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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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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離開方以慈的面店後,一切好像回到了正常,店繼續開,該上班的上班、該上課的上課,好似並無任何不同。

不過汪家兩個弟弟不再去面店打工,別說那天方以惠這樣一鬧,讓汪家兩個弟弟都很不開心,事實上就算男生不該生女生的氣,但

彼此間還是存在著一點尷尬,所以就幹脆不去了。

話說最尷尬的,其實要算是方以恩與汪如鐘,吵架的不是他們,是以惠和如風,他們實在不需要去蹚這個渾水,面對面時毋須大眼

瞪小眼,而分手多年的也不是他們,是大哥和大姊,他們更不需要覺得痛苦無奈。

但說也奇怪,他們見到面時就是不知要說什麽,只能任由尷尬的情緒在彼此間滋生、蔓延。

倒是兩個遠在一年級教室的弟弟和妹妹,架可是吵得轟轟烈烈,常常跑到哥哥姊姊的班上要求仲裁,爭執的還是誰的哥哥對不起誰

的姊姊、誰的姊姊跟誰的哥哥分手了……

「就是你哥……」

「誰說的?妳姊也不對!」

「少來,都是因為你哥……」

「你再說……」

汪如鐘嘆息,下達最後通牒,「你們兩個要不要幹脆從此絕交,一句話都不說,省得天天來吵我和以恩?」

「如鐘說得對,我真的拿你們沒轍,拜托,要吵你們自己去吵,別把我和如鐘拖下水!還有,最重要的是,不要把如松大哥和大姊拖

下水。」

換言之,兩個哥哥和姊姊的僵局,或者包括兩家現在的僵局,根本就是這兩個幼稚的弟妹扯出來的。

於是如風和以惠就這樣回到自己班上,繼續重覆著那一千零一個話題,繼續替男女主角猜測心事、編造故事,好像那才是他們人生

的正事。

望著弟妹離去的背影,以恩嘆息再嘆息,回頭看向如鐘高大的背影,繼續坐在自己位置上。

「如松大哥最近怎麽樣?」

瞥了她一眼,似乎很訝異她會這樣問,「很正常……正常到很不正常。」

「什麽意思?」

嘆息搖頭,汪如鐘站起身,不是他不願多談,而是連他也猜不透哥哥的想法,很多事他可以幫哥哥做決定,但就是感情的事總要哥

哥自己想通。

方以恩突然笑了,「有沒有可能,如果你哥的個性跟如風一樣,我姊的個性跟以惠一樣,他們就不會僵在那裏了?」大吵一架在某程

度也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至少比現在兩個人什麽都不說來得好。

皺在一起的濃眉稍微紆解開來,「拜托,一對如風和以惠已經讓我們煩死了,我不要,我喜歡我原來的哥哥。」

「我也是,我喜歡我原來的姊姊。」方以恩嘆息,「其實我們這些弟弟妹妹根本不會有問題,哥哥姊姊要跟誰在一起,我們不會有

意見,重點是他們啊!他們自己要想開不是嗎?」

汪如鐘凝視著方以恩,讚同的點頭。

大哥和以慈姊都為了他們這些弟妹,在人生的初戀中做出了放棄感情的選擇。雖然十多年過去,他們都完成了人生的責任,將四個

弟弟妹妹照顧長大,卻無法原諒自己當年將另一半舍下的決定。

