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條地道建地十分不高明的地方便在於，一旦有人發現它的所在，便會知曉，它與南三苑和李夫人脫不了幹系。

因為這個迷宮不管怎麽走，最後它起點都在南三苑裏。

這是李夫人的高明之處，因為南三苑被她守地固若金湯，她有這份自信，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地道的秘密。

但也是她的不高明之處，因為被她自以為最親近的人背叛。

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陵王發現這條地道的秘密。

陵王雖然愛李夫人入骨，甚至極有可能連自己的性命都願意拿出來獻給李夫人，但想必越是如此，他越忍受不了李夫人對他的背叛，而且還是這種明目張膽，赤裸裸的背叛。

是以，他花了一年的時間，暗中對地道進行改造，也算是報答占了她兒子身體的恩情。

現在這條密道分為上下兩層，幾乎通往陵王府每一個主要的院落。

那麽南三苑在其中也就不那麽突兀了。

這一次他之所以選擇帶著沈泠從密道逃出來，便是為了間接告知李夫人，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改造密道，自然也能做更多的事，讓李夫人因此而稍有忌憚，不再將他視作從前那個束手無策，什麽事也辦不了的小孩子。

而李夫人此刻的反應，則如司馬昱預料中那樣。

她在擔心。

不是擔心司馬昱會將地道的秘密透露給陵王，而是擔心司馬昱圓不了這個謊，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這密道自不是兒炸開的”司馬昱看著李夫人溫和地笑了笑，“不過許是命格所致，兒總會經歷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九歲那年莫名其妙被暗殺竟然沒死，去大佛寺上香，也能被老天炸出一個天坑，在王府地底下發現個地道，也就不是那麽值得驚奇的事了。”

李夫人沒料到他竟會這般回答。

她眸中露出一絲吃驚之色。

是真的吃驚。

“這地道是你無意間發現的？”

司馬昱看著李夫人笑了笑，“自是如此，不然以兒的能耐，只怕從出生那日就開水挖，也挖不出這麽縱橫交錯的覆雜地道。”

李夫人不由看向陵王。

陵王微微皺著眉頭，顯然是在思考司馬昱的話是真是假。

“王爺，這府邸先前可是有何淵源？”李夫人看著陵王問道。

陵王皺眉沈思片刻，道：“本王也不知。不過這宅子倒卻是前朝府邸。本王成年娶王妃時，聖上賜下來的。”

當時先帝還派人耗費了大半年日子，將宅子修葺一新，也沒聽工匠說在府中地下發現什麽密道之事。

但昨日他帶著手下，在地道裏走了一圈。

這密道果如司馬昱描述的那般，縱橫交錯，枝叉蔓延，並非一夕之功所能建成。

聽陵王這般回答，李夫人道：“原來如此，妾在這宅子裏住了這麽些年，也不知這宅子裏還有沒有咱們不知道的秘密。”

李夫人的話倒是提醒陵王要找個時間，將闔府上下仔細查看一下。

今日司馬昱能從床板底下發現處地道，他日還不知這府裏有什麽“驚喜”等著他們呢。

關於密道的事，算是就此揭過了。

原本以為陵王和李夫人會就此離去，誰知陵王忽然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放到司馬昱面前道：“沒成想我兒對這些事物感興趣。”

李夫人不由仰著脖子去看陵王手中的是何書。

只見扉頁上寫著“北疆風物志”幾個字。

世人皆知，北疆是大懿王朝十分重要的守護屏障，抵禦著莫洛城外數十萬韃子的鐵騎。

而北疆風物志裏，可不像別的書記載某處的風俗民情，卻是詳細地記載了這些年來，大懿皇朝自建朝以來，與韃子進行的數次激烈交戰的詳細情況。

陵王方才看了小半個時辰的，便是這本書上的 內容。

對於陵王的問題，司馬昱並未選擇敷衍或者糊弄，而是十分真誠地回到：“稟父王，兒自打去了一趟北疆之後，便一心向往馳騁沙場，保衛邊疆。”

“不行！”因為司馬昱的話，李夫人霍然從圈椅上站了起來。

“你好生待在京城，哪兒也不許去！”

司馬昱看著李夫人，“只要沈姑娘在陵王府一日，兒便乖乖待在京城。”

“你！”李夫人簡直要被這個兒子給氣死了！

他無時無刻不抓住機會威脅她！

陵王看著司馬昱不滿地道：“你娘也是為你的安危著想，戰場上刀劍無眼。古來征戰沙場，有幾人能夠平安歸來！”

就以瑯琊王氏為例，別看他們現下風光，是大懿王朝士族中的獨一份，那可是犧牲了瑯琊王氏許多二郎的性命換回來的。

再說謝氏，這些年比之王氏，似有落下下風之相，還不是因為，在二十年前，謝氏許多二郎為國捐軀，而年輕一輩的謝氏又專門生女兒，唯二的兩個男丁，一個八歲，一個五歲，被像眼珠子般照看著，哪裏舍得他們去戰場上受苦。

司馬昱對著陵王，倒顯出幾分恭敬來：“父王說得是。”

按照沈泠的語言，近幾個月京中只怕會風波不斷，他短期內尚不能離府，自沒有因為此事，而與他們發生爭端的必要。

聽了司馬昱的回答，李夫人方覺心頭的氣順了些。

二人在書房裏又待了會兒，這才動身離去。

從書房裏出來，才發現天陰沈地厲害。

李夫人不由問左右，“玳瑁，今日是何日子了？”

玳瑁恭聲回道：“稟夫人，今兒是冬月出三。”

李夫人面露訝異之色，竟已進了十一月份。

難怪這天看著陰沈沈的，似有降雨之相。

結果一行人還沒走到南三苑，便起了風。

這風來得很急，也很強勁，沒過片刻便成呼嘯之勢。

一行人不由加快腳步。

又過了片刻，疾風帶來了勁雨。

到夜幕十分，大雨又夾雜著雪子，劈裏啪啦落在屋頂廊檐。

沈泠躺在床上，聽著頭頂的呼嘯風聲，在心裏默默道：“這一場暴雪，終究拉開了序幕，不知有多少人要遭受顛沛之苦和離亂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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