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樟沒有答她的話，神色裏帶著一絲苦澀。

二弟一向是個果斷專行的人，一旦是他下定決心的事，任是誰勸都不管用，哪怕付出極大的代價，他也勢必要完成。

只希望他能將此事與趙氏解釋清楚，否則依照趙氏那眼裏容不得沙子的火爆性子，只怕會鬧得他後宅裏雞犬不寧。

因著出了司馬棣醉酒這一出，加之陵王與陵王妃和離一事，盡管世子妃準備充分，眾人到底不敢做出興致高昂的模樣，陵王也沒了賞月，觀美人的心思，吩咐眾人早早散了。

沈泠跟在司馬昱身後，往北七院走去。

方才那一幕發生地有些莫名其妙。

司馬棣明顯是有意為之，只不知他意欲何為。

回到北七院後，司馬昱來不及換下被酒水弄濕的衣裳，便吩咐全公公備車，且車夫必須要尋個可靠之人。

“公子，天兒都這麽晚了，您這是打算去往何處？”

“今兒中秋節，外間的街市一定極為熱鬧，我想去瞧瞧。

司馬昱先前可沒提過這事兒。

何況宴席上才發生了那等事，他哪還有賞燈的興致。

除非他有其他打算。

沈泠在心裏默默想著。

“公公你且去吧。”她溫聲對全公公道。

“是。”全公公領命退下。

“秋梧，吩咐丫頭備熱水，冬青，替公子尋套換洗的衣裳。”她對屋中兩個丫頭吩咐道。

隨即轉頭看向司馬昱，“不管公子有何要事，都且將這一身濕衣換下再說。”

司馬昱點點頭，朝元寶招了招手，“去準備一套小廝服飾，要新的、未穿過的。”

元寶不由面露疑惑，公子要小廝服飾作甚。

司馬昱卻未向他解釋說著，待元寶也出去後，他看向沈泠，“姐姐，你待會兒換身衣裳，將頭發也重新梳一下，梳成元寶那樣。再替我備一身衣裳，給你自己也備一套放到馬車裏。”

“公子這是打算作甚？”沈泠約莫猜到了他要做什麽，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畢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如何能極快便反應到那上面去。

“二哥不會平白無故做出今晚這等舉止，我擔心他會對你不利，我且送你出去避避風頭。”

他的擔憂於自己幾乎如出一轍，沈泠發現自己再也沒辦法把小胖墩當孩子看了，他心思之靈敏，反應之迅捷，並不亞於自己，盡管他在年歲上還只是個孩子。

“嗯。”沈泠點點頭，按他的吩咐去做。

片刻之後，熱水備好，司馬昱徑自去了凈房，極快地洗了個澡，換上一身幹凈的衣裳，他連腰帶都沒系好，便走了出來，“姐姐，你可收拾妥了？”

沈泠已換好了衣裳，正坐在杌子上，由冬青替她梳頭。

司馬昱見狀，走到內室，從木架上拿下來一個黃花梨木匣子打開，將其中的銀票悉數拿了出來疊成一團，裝入荷包之後，放進袖中掩好。

幾錠現銀也被他拿起來，放到腰間。

做完這些，他在屋裏巡視一圈，想想還有什麽是自己可以帶走的，但又怕這些東西登記在冊，被人循著印記找到，司馬昱想想只得作罷。

從內室出來後，沈泠已收拾妥當。

她站起身，面向司馬昱站著，無論衣裳還是發型，都與元寶一模一樣。

“元寶，你今兒便待在院子裏，哪也不許去，也不能讓任何外人看到你。”司馬昱鄭重對元寶吩咐道。

“是。”元寶見司馬昱神色嚴肅，忙不疊點點頭。

“全公公，車可備好了？”司馬昱問站在門邊的全公公。

“回公子，已吩咐車夫，在側門候著。”

司馬昱點點頭，“我帶元寶外出看花燈。”他說到“元寶”時，看了沈泠一眼，後又轉向全公公，“你替我照看著院子裏的一切，不許透露出一絲風聲出去！”