說到底,還不是他們這些弟妹的錯。

所以他是真的希望大哥可以幸福,以慈姊也是……

那天晚上,汪如鐘與汪如風回到家中打掃環境,準備送便當給大哥,如鐘邊做家事邊交代著弟弟。「你在學校跟以惠吵就算了,別

在大哥面前說東說西,尤其大哥已經說得很清楚,不準你說以慈姊壞話。」

「……」

「有沒有聽到?」

「……有啦!」

如鐘拍拍弟弟的背,「我知道你舍不得大哥,認為大哥很可憐,但是這件事我們真的幫不了忙,只能讓大哥和以慈姊自己去談。」

「可是方以惠那張嘴很賤……」

「汪如風,大哥沒有教我們這樣罵女生吧?」汪如鐘沈聲警告,這個有效,果然讓弟弟乖乖閉嘴。

又拍拍他的背,算是安撫這個因為心疼哥哥而顯得焦躁的弟弟,「幫哥哥準備便當,我去晾衣服,等一下我們一起送去給大哥。」

「哦……」

兩兄弟正準備各自行動,但五分鐘不到,大門開啟,在他們訝異的眼神中,汪如松竟然回來了。

「大哥?你怎麽回來了?」

「老大,你下班啰!我和二哥正要去送便當給你耶!」

汪如松在門口脫下皮鞋,對著兩個弟弟勉強擠出笑容,「工作告一段落,就先回來休息。」

汪如風便當才裝到一半,立刻倒出來;汪如鐘也揚起笑容,為了終於可以提早下班回來休息的大哥感到開心。

「這樣也好,大哥,你去休息一下,換件衣服;我們把菜熱一下,等一下就可以一起吃飯了。」

「好耶!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汪如松仍然保持微笑,緩步往房間走去,然而每跨出一步,腹部的痛楚就更劇烈,讓他的臉色轉為蒼白,甚至頻冒冷汗。

幸好他背對著兩個弟弟,才能免去弟弟關切的詢問,不然他還真不知該怎麽說出自己身體的不適。

換完衣服,汪如松走出房間,坐在位置上跟兩個弟弟吃飯,聽著如風不停說著笑話,也聽著如鐘分享著一整天的上課心得……幸好

有這兩個弟弟,讓他的人生還有一些光明。

汪如松一整個晚上話不多,甚至連飯也吃不多,不到一碗,因為腹部隱約傳來的痛楚讓他食不下咽。

汪如鐘關切詢問,汪如松只說是太累了,沒什麽胃口。兩個弟弟沒多問,顯然也相信了大哥的說詞。

八點才過,汪如松就說要去睡覺,在兩個弟弟訝異的眼神中,他走回房間躺上床,其實無法入眠,因為腹部痛楚更劇烈。

他一夜難眠,輾轉反側,大部分的時間只能側身躺在床上,一手撫摸著腹部,不停喘息,努力想靠著意志力來平覆身上的痛楚,但

卻徒勞。

他不知道自己後來怎麽睡著的,還是說他並沒睡著,而是痛到昏了過去,當他醒來時,已是早上七點,而自己像是泡在水裏面一樣



原來一夜的痛楚讓他全身頻冒冷汗,衣服都濕透了。

汪如松站起身,本以為痛楚如同夜雨,隨著天亮來臨就會停止,沒想到才站起身,痛楚隨即傳來。

這一次,他幾乎無法撐著,整個人蹲在地上,臉色蒼白,甚至轉而發青。他咬著牙,想要繼續忍耐,卻一點用都沒有。

不行……今天有個會要開……不行……

汪如松費力站起身,想要往門口走去,才到門口,握住把手,痛楚又像電流傳來一樣,這一次電流甚至傳達至他的四肢,讓他渾身

一軟,癱倒在地。

這一倒可不得了,發出了聲響,也驚動了早已在外面準備早餐的兩個弟弟。汪如鐘率先邁開步伐往大哥的房間奔來,如風也跟上。

如鐘立刻轉開門,發現房門無法完全開啟,透過門縫,他看到了恐怖的畫面--大哥竟然倒在地上!

