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在河邊一塊濕地上用石頭搭了一個竈臺的形狀，然後挖了些河邊的淤泥，做成一個罐子形狀，放在竈臺裏，並在上面生起一堆火，緩慢烤著。

而後他走到樹林深處，趁著夜幕降臨，許多小動物從密林裏出來覓食，喝水之處，設置了幾個簡易的小陷阱，獵到兩只兔子。

將兔子處理幹凈之後，他將其掛在火堆上慢慢烤著，然後他又一次爬下半山腰。

河邊的陶罐已經成型，他將火堆撲滅，讓陶罐自然冷卻。

隨後，他趁著最後幾縷暮色，他在樹林邊沿尋找到幾種治療風寒的草藥，和一把野菜，幾幾株可以用來增加味道的野草，腳步匆匆來到河邊。

將野菜和草藥洗凈，放到一片幹凈的樹葉上。司馬昱將陶罐洗凈，盛了半罐子水，將其抱在懷裏，另一手拿起被樹葉包好的藥草和野菜，往半山腰走去。

回到半山腰後，他將陶罐架在火堆上烤著，待水煮沸之後，將藥草放進去煎煮，等藥草熬好，在一旁涼卻地差不多後，他走到沈泠身旁，彎下腰，輕輕地叫她，“沈姑娘，你先醒醒 。”

沈泠面容安詳地睡在樹葉上，臉上被火堆烤地紅彤彤的也沒有露出一絲不適之感。

司馬昱見狀，並沒有稍覺安慰，而是心生一股不好的預感，她的風寒恐比自己想象中還要重。

“沈姑娘，醒醒！”他些微提高了聲音。

“唔，”沈泠發出一聲低吟，感覺自己似在一片溫暖柔軟的被子上飄著蕩著，腦袋昏昏沈沈地落不到實處，隱約中，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喚，但就是睜不開雙眼。

迫於無奈之下，司馬昱將手撫上她的臉頰。

許是被火烤地太熱的緣故，一觸碰上他溫熱微潤的手掌，她的臉頰立刻貼緊，並蹭了蹭。

感覺到掌中少女滾燙的肌膚，司馬昱彎下腰，在她耳邊道：“沈姑娘，醒醒。”

這次的叫喚十分清醒，就像在腦海裏一樣。

沈泠在睡夢中四顧，猛然發現自己好似垂在半空，她渾身一個激靈，陡然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然後她的眼眸仿似撞入一片星海。

神智尚不甚清醒之際，她並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與誰在一起，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夠看家的就是眼前，於火光閃耀中，正全神貫註滿含關切之色盯著自己的一雙眼眸。

她從未註意過司馬昱的相貌，因重生之時，他像一個白白軟軟的肉團子，此後無論他變成什麽模樣，她對於他的印象，都停留在那晚，他於重傷之下，固執而無奈地扯住她衣擺的一角，無助地叫喚著娘親，而後改口變成姐姐的模樣。

那副可憐巴巴又充滿信賴的眼眸，陡然使她打心底生出一股力量，就好像她並不是狼狽逃命之人，仿佛她擁有無盡的力量，可以救這個無助的小肉團於水火。

做水娘子的那幾年，司馬昱替她提供了一個安居之所，她則將照顧司馬昱當做是自己的責任，哪怕那幾年見識到他突飛猛進地成長，在她心裏，他已然是那個流落在深夜街頭無助向她求救的小男孩。

被杖斃而亡，重新回到幼年的自己身體裏後，她因為想要知曉謝昭華的行蹤，而與司馬昱再次有了交集。

在他眼裏，她成了水姐姐的女兒，一個需要照顧，需要負責的對象。

當然那是他的想法，沈泠從不覺得司馬昱虧欠過自己什麽。

再之後，他們便有了獨屬於彼此的小秘密，也開始相互幫助，相互在彼此為難之時，伸出援手。

他們之間的關系，應該很像肝膽相照的好朋友，就是能夠對對方坦誠，並在為難之時，竭盡所能挽救對方的性命。

但沈泠從未想過，真到了那一刻，司馬昱會毫不猶豫地追隨著她的身影，從山崖上一躍而下。

畢竟莽山之巔距離下面的滄珠河有一百多丈的距離，滄珠河水又猛又急，再加上他身中烈性麻藥，很有可能在水中落入危險。

“司馬昱，你為何要救我？”火光搖曳中，她看著距離自己很近，仿佛承載著滿千星光的眼眸，喃喃問道。

她知道自己頭腦裏昏昏沈沈，一片混沌，並不是十分清醒，是以她才會在這種時刻，循著心底的意願，問出這個問題。

若是清醒時刻，或許她並不會這麽矯情。

司馬昱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見燙地厲害，便問她：“可要先起來，將藥喝了？”

見她一雙燒地略有些迷糊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司馬昱低聲道：“就是想著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就這樣死掉，至少不能死在我面前。”

“哦。”沈泠抿唇露出一絲微笑，“謝謝你。”她朝他由衷道。

“不用謝。”司馬昱輕聲道，扶著沈泠坐在樹葉堆上，將蓋在她身上的外裳取下，遞給她穿上。

睡著的時候並未感覺到寒冷，此刻即便穿上外裳，坐在兩個火堆之間，她卻陡然打了個寒噤。

“阿嚏！”緊接著一個噴嚏陡然而至。

沈泠只覺得頭愈發地沈重，好像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一樣。

司馬見她神情恍惚，目光迷離，知曉她燒地有些厲害，忙一只手放到她胳膊上，維持她身體的平衡，一只手拿起罐子，舉到她面前，“這是我從樹林裏采的草藥，已經熬好了，味道可能不太好，但能治風寒。”

沈泠自己就能算得上是一個大夫，只聞了聞罐子裏的味道，就能猜測大概用了什麽草藥。

沒想打司馬昱這麽厲害，連草藥都會辨認。

“已經放溫了，不燙。”耳邊一個聲音溫和說道。

沈泠點點頭，兩手接過陶罐，仰頭，緩慢將裏面的藥汁全部喝完。

司馬昱忙將陶罐接過放到一邊，拿一片幹凈柔軟的樹葉，遞給沈泠擦嘴。

而後，他從木樁上取下一個烤好的兔肉，用匕首將兔肉片成薄薄的一片，鋪在幹凈的綠葉上，擠上調味的野草汁。

“吃些東西。”司馬昱將片好的兔肉片地給他，甚至給有一雙自制的筷子。

沈泠的目光卻被一旁的陶罐吸引。

喝完藥後，胃裏暖和了一些沒有那麽冷，她的神智也些微恢覆少許清醒，知曉現下是一種什麽處境。

“司馬昱，”她驚奇地看著陶罐，再看看他，“這個罐子是從何處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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