“是。小的明白。”全公公恭順應下。

“姐姐，”交代完後，司馬昱看向沈泠，“你低著頭，隨我出去。”

沈泠點點頭。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北七院，走過一段曲曲折折的小徑，繞過影壁，到達陵王府側門。

車夫已侯在一旁，見司馬昱出來，挑起簾子扶著他上了馬車。

沈泠緊隨其後。

二人坐好之後，司馬昱對趕車的車夫道，“走吧，往人多的熱鬧地方去，越熱鬧越好。”

“是。”

車夫揮起馬鞭，在馬身上輕輕地鞭了一下。

馬兒吃痛，擡起蹄子，馬車在路上咕嚕嚕走著。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二人到達東市，也是京城最熱鬧的所在。

今日是中秋節，並未夜禁，路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沿途有賣花燈的，賣各色小吃的，沿著護城河，還有各種畫舫，被燈火裝點地極為漂亮，畫舫中有猶抱枇杷半遮面的歌女，還有低著琴聲翩翩起舞的佳人。

往年人們都會點上一盞孔明燈，今晚天空中，則此起彼伏地綻放著各種美妙絕倫的煙花，引地游客們紛紛仰頭觀望。

二人下了馬車後，司馬昱讓沈泠拿起裝衣裳的包袱，緊跟在他後面，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二人在如織的人流中穿梭，司馬昱忽然回頭，牽住沈泠的手，“人多，可莫走丟了。”

他叮囑了沈泠一聲，尋了個空子便鉆了過去。

沈泠看著走在自己前面的半大少年，看著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不覺失笑。

今晚的小胖墩，表現地很有擔當，像個男子漢一樣。

這般在人群中七拐八繞行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司馬昱竟帶著沈泠走到一棟門前掛著紅燈籠，站著三五個打扮地妖嬈美艷姑娘的小樓前。

沈泠扯住了司馬昱的胳膊，“公子，此處你不能去。”

司馬昱卻拉著她，徑自走了進去。

“喲！這位公子，”一位濃妝艷抹風韻猶存的婦人迎著二人走了過來，許是司馬昱瞧著年紀實在是太小了點兒，婦人面上帶著一絲打趣，“公子是想聽小曲兒，還是......”

“替爺備個雅間，再尋兩個溫柔體貼的姑娘。”司馬昱扔給老鴇一錠分量不輕的銀子，拉著沈泠直接上了二樓。

誰會跟銀子過不去？老鴇掂了掂手中的銀子，忙不疊指了兩個姑娘，“還不好生上去伺候著！”

“是！媽媽！”兩個丫頭應了，“蹬蹬蹬”踩上樓梯，追著司馬昱的身影去了。

二人被領到一處幽靜的廂房，司馬昱吩咐兩個丫頭去準備些吃的來。

待二人離開後，他親自將門闔上，並閂上門閂，轉身對沈泠道：“姐姐，快換衣裳。”

沈泠拿著包袱，略有些躊躇。

司馬昱才發現，這房間竟沒有屏風。

他忙背轉過身，將眼睛闔上，“姐姐，你換吧。我不看！”

沈泠不由失笑，從包袱裏將司馬昱的衣裳挑出來，“公子也將一身衣裳換了吧。”

司馬昱將衣裳接過，低低地“嗯”了一聲。

片刻之後，二人俱換好了衣裳。

“公子，可轉身了。”沈泠在司馬昱身後道。

司馬昱聞言轉過身，見沈泠穿了一身淡雅的襦裙，頭上梳著一個簡便的婦人發髻，不由稍顯不自在地轉開了視線。

按照她這個年紀，在這個時代，嫁過人才是正常的吧，只不知她的夫君亦或孩子去了何處，這一年多來從未聽她提起半句。

“姐姐，待會兒出去時，你挽著我的手。”司馬昱低聲對沈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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