「大哥?你怎麽了?」

被擋在後面的如風也緊張的喊著,「到底怎麽了?二哥,你看到什麽?」

「……我沒事……」汪如松緩緩起身,卻無法全然站起來,只能坐在地上喘息,並且等待痛楚平息。

汪如鐘立刻推開門,沖進大哥房間;如風也跟進,兩個弟弟蹲下身檢查大哥的狀況,這才發現大哥臉色蒼白,眉頭緊皺,全身也緊

繃,似乎正忍耐著極大的痛楚。

汪如鐘當機立斷,伸手讓大哥靠在自己身上,一把將大哥撐起。大哥果然如他想的,這陣子瘦太多了,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大

哥扛起。

「如風,我們陪大哥去醫院。」

「好!」

汪如松攔住弟弟,「不行……你們都要上課……不行……」

「這時候誰還要上課啊?」汪如風氣急敗壞。

汪如鐘則悲痛說著,「大哥,如果你不跟我們去醫院,我和如風今天就休學,我是認真的,不是跟你開玩笑的。」

「你……」

「你已經為我們犧牲這麽多年了,該換我們了。」

「就是。」

汪如松苦笑,閉起眼睛,「我是真的沒事,等一下就好了。」

「有沒有事,要醫生說了才算。」

搖頭嘆息,「那你們上課怎麽辦?」

「請假就好,反正我們老師都知道我們的狀況。」況且他和如風都是班上第一名,偶爾曠課也不會怎麽樣。

「那好吧!對不起……拖累你們了……」

沒時間指責他見外的話語,兩兄弟幾乎是扛著汪如松往門口走去;汪如風先去叫計程車,目標就是醫院。

真的,他們都是這樣想的,該換他們扛起一切了……

男孩坐在公園不知在等什麽,又或者沒在等什麽,而是在等自己的心情沈澱下來,等自己的哀傷與悲痛平覆。

女孩從後頭走近,男孩真的太專註的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竟然沒聽到熟悉的女孩腳步聲。

「如松,對不起我來晚了。」

男孩抹抹臉,似乎在整理情緒,然後擠出笑容,用一貫的溫柔看著坐在他身旁的女孩。他總是習慣扮演著給她力量的角色,總期許

自己能鼓舞她、激勵她……因為也許將來有一天他會離開她,再也無法陪著她。

他沒有辦法將所有的祝福一次給盡,將來縱使無法再陪著她,但願她也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爸爸……真的不會醒過來了……我已經接受事實了。我還跟妹妹說,爸爸睡著了,她們都要乖乖的,不要吵到爸爸。」

男孩專註聆聽,盡管腦袋時而放空,想到自己的處境。

「幸好爸爸還留一點錢,暫時夠用。不過下個月畢業以後我就要去工作了,爸爸請看護要錢,兩個妹妹也需要用錢……突然變得好

忙喔……沒關系,我會加油,我一定會加油的……」

「如松?」

「如松!你怎麽了?」

男孩找回了註意力,面帶苦笑看著眼前的女孩,他揉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感覺到眼眶泛酸,有東西就快奪眶而出。

「怎麽了?」

「沒事……」

女孩看著男孩,突然想起這陣子以來,每次都是他聽她訴苦、聽她抱怨、聽她哭泣,借肩膀給她靠,讓她可以有個休憩的地方。

他呢……

他的日子也不好過,不是嗎?

「如松,有什麽事,你也可以說給我聽啊!」

看著她,聽著她可愛的聲音,汪如松紅著眼眶笑了笑,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卻不相稱的發出連串嘆息。

「我的故事不好聽,會讓你更難過。」

父親生意失敗,欠了兩千萬,本來想一家人在一起就好,結果一場車禍意外,父母都去世了,只剩下他和兩個弟弟。

「哦,那……那我肩膀借你靠……」

汪如松看著那瘦小的肩膀,笑了笑,眼淚卻掉落,他緩緩低下頭,額頭輕輕點在她的肩上,不敢太過用力的靠著,怕碰痛了她,一

如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這些日子以來,總是他支撐著她。

他不習慣反過來靠著她,不習慣吐露自己內心的傷痛,不習慣為自己的恐懼與迷惘找個出口……尤其是對這個女孩,畢竟她自己已

經夠苦了。

「靠近一點沒關系……」

汪如松笑著點頭,故意將頭壓低,好讓自己更放縱的落淚。他靠在她肩上,完全的倚靠,放縱的流淚,仿佛終於找到情緒與壓力的

出口。

「乖……乖,沒事的……」

「……」他粗嗄著嗓音,放聲哭泣。

「沒事的,我們都可以撐過去的……」

只要有彼此的祝福,都可以撐過去的……

他們撐過去了嗎?

