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夜，陵王府裏卻依舊燈火通明。

最近因著司馬昱受傷在府裏療養的關系，加上在國喪期間，陵王不常來後院，李夫人難得落得一身清閑。

她斜依在榻上，手裏拿著一個酸酸甜甜的桔子吃著，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被自己“請”來的齊娘子。

眼前的女子蒙著雙眼被黑布覆蓋，嘴裏塞了一團布巾，雙手被反剪著扣到身後，深穿著一襲素色衣裳，神情卻是鎮定自若，臨危不懼，瞧著頗有幾分氣度。

“她的腿是被你醫治好的？”李夫人朝玳瑁使了個顏色，讓她拿下齊娘子嘴裏的布團，仿似閑話家常般朝齊娘子問道。

齊娘子在馬車裏顛簸了一個多時辰，骨頭早已累地快散了架，現下不過強撐著，不在歹人面前露怯。

但她從未想過，擄走自己的背後主使，竟是個女子。

又或者，這女子不過是奉命來審訊她的。

只是這個問題，聽著怎麽這麽奇怪......

“我不是很明白你是什麽意思。”她神情冷靜地回道。

李夫人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桔子汁，從榻上坐起，走到地下，上下打量著齊娘子。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該知曉我問的是誰。”

齊娘子眉頭微微一簇，“你該知曉，我是名大夫，救死扶傷無數，如何知曉，你所說的是哪位？”

“救死扶傷無數麽......”李夫人在嘴裏重覆這這幾個字，“看來你醫術十分高明...區區一個女子，習得這麽一身本領，當真不容易......”

齊娘子有些拿不準主意，這女子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好了，我就直說了吧。”李夫人也不喜歡繞圈子耽誤時間，“你只需告訴我，她是怎麽搖身一變成了謝夫子的。”

齊娘子現下算是確定了，這女子果真是為了謝夫子而來。

作為少數知曉謝昭華來歷的人，她們相識於微時，她自不可能出賣謝昭華。

只是不知這女子是何身份，她與謝夫子之間又有何過節。

“不知夫人所說的謝夫子，是否便是前兩日被太後娘娘懿旨親封的謝夫子？”齊娘子神情如故地問道。

“我不知曉這大懿還有另一個謝夫子。”李夫人唇角含笑回道。

齊娘子在心裏不由納罕，這女子好生奇怪，明明好似與謝夫子有仇，現在又一副笑嘻嘻的神態。當真讓人捉摸不定。

“我與謝夫子不過萍水之交，我在北疆識得謝夫子時，她便是謝夫子。”

李夫人自然知曉齊娘子是何時去了北疆。

在先帝病重，宮裏太醫一籌莫展，正在討論是否要從民間廣泛召集名醫之時，她以游歷之名，悄然離開京城。

而後便不曾踏足京城，再次出現在京城時，卻與謝昭華共乘一輛馬車。

還有那個小姑娘...

那個李夫人派人暗地裏尋了許久想要了她的性命，卻尋不到蹤跡的小姑娘——沈泠。

她們三人出現在一處，讓李夫人打心底深處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以她現下的能力，恐沒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謝昭華或者沈泠，而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是以，她打算從齊娘子入手。

她首先必須要想法子知道，謝昭華的身份，她究竟是不是曾在陵王府待了兩年的水娘子。

如果是的話，關於司馬昱的身世秘密，這世間就又多一個人知曉了......

想到這裏李夫人就覺得十分煩躁。

但她一直有個習慣，心裏愈是煩躁，面上愈發表現地雲淡風輕。

是以，她從果盤裏抓了一顆蜜餞，塞進嘴裏。

讓蜜餞的甜酸味兒充斥在唇齒間。

“我記得你與謝夫子的女兒相識甚早。”李夫人笑吟吟看著齊娘子道。

這次齊娘子沒有立刻回應李夫人的說法，而是微微抿了抿唇，似在心裏思考該如何反駁李夫人的話。

“你應該知道我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或許你可以坦誠一些。”李夫人對於齊娘子的反應十分滿意。

這也是二人從對峙開始，她首次占了上風。

齊娘子沈默了一會兒道：“你是誰？想知道這些作甚？”

李夫人倒也坦誠，“我是誰自不會告訴你，至於想知道這些做什麽，你不必擔心，我只想知道關於過去的事，她都記得多少。”

過去的事.......齊娘子在心裏思索著這幾個字，難道這人是右相或者是相夫人小謝氏的人，她們是為了查明謝夫子還會不會用回謝昭華的身份，或者是擔心謝夫子會對他們進行報覆？

“夫子她是個豁達舒朗之人。她志向高遠，看得也很遠大，不會在意過往那些細枝末節。想必你也聽說了，她先在是北疆軍中一名謀士，所做的事情是怎麽加強國防，抵禦外敵，你所擔心之事，恐不在夫子考慮之列。”齊夫人聲音清冷而沈穩地答道。

聽了齊夫人的話，李夫人回想了一遍，命手下打聽到的這些年來謝夫子的經歷。

她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時，便已是謝夫子的身份。

至於她是如何出現在北疆，如何進入王珩麾下成為一名謀士，她的手下能力有限，未曾打聽出來。

其餘的事，則是舉世皆知的。

謝夫子在東境戰場上，手持強弩，射殺蹶子首領拓跋攻，還設傷數個蹶子副將，功勳不比男人低，偏偏得到的賞賜只是一個“夫子”的虛名和黃金百兩。

而那些功勞遠遠不足於她的，加官進爵者不在少數。

想到這裏，李夫人心中生出了同為女子的不平，這世道，對女子，還真是不公呀！

“將齊娘子好生送回去，可別磕著碰著了。”李夫人對玳瑁吩咐道。

“是。”玳瑁恭聲應下。

朝左右使了個眼色。

一左一右兩個灰衣護衛帶著李夫人走出屋子，他們擇了條府中小路，在重重護衛的守護之下，往小門走去。

眼見就到了府中西北處的一個角門，忽然自小徑的另一頭出現一個人影。

那人竟是司馬析。

兩個會議護衛看了司馬析一眼，壓著齊娘子加快腳步往外走去。

“站住！”司馬析站在小路的盡頭，將人喝住。

灰衣護衛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就像沒有聽到司馬析的命令一樣。

司馬析擡腳朝二人跑去。

小徑兩側的護衛見狀，上前一步，將司馬析攔住。

司馬析瞇眼看著這些灰衣護衛，“你們想作甚？敢對本公子不敬，難道想以下犯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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