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子，”聽到謝昭華走近的腳步聲，季炎西轉過身，神色晦暗不明地看著她。

“怎麽了？”謝昭華微蹙著眉，面上帶著一絲疑惑之色。

“我......”季炎西面上露出糾結之色，語氣猶疑地道：“您可還記得當初您被人扔到荒山，被我與師傅救回來之事？”

謝昭華看著她點了點頭。

“當時我與師父遇見您時，您已然沒了呼吸......”季炎西緩聲說道。

“你說什麽？”謝昭華皺緊眉頭看著他。

季炎西看著她輕吸了一口氣，“我與師傅本打算將您帶回去好生安葬，誰知第二日，您又有了呼吸。”

謝昭華約莫知道了季炎西要說什麽。

她看著他，“謝謝你，炎西，若沒有你與你師傅，我也不會撿回來一條命。”

“夫子不必客氣。”季炎西看著謝昭華，強顏笑了笑，“師傅說您非尋常人，這些年晚輩與陵王世子略有交往，晚輩覺得陵王世子身手不凡，或許也能如您一樣，有這等奇遇......”

“好，我知道了。”謝昭華看著季炎西道：“只是此事說出來過於玄乎，咱們且等等，若是有奇跡出現，自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倘若並沒有，咱們將此話說出去，不過使大家的希望落空。”

“嗯，晚輩明白。”

“且回去吧。”謝昭華朝季炎西笑了笑。

二人轉身返回帳篷裏。

篷中眾人依然沈浸在司馬昱猝然離世的悲傷之中，無人有心思過問，季炎西忽然將謝昭華叫出去說了什麽。

“你們才從戰場上下來，已經數日未免，且都去歇歇，哪怕睡不著，躺著休息一下也好。”謝昭華對殷元和季炎西道。

“我不走！”殷元悶聲悶氣地說道。

“炎西，你送何軍師回去歇息。”謝昭華轉向季炎西。

“是。”季炎西恭聲應道。

“唉，”何伯沈沈地嘆了一口氣，與季炎西一起，腳步沈重地離去。

謝昭華拉著沈泠，在司馬昱床頭坐下。

殷元則兀自站在床尾。

“我知道你們心裏都不好受。咱們就在這兒好好陪陪他。”謝昭華說著，將沈泠攬進懷裏，使她頭靠著自己的肩膀。

幾人都沒再說話，靜靜地坐在帳篷裏。

不知過了多久，帳篷裏的油燈燃盡，天光從外間照進來。

“嗚~~！”晨練的號角吹響。

謝昭華揉了揉酸麻的腿，拉著沈泠的手，從地上站起來。

她走向床邊，伸出食指，放到司馬昱的鼻翼下面。

“娘？”沈泠對於她這個動作略有些不解。

昨晚何伯與她俱確認司馬昱已沒了呼吸，為何娘親又多此一舉。

謝昭華將食指在司馬昱鼻翼下面放了許久，面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

“娘？”沈泠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謝昭華朝她搖了搖頭，並在心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遇見那件事純屬僥幸，也不知同樣的奇跡會不會再一次出現在司馬昱身上。

沈泠知道謝昭華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個舉止，是以她看著謝昭華，“娘，您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謝昭華想起這個漫長的故事，就覺得沈泠還是沈都不要知道地好。

若是萬一司馬昱沒有醒過來，她豈不是要再體驗一次希望落空的感受。

“我總不願相信司馬昱就這樣離我們而去了，所以才有了方才那個情不自禁的舉動。”謝昭華朝沈泠解釋道。

謝昭華的話觸動沈泠心中某個地方。

她又何嘗不是？

看著躺在床上，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的司馬昱，她卻寧願相信他只是睡著了，等他睡夠了，自然便會醒過來。

她以為只有自己會這樣，原來謝昭華也是。

“娘，您說，司馬昱會不會真的只是睡著了？”沈泠說著，學著謝昭華方才的動作，將食指置於司馬昱鼻翼下面。

不知是不是自己心中由此想法，她竟似乎真的感覺到了一絲輕微的聲息。

她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看著它自己的凝視之下，止不住地微微發抖。

“泠兒，怎麽了？”謝昭華敏銳地感覺到沈泠面上神情的變化，忙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娘......”沈泠喚了一聲謝昭華，又陡然頓住。

她深吸了一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並閉上眼睛，仔細感知指尖的觸覺。

輕微的氣流拂過她的指尖，若是一次，可以理解為錯覺，若是第二次呢？

沈泠欣喜若狂地睜開眼。

“娘！我感覺到了，司馬昱，他...他還有呼吸！”沈泠說道最後，聲音忍不住地哽咽著。

在她尚能控制自己之前，大滴大滴的眼淚已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擡手摸了一把淚，迫不及待地拿起司馬昱右手手腕，將兩根手指搭上命門。

雖然極為微弱，但她依稀感知到一絲微弱的脈搏。

“娘！”沈泠一臉狂喜地看著謝昭華，“不是錯覺，他，他真的還有聲息！”

謝昭華見狀，上前一步，將手至於司馬昱的頸動脈下面。

若是他心臟還在跳動，那麽體內的鮮血一定會繼續流動，從頸動脈也能感覺脈搏的跳動。

果如沈泠所言，她能從司馬昱血管裏感覺到微弱的跳動。

他...

他真的恢覆了呼吸！

“泠兒，你守在此處，我去叫何軍師！”謝昭華難掩激動地道。

“嗯！”沈泠又哭又笑地應道。

片刻之後，何伯趕來，坐在床沿替司馬昱把脈。

雖然不知司馬昱的心跳為何會在停止之後，又產生，但那跳動是那麽地微弱，以至於何伯在探到脈搏之後，並沒有露出欣喜之色，而是蹙緊了眉頭。

沈泠也知道，司馬昱的脈搏過於微弱，能否轉醒尚不可知。

但至少他還或者不是麽？

只要有命在，就有希望，一切就都有可能。

“老夫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或許是陵王世子福大命大，上天也不願他英年早逝，所以又將他從鬼門關上趕了回來。”何伯半是解嘲半是開玩笑地說道。

聞訊趕來的殷元聽到這個消息，興奮地跳了起來。

季炎西則與謝昭華對視一眼，面上露出一絲歡喜之色。

誠如何伯所言，司馬昱醒來就好，不論他來自哪裏，有什麽非比尋常的經歷，他都是一個值得尊敬和交往的朋友，憑這一點 ，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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