十二年的光陰,人生改變了好多,乍看之下都往好的方向改變了,爸爸雖然過世,至少不再承受肉體的痛苦;兩個妹妹很長進,學

業、人品都好;家裏的經濟雖然不算富貴,至少吃穿無虞。

他呢?債務的償還已到了尾聲,兩個弟弟也很有成就,考試都是全校第一名;他在公司也當到經理,雖然慢了好幾年,人生終於開始

起飛……

可是他卻是她心裏最大的遺憾,如同那天下午他放縱流出的淚水,證明了在人生最困苦的階段裏,她對自己的命運、對自己的感情

完全無能為力,只能松手讓他離開自己。

她應該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在那個時刻,她只能選擇兩個妹妹,選擇中風癱瘓在床的爸爸,而放開了他,雖然他們彼此祝福,毫無怨尤,卻依舊難過。

那是記憶裏最痛的畫面……她從未見他如此低頭痛哭,從未見他這般臣服於命運的捉弄,她仿佛聽見他來自內心最深沈的吶喊。

他也在求救,卻找錯了人,她也救不了他……遺憾啊……所以說,她真的怪自己,更心疼他……

站在爐臺前,方以慈的動作猶如機械般,煮著一碗又一碗的面,反覆做著熟悉的動作,就算腦袋放空,也無礙於她已然熟練的動作



方以恩與方以惠站在一旁,邊招呼客人,收拾碗盤,邊交頭接耳,觀察著大姊的動作。

「二姊,你看大姊的心情怎樣?」

「不知道,總覺得大姊的精神不太好……」

「我說那個汪如風真不是人……竟然就這樣不來打工了。」方以惠還在抱怨,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要把人拆解入腹。

「你不是要他不要來嗎?我都有聽到喔!」方以恩提醒妹妹。

「他什麽時候這麽聽話,我都不知道?」

「拜托小姐,你把人家大哥罵得一文不值,如風的脾氣算好了,要是我,早就跟你翻臉;如松大哥在他們兩兄弟心中,就跟大姊在

我們心中一樣,都很重要,你指著人家鼻子罵人家大哥,他能忍成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我覺得姊很可憐嘛!」

覺得妹妹應該已經冷靜下來了,方以恩苦口婆心的勸說,「以惠,當年的事,我們又沒見到,我們怎麽知道呢?你這麽急著下定論會

不會太偏頗,反而傷害到如松大哥?」

「我……」

兩姊妹還在討論,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巨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有人放聲大喊--

