聲，踉蹌坐倒在寶座上，呆呆不能言語。

葉開微笑撫掌，“這下全到齊了！”

一波又一波的沖擊讓大廳裏的眾人已經亂了頭緒。傅紅雪、葉開、李覆李仇、齊一心，還有個不知來歷但武功看起來就很高的老頭，他們今日竟是早有預謀？

接下來的事情已經不用再累述。就算在別人面前向應天還能巧舌如簧舌燦蓮花，在他的師父、早在二十幾年前就該喪命於斷魂崖底的煙波天客面前，即使有再多謊言，也蒙蔽不過去。哪怕他最後放出了魅影，也只不過是在葉開和傅紅雪的夾擊下，怪物被一刀砍去了頭顱。

向應天滿身是血地癱倒在盟主寶座前。他顫抖地伸出胳膊，想要拼盡最後的氣力爬上近在咫尺的寶座，再滿足一次自己的虛榮心。但他最後還是沒有能如願。煙波天客擋在他的面前，一刀下來，一代武林盟主自此殞去。

親手結束了曾經的愛徒的性命，煙波天客長嘆一聲，把刀哐當丟在一旁，幾個起落之間便不見了人影。

大仇終得報！葉開與傅紅雪對視一眼，一個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個眼角帶上了笑意。

他們分別看向角落裏等著自己的人。葉開攬起唐小花，傅紅雪攬起周婷，四人化為兩道驚鴻，翩然而去，留下一廳喧嘩。

無間地獄

仇人已死，二十多年來的夙願終於如願以償，魔教公主得知這個消息時卻表現得很平靜。

她端坐在慣坐的椅子上，妝容依舊精致，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在她的眼角，有兩行不引人註意的清淚劃下。

良久，她才喃喃道，“夫君……你的仇，終於報了……”

……

無間地獄也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熱鬧過。

冰姨使出渾身解數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色香味俱全，惹得饑腸轆轆的眾人食指大動，唐小花更是首當其沖。葉開看她明明饞得直咽口水偏還要故作矜持，幹脆卷起袖子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菜，“你餓了就先吃。”

唐小花捂著肚子，僵硬地扭頭看了他一眼，用唇形告訴他，“你娘在這。”在魔教公主面前她很緊張好咩！

笨女人似乎一碰上他的家人就不對勁。葉開忍不住翹起嘴角，這是在乎的表現嗎？

他們之間的小動作自然落入了花白鳳眼中。她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內心卻有所觸動，禁不住想起多年以前，還是個妙齡少女的自己與楊常風相處的日子。短暫，卻刻骨銘心。那段回憶，也是她這二十幾年來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唯一力量。

而開兒和紅雪能夠幸福，就是她現在最大的願望。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看著眼前兄弟友愛的場面，花白鳳倍感欣慰：常風的兩個孩兒總算沒有因為父輩犯下的過錯而骨肉相殘，日後她若去了地下，也不至於……沒有顏面見他。這一點認知讓她總是灰暗的心情不免變得愉悅。

也許是今天的酒太過醉人，她竟有了讓某些本打算帶入黃土的秘密大白於天下的沖動。

她整了整幾乎看不出淩亂的鬢角，帶著些醉意開口，“你們父親若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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