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必須要坐上去！”李夫人從矮榻上下來，彎下腰，與司馬昱平視，“娘親盼了半輩子，就是盼著有朝一日，你坐上陵王之位，以慰告梅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娘親？”司馬昱看著李夫人微微皺眉，若是李夫人要求他為梅氏一族平冤昭雪，他倒覺得說得通，可李夫人卻只是讓他坐在陵王這個位子上......

她在乎的究竟是梅氏一族的清白，還是陵王這個名字所帶來的尊榮？

這麽多年，僅僅為了這麽一個王位，值得麽？

“昱兒，你唯有坐上陵王之位，才能想法子還梅氏一族清白。娘親當年忍辱負重活下來，委身陵王，虛與委蛇數十年，便是為了這麽一天，難道你真的忍心放棄這世子之位不做麽？你可對得起娘十月懷胎的艱辛，你可對得起你前頭幾個未能活下來的哥哥姊姊，你可對得起娘這些年來為你的付出？”

李夫人說到此處，緩緩跪坐在司馬昱面前，語氣裏充滿了無盡的哀愁和無奈，“昱兒，娘親知曉你不喜歡陵王府的爾虞我詐，你覺得這位子本不屬於你，因此坐上去心裏有愧，可你是否想過，司馬氏一族虧欠我們梅氏一族三百多條人命！當初若非梅氏一族雄厚的財力支持，他司馬昱氏如何能夠平定中原，入主京都？咱們現下不過占用他一個王位，比起他們欠我們的，這個王位實在微不足道！”

司馬昱透過李夫人的眼眸看到她心中的隱藏的不平，以及隱匿的強大野心。

他盯著李夫人的眼睛，“娘親，您要的僅僅只是一個陵王之位麽？”

陵王之位雖然尊崇，卻無什麽實權，他不信李夫人奮鬥了大半輩子，為的只是陵王之位。

“昱兒，娘親要什麽娘親自己會爭取，但娘親希望你能替娘親坐穩這陵王之位。”

果然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司馬昱看著李夫人，沈默一瞬，垂下眼眸道：“娘親，十分抱歉，孩兒恐怕不能按您的要求行事。”

“你是不管梅氏一族三百位英靈了麽？”李夫人看著司馬昱，寒聲道。

“孩兒已去大佛寺替他們立牌位，超度他們的魂靈，願他們來世能投胎到我一個好人家。”

“哼！”李夫人看著司馬昱發出一聲冷笑。

“昱兒，難道你以為將他們供奉在靈臺之上，讓和尚對著他們的牌位念幾句經，就能打消他們亡魂的怨氣嗎？若是這麽容易，這些年來，娘親為何會日夜難眠，為何要殫精竭慮，為何要委曲求全，犧牲良多？娘親都能做到這個地步，你身為男兒，更該擔起你的責任！”

司馬昱很想對李夫人說，這並非是他應該承擔的責任，他心裏一點也不想擔起這份責任，可他占據了李夫人兒子的身子，若是這樣說，顯得有些太過殘忍......

“娘，若是您想讓兒坐上這陵王之位，您至少要告訴兒子，您的後續打算是什麽。否則恐怕孩兒不能答應你。”

李夫人看著這個面容如昔，但隨著年歲漸長，變得越來越有主意的兒子，心緒一時有些覆雜。

她強顏朝司馬昱擠出一絲笑容。

“娘親並無什麽打算。娘親只想讓地下的列祖列宗看看，我梅氏的後人，即便被人踐踏到塵埃之中，也有能夠翻身成為人上人的那一天！”

司馬昱知道李夫人並沒有對他說實話，他佯裝猶豫片刻，最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兒謹遵娘的命令便是。”

李夫人聞得此言，面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昱兒，你是為娘肚子裏掉下來的肉，為娘不會害你。”她信誓旦旦地對司馬昱說道。

司馬昱“嗯”了 一聲作為應答。

接下來的日子，事情進行地出乎預料地順利。

司馬昱回到陵王府不到三天，京中傳出流言，陵王纏綿病榻久治不愈的根本原因是司馬樟等人對陵王用毒所致，那封遺書也是他們逼迫陵王寫就，做不得數。

第五日，李夫人將寫就的一封奏折交給司馬昱，讓他以陵王世子之名，呈給聖上。

奏折裏詳盡地列舉了司馬樟兄弟三人近半年來在陵王府的所作所為，認證、物證確鑿。可見，早前李夫人看似被打壓別軟禁，不過是她暫時示弱，收集證據而已。

司馬昱看過奏折之後，將奏折中涉及之人提到跟前詢問，他們的供述與奏折中所講全然一致，沒有一絲出入。

另司馬昱略感到有些為難的是，奏折中涉及到司馬朝。

當時司馬昱獨自一人步入陵王府與司馬樟三兄弟對峙時，是司馬朝出面，打破僵局，他才得以進入北七院和南三院，現下李夫人卻將司馬朝納入司馬樟等人的同謀。

司馬昱手中拿著奏折，站到窗前，仰頭默默望著天上掛著的一彎玄月，許久沒有動。

約莫一刻鐘之後，他拿著奏折去了東院。

他與司馬朝在一個院子裏各分東西住了數年，對於司馬朝的性子，他雖不能全然知曉，也能了解個五六分。

他印象中司馬朝是個極有上進心，想盡法子努力往上爬之人。

這也是為何當初他能前去北疆，並被陵王納入世子人選之一，還能從北疆戰場上全身而退的原因。

他是一個有野心有欲望的人，只是性子內斂，將他的野心和抱負隱藏地十分好。

“十公子，公子出門了，請稍後片刻，小的這就請公子回來。”東院一位小廝恭敬有禮對司馬昱道。

司馬昱點點頭。

另一小廝躬身對司馬昱道：“十公子請入內喝杯清茶。”

司馬昱淡淡“嗯”了一聲，隨著他往裏走。

靜靜地等了約莫兩刻鐘，司馬朝腳步匆匆從外間進來。

“十弟，不知你這麽晚會過來，讓你久等了。”司馬朝人未至，聲已先到。

司馬昱站起身，面向從外走進來的司馬朝，“九哥，小弟有一物想請你過目。”

語畢，將手中的奏折遞了過去。

司馬朝盯著奏折的封皮看了一瞬，面色不變將其接過。

司馬昱靜靜地看著他將其中內容讀完。

雖然他掩飾地很好，全程面上神色都十分平靜，然他偶爾摩挲一下奏折封皮的拇指和食指尖，以及微微抿緊的薄唇，都昭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十弟，九哥沒想到咱們兄弟一場，最終會弄成如此局面。”司馬朝闔上奏折，語氣嘲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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