「老板娘,你怎麽了?」

方以恩與方以惠趕緊跑到爐臺前想要查看狀況,一看,簡直嚇傻,方以慈竟然就這樣昏了過去,臉上不停冒出冷汗。

「姊--」方以恩放聲喊著。

方以惠更是嚇哭,平常頗為兇悍的她,看見姊姊昏倒,只能六神無主的流淚哭泣,除此之外竟不知如何是好。

有好心的客人幫忙打電話叫救護車,方以恩與方以惠費盡力氣想將大姊抱出來,無奈力氣不夠,幸好有好心的客人幫忙將她擡出。

方以恩還有一點理智,趕緊撫摸大姊的額頭,這才發現大姊竟然發燒,頭燙得要命,不知道燒了多久。

難怪一整個晚上下來,大姊看起來總是沒有精神,甚至有點失神。

救護車來了,趕緊將人送上車;方以恩與方以惠跟著上車,將整家面店丟著,她們早就無心註意店裏的狀況,一顆心只能跟著姊姊

的安危打轉。

上午時分,醫院內人來人往,每個病人都等待著看診,等待著醫生來拯救他們、舒緩他們的病痛、解除他們的憂愁……在這裏,不

管等得多焦急,還是得充滿耐心的等待,所有人只能等待。

不論富貴、不管貧賤,就是等待,就算透過特別管道,排開他人先行見到醫生,也只能等待命運的判決,看是病痛自己離開,還是

帶著自己一起離開。

難怪有人說,醫院就是人生的縮影……

汪如鐘與汪如風兩兄弟站在左右,陪著哥哥等著叫號看診,他們已掛好號,就等待醫生親自診斷哥哥的狀況。

兩個弟弟都向學校請了假,並且跟導師說明狀況,兩人在校成績都很優異,也算聽話,老師也知道汪家三兄弟相依為命的故事,因

此一聽到他們要陪哥哥看醫生,沒有多說一句反對。

汪如松站在兩個比自己高上快一個頭的弟弟中間,看了看候診間的人潮,想起自己因為病痛必須請假一天,這就算了,還連累兩個

弟弟為了自己無法到校上課,想到這裏,只能連番嘆息。

「唉……」

汪如鐘看了哥哥一眼,「哥,幹嘛嘆氣?」

「其實哥現在已經不痛了,你們要不要……先回學校去上課?」

汪如風用力搖頭,「才不要,我要陪你……而且難得可以不用去上課,我還寧願陪你。」

「哥擔心你們的學業……」

汪如鐘笑著安撫哥哥,「那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的成績你最清楚了不是嗎?我們什麽時候表現不好過?」

汪如松苦笑,「是啊……」

如風對著哥哥打哈哈,努力說說笑笑讓哥哥放松心情,「老大,你該不會因為要看醫生,所以開始緊張了吧?」

笑著搖頭,又點頭,「算是吧……」

「老大,太遜了吧?」

三兄弟笑開了,心情也跟著放松,汪如鐘對著汪如松說:「哥,你現在可能不痛了,但不代表就沒事了,既然都來醫院了,就給醫

生看看也沒差。」

「我知道……」

「而且哥,最近你一直瘦下來,我懷疑跟你肚子會痛有關……你的三餐不正常,我很擔心是胃的毛病。今天剛好有機會來醫院,就

讓醫生好好檢查,如果有病就趕快接受治療。」

「其實我的身體我知道,最近只是太緊張……」也太難過了,只是後面這句話汪如松沒有說出來。

太難過是因為以慈的事,已經幾個星期沒去看她,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他不敢去是怕讓以慈的妹妹生氣,連帶也讓以慈難過。

「緊張什麽?」汪如風這樣問。

「工作上的事,還有你們啊!」

汪如風更不解,「幹嘛替我們緊張啊?」

「我也不知道耶……就好像父母會替小孩緊張一樣,你問他們為什麽緊張,他們也說不出來。」

「所以是窮緊張啰!」汪如鐘下了結論。

咧嘴大笑,「哈哈哈--算是吧!」

「哥,我們比較替你緊張耶!」汪如鐘笑看著大哥,「這些年,你就像是我們的爸爸一樣,但是還欠一個媽媽啊!」

「媽媽?」汪如松聽著這個名詞覺得很新鮮、很有趣,不禁笑著,忽然間,他好像想起記憶裏的某個畫面。

許多年前的某個下午,他與她,還有這四個弟妹……

「哥,我跟如風真的都希望你可以幸福,你已經為我們犧牲太多,也犧牲太久了。我們都已經長大,從現在開始,你要多為自己想

……」聲音放低,「也多為以慈姊想。」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他無奈的苦笑,只能再度嘆息。

