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沈泠親口吟出這首詩，眾人面上神情各一。

先帝還是太子時，立的那位太子妃確實姓沈。新帝登基後，這位太子妃也是準皇後。據聞她替新帝生下皇長孫，原本皇長孫的預產期是在今年正月份，卻由於這位太子妃的任性妄為，或者說刻意為之，早產兩月，於去歲十一月末誕下皇長孫。今年先皇去世，僅僅過了兩個月，新帝又戰死沙場，按照那個傳言的說法，緊接著皇長孫就要登基為帝，而不久之後，這位野心勃勃的沈氏女，會想法子將新帝除去，自己登基為女皇......

這樣一來，大懿的天，算是徹徹底底地變了......

＂我原本抱著違逆上天的想法將這條斷言流傳出來，便是為了警示司馬皇室，讓他們亡羊補牢，誰知他們一意孤行，還是到了如今這般境地......＂沈泠說道這裏，神情哀傷地嘆了一口氣。

眾人也都沈默著......

誠如她所言，司馬皇室在三個月的時間裏，死了太上皇，沒了新帝，新帝唯一的子嗣，是個僅僅四個月大的孩童，若是這個孩童被推舉成新帝，極有可能是太後垂憐聽政......到時候，大懿皇朝的國運會如何，又有誰說得清......

“此次我之所以出現在東境，便是想憑一己之力，看看能否有法子救陛下一命，誰知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沈泠說道這裏，猛地提高了嗓音，看著眾人，眼眶裏忽然填滿了淚水，“在來的路上，我夜觀天象，久不能寐，沈默良久，最終下定決心，哪怕冒著洩露天機遭天譴的危機，我也要將此事披露給大家，因為此事關乎東境每一位百姓的生死存亡，關乎東境十幾萬守軍的性命。若能用我一人之力，換回幾十萬人的性命，我死又有何足惜！”

“你們看她的頭發！”隨著沈泠話落，人群中再次爆出一聲驚呼。

眾人不由將視線聚集在沈泠的頭頂。

“嘶！”有些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些人不明所以，紛紛問同伴發生了何事。

“變白了......她的頭發變白了.......”同伴指著沈泠的發辮道。

沈泠卻似恍然未覺般，神情淒楚地道：“昨夜我看到的景象是，蹶子的鐵蹄踏破了東境的城墻，他們騎著高頭大馬，輪著鐵錘，在我們的街道上見人就殺，這條街道!”

沈泠目光看向遠處，仿佛一切都發生在眼前一樣，“這條街道，現在是如此地生機勃勃，在蹶子的馬蹄下，不過片刻便成了人間煉獄。猩紅的鮮血流地到處都是，處處都是斷壁殘垣，他們殺了人還不夠，還要放火，將所有的東西，一把火燒個幹幹凈凈。大火在東籬城燒了三日三夜，將所有的房屋都燒毀，他們屠殺的數不盡的普通百姓......”

隨著沈泠的敘述，眾人驚恐地看著她的滿頭青絲，逐漸變成一片雪白，眼前仿佛出現了她描述中那副場景。

“咳咳！咳咳！”沈泠忽然彎著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而當她再次擡起頭來時，她的臉上布滿縱橫交錯的皺紋，宛如一個七八十歲歷經風霜的老太太，再無一絲方才豆蔻少女的風貌。

“我......”她的聲音也變得沙啞而粗糲，“這便是我洩露天機所付出的代價，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最後，蹶子還是被咱們給感觸大懿領土了。那人......”沈泠說道這裏，再次停了一下，並用力地吸了一口氣。

眾人也提著一顆心，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那人就是駐守北疆的護國將軍。我看見在一片血光火海中，他率領五萬大軍，浩蕩而來，將囂張不可一世的蹶子驅逐出咱們的土地，將東籬城從蹶子手裏奪了回來！”

聽了沈泠的話，定國將軍和英國公的神色有些難看。

其餘百姓神情卻十分激動，“既然如此，咱們何不早早去信給護國將軍，讓他派兵支援東籬城。這樣也免得，咱們家園被毀，性命被奪呀！”

緊接著有人附和道：“是呀！是呀！我可不想死在蹶子的錘子之下！咱們一起去大營求定國將軍，請他寫信給護國將軍，讓護國將軍帶軍支援咱們！”

“我話已至此，餘下就看大家的了。”沈泠聲音虛弱地對高臺之下的百姓說道。

說完這些之後，她腳步緩慢地從木梯上走下來。

季炎西就站在木梯的盡頭等著她，以防有人沖過來，對她不測。

他朝沈泠伸出手，扶住沈泠的胳膊，將她送回馬車之內，轉身坐上車轅。

“我們閣主因洩露天機導致元氣大傷，需尋個清靜之地修養。你們若是懷疑她的身份，天機閣門徒遍布大懿，東籬城內也有，若是她身份有假，你們且過個兩天，看看有無人出來反對。”

語畢，他揮了揮馬鞭，駕馬離去。

人們仰著脖子望著沈泠離去的方向，難得的，竟沒有一個人想著要追上去。

人群中，定國將軍小聲對身邊心腹吩咐道：“悄悄跟上去，看是何方神聖。”

心腹小聲應下，撇開人群走了出去。

定國將軍對一旁的英國公道：“國公爺，你老人家如何看？”

英國公苦笑著搖了搖頭，“且回東營再說。”

定國將軍點點頭。

二人回到東軍大營。

經過昨日那一站，不論是東軍，還是蹶子，都元氣大傷，段時間內，無力糾集人馬，再來一戰。

俱探子來報，即便半個營帳被燒毀，糧倉被燒地幹幹凈凈，牛羊逃了大半，蹶子主帥拓跋攻並沒有就此退軍的意思，而僅僅一個半日的功夫，蹶子的大營裏，就有士兵運來可支撐他們十日的糧食。

若這十日是蹶子皇帝給予拓跋攻最後的期限，那麽拓跋攻勢必會帶領蹶子在最短的時間裏恢覆元氣，而後給予大懿士兵致命一擊。

今日與拓跋攻正面迎戰在之後，他深深意識到，拓跋攻不僅武力高強，還用兵如神，是個天生的軍事奇才，放眼整個大懿皇朝，有能力與他一戰的，雖然不是特別想承認，但真的或許就只有遠在北疆的王珩以及他率領的護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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