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後的話不僅令小謝氏楞了一下，就是沈玉湘也出乎預料。

明明謝太後在方才面對她的時候，態度是那麽地強硬，方才又晾了自己一個多時辰，現在怎麽在面對娘親的時候，又打起了感情牌呢？

這是打算以退為進麽？

眼睜睜地看著謝太後對她們母女使用攻心術，沈玉湘除了在心裏冷笑一聲，面上還得保持一副乖巧柔順的模樣。

想想就有些憋屈，以後等她的兒子登上皇位，待她坐穩太後的位子，她定要將今日所受的氣還回來！

這般想著，沈玉湘才覺得心裏沒有憋屈地那麽厲害。

然而，謝太後接下來的那般話，險些使她當場跳了起來。

謝太後看著小謝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命小謝氏到她跟前坐下。

小謝氏當然不敢跟她平起平坐，連連推拒，只肯在下首坐下，奈何謝太後十分堅持，竟親自走下來拖人，小謝氏無奈，只得與謝太後坐在同一張榻上，不過臀尖堪堪挨著榻沿，並不敢坐嚴實了。

謝太後握著小謝氏的手，“三妹，姐姐我也很無奈呀！你不知道方才在坤寧宮，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是如何地逼迫姐姐，我若不對湘兒嚴詞厲色一點兒，恐怕就領不回湘兒了。”

沈玉湘聽了這話，面色一驚。

難道方才謝太後是故意當著眾人的面打她？其實是為了保她？

她不能如此輕信謝太後的話，是以她只垂眸坐在那裏，且聽謝太後接下來要說什麽。

“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多年深居簡出並不管事。但是你也知曉，她身後站著王氏一族。雖說王謝歷來便是大懿並駕齊驅的兩大世家大族，但世人皆說王、謝，卻並不說謝、王，三妹，你該比我明白，咱們謝家看著花團錦簇，烈火油烹，這些年比之王氏，卻是每況愈下......”

這還是小謝氏第一次聽謝太後在她面前如此自貶。

謝家的女兒歷來被教養地知書達理，溫婉大氣，但她明白，她們畢竟出身謝氏，骨子裏的心高氣傲是外表的柔順端莊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可偏偏一向要強的謝太後竟在她面前說出這些話，讓小謝氏不得不萬分警惕她接下來要說的內容。

“太後娘娘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謝氏一族雖說年輕輩的男兒不多，但大哥駐守東境，手中握著十萬兵權，後宮又有您坐鎮，朝中還有許多官員是謝氏門生，相爺自也與謝氏一族共同進退，您大可不必覺得咱們謝氏就差了他們王氏那麽多去！”

謝皇後看著小謝氏面上露出一縷苦笑。

“那你可有聽說那位天機閣主消耗壽元告知眾人的天機，東境之威唯有王珩能解？”

小謝氏聽了這話，抿了抿唇道：“不過是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小丫頭騙子說的話，如何能當真？”

“不能當真？”謝太後看著小謝氏，“此事在京都裏都傳遍了，大街小巷都在談論此事，你以為天機閣是一夕之間崛起的嗎？此前他們的斷言無一不準，這才是令人焦慮不堪的。”

說道這裏，謝太後面上露出一絲冷笑，“我們信不信不重要，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可是深信不疑。”

說道這裏，沈玉湘總算是明白太皇太後為何會有在慈寧宮時意欲將她囚禁一舉。

她難道是聽信了天機閣的那個傳言，認定她是個禍國殃民的女子，大懿的命數，兩位皇帝的命格，皆是因她而變？

簡直是笑話！

她長居深宮，又不曾幹涉過朝政，又對大懿的國運做過什麽了？

難道先太上皇纏綿病榻是她害的？新帝在戰場上被毒箭射中，那箭是她下令射的不成？蹶子東犯也是她授意的，簡直無稽之談！

“太後她年事高，難免迷信或者聽信讒言，太後您可不能跟太後她老人家一般見識。”小謝氏在一旁神情嚴峻地道，“湘兒不過是個普通婦人，她性子雖偶爾任性了一點兒，但這些年也算是太後您看著長大的。她可曾涉及朝政半分？更不曾對國事有過半分置喙，若太皇太後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湘兒定位擾亂國運的女子，請太後恕臣婦無法接受！”

聽了小謝氏這番話，謝太後面上並沒有一絲動容。

她看著小謝氏，神色平靜道：“方才哀家便說了，此事哀家信不信，亦或你信不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百姓信，太後她老人家信，太後她身後的王氏一族信，而王珩現下正在東境協助大哥的東軍對抗蹶子進犯，現下這個時候，我們謝氏不能跟王氏鬧翻臉。”

說了這麽一大串，不過為了最後一句，謝氏不可與王氏鬧翻臉。

小謝氏聽到這裏只覺得想笑。

而她也果真當著謝太後的面笑出了聲。

“二姐，您可別忘了，日後這皇位可是由湘兒所生的孩子坐的。你們現下這般逼迫她，就不怕這孩子長大了將來心生怨恨？”

謝太後看著小謝氏冷冷道：“只怕若是咱們不按照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的意思辦，這孩子並不能坐上皇位。”

這話一出口，小謝氏和沈玉湘齊齊變了臉色。

“太後！”沈玉湘在小謝氏來後，首次出口道：“您此話何意？

謝太後看著小謝氏和沈玉湘，“就是這個意思。不然你以為哀家為何不向著自己的侄女兒？你以為我是個冷血冷情的怪物不成？”

小謝氏看著謝皇後咬牙切齒道：“他王氏一族難道還敢顛覆朝綱不成？”

謝太後道：“他們並不需要這麽做。他們只需順應民心便可。”說道這裏，她才終於看了沈玉湘一眼，“湘兒，怪就怪你命不好，民心不站在你這一邊。說起來，你與天機閣無仇無怨，他們為何一定要死死揪住你不放。”說道這裏，謝太後都有些懷疑，難道沈玉湘果真命格太硬，大懿一朝終究會敗在她手裏，所以太皇太後那麽大年紀不問朝事數十年，卻突然強硬起來？

但不能怎樣，若是犧牲沈玉湘一個能夠穩定當前的局勢，謝太後即便心裏不願、不舍，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省事的法子。

“你是哀家的侄女兒，更是皇長孫的生母，哀家不會要你性命。太皇太後給了你兩條選擇，第一條追隨哀家的皇兒而去，掙得一個貞潔烈婦的名聲，也能讓曦兒登上皇位更順利一些。若是你願意放棄先帝發妻、曦兒生母和沈氏女的身份，日後你便是自由身，世界之大任你遨游，你想做什麽都由你去。第二條路 ，若是你拒絕第一條路，哀家只能奉太皇太後之命親自陪你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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