想起那個女孩,那個在他人生遭遇種種苦難之際,被他放棄的女孩,他是真的希望她可以幸福,多年來,他不能陪著她,陪她度過

種種難關,但心裏對她的祝福從來沒有一絲減少。

雖然他能做的只有祝福,他只能在這裏祝福著多年來不知道已經去到何處的她,但這樣的祝福是真的。

他甚至想,就算最後給她幸福的人不是他,那也沒關系,盡管他會嫉妒、會傷痛,但他還是會祝福。

就當作是當年松開她的手應該付出的代價。

「一三七號,汪如松先生,該你了。」

簇擁著哥哥進入診間,兩個弟弟都陪著進去,雖然明知哥哥說看醫生會緊張應該只是玩笑話,但他們還是決定陪著,就像以前看醫

生,哥哥也會陪著他們一樣,現在他們長大了,有能力了,總該陪著哥哥。

十多分鐘過去,汪如松走出診間,兩個弟弟跟在後面。醫生初步診斷可能是胃潰瘍,要他去照胃鏡。

才走出診間,又要陷入無止盡的等待,汪如松看著來往的人群,又是嘆息。

「大哥,你又來了。」

「真的要等好久……其實我的狀況不嚴重,你們……真的不考慮回學校去上課嗎?下午的課怎麽辦……」開始碎碎念了。

「老大,」汪如風投降,「我拜托你不要這麽婆婆媽媽好不好?不過就是半天的課嘛!一點影響都沒有,陪你看醫生比較重要。」

三兄弟信步穿越醫院,來到要照胃鏡的地方;汪如松還是不斷叨念著,讓兩個弟弟簡直頭都快要炸掉。

「你們小看這一天,說不定某堂課老師就教了什麽很重要的概念,你們一漏掉,接下來要補上就難了……」

「老大,我們可以自己讀啊!」

「是啦……只是如果可以快速的學習,為什麽不珍惜這個機會呢?」

汪如鐘面對哥哥關心的嘮叨,倒是顯得氣定神閑,「哥,我倒覺得自己學習也不錯,雖然慢一點,但學到了就真的是你的,總比聽

老師講了半天卻一知半解來得好。」

「沒錯,二哥說得沒錯。」

「可是……」

汪如鐘打斷汪如松的話,「大哥,不是我們不聽話,只是你等一下要照胃鏡,你要不要先安靜一下,少說一點話,心情放輕松,等

一下比較不會不舒服。」

「好吧!大哥真的說不過你們……」

三兄弟坐在診療室外面的長椅繼續等著叫號,來到大醫院看病就是這點不好,看醫生的時間很短,等待的時間很長。

雖然說要讓大哥安靜休息,但汪如風與汪如鐘還是盡責的說話給大哥聽,希望藉此讓他放松心情,面對等一下的侵入性檢查不會太

緊張。

「大哥有胃潰瘍,最近要吃清淡一點,回去煮稀飯好了。」汪如鐘淡淡說著。

「不用麻煩了……」

汪如鐘笑著搖頭,「哥,我沒有在跟你說話,我是在跟如風說話。」

「對啊!老大,現在哪有你說話的餘地,你要乖乖聽話。」

「是--」

三兄弟臉上都帶著笑容,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確實比一般兄弟要好,或許是經歷這麽多年的相依為命,一起度過許多難關,讓他們

的感情比常人更深刻。

就在此時,汪如風先看見前方有個熟悉的人影,似乎在角落踱步、徘徊,他楞了楞,想也沒想就拉了拉身旁大哥的衣袖。

「老大,那不是方以惠那兇婆娘嗎?」

如松與如鐘也看過去,看見以惠。不止以惠,就在此時,方以恩也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汪如風站起身,對著那個方向喊了聲,「方以惠!」

不遠處的人兒聽見,看向聲音來源,看見了熟悉的身影,還一次看見汪家的三兄弟。

以惠與以恩本來還有點遲疑,但是腳步不聽使喚的走向他們三兄弟,在此慌亂時刻能看見熟悉的人,仿佛快要溺斃的人抓住一根浮

木。

以惠很直接,抓著如風的手放聲大哭,把如風嚇了一跳;以恩較含蓄,但也是含著淚看著如鐘,也看向如松大哥。

以惠邊哭邊說著從昨晚到今早的事:大姊昏倒了,正在發高燒,人還躺在急診室,沒有病房可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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