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一向活得張揚恣意，不在乎自己在世人眼中的風評，但對於別人別有用心地抹黑，心裏還是憋了一股氣。

“是你先惹地本王，那可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陵王眸中閃過一絲陰鷙，將年公公招到跟前，對他耳語數句。

年公公聽了，面露猶疑之色，“稟王爺，依老奴看來，六公子對沈大姑娘用情至深，若是此事傳出去，毀了沈大姑娘的名聲，只怕六公子那處......”

“天涯何處無芳草！本王的兒子自要像本王這般！析兒年紀還小，這才心裏眼裏都是沈大丫頭！待他年歲漸長，見過更多姑娘，自然不會將那丫頭放在心尖上！何況那丫頭也不是什麽好人！”陵王氣呼呼說道。

“是。屬下這便是辦。”年公公見狀，不好再說些什麽，領命退了下去。

年公公行動很快，不過兩日的光景，市井茶樓裏的說書內容和戲臺班子的表演劇目便被新鮮的故事所取代。

說得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不知潔身自好，為了嫁給心儀之人，請人扮作歹人將自己擄走，又設計讓那心儀之人來了個英雄救美，並借機賴上人家。

誰知她心心念念的情郎，早就有了心上人，且二人已有婚約在身。

那姑娘惱羞成怒之下，使惡毒手段殺了情郎的心上人。

原以為夙願終能達成，誰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姑娘行事敗落，在洞房花燭夜，被新郎用挑蓋頭的秤桿插入咽喉，活活憋死。

這本是個俗不可耐的故事，然因那故事裏的姑娘死相奇特，倒引得人們的獵奇心理。

又不知從何人處流傳出來，說是右相府的大姑娘，曾被劫匪擄走到大佛寺，關了一天一夜。

這樣傳的人多了，加之陵王府與右相府因著陵王與陵王妃和離一事，原就處在封口浪尖之上，人們很自然地就把故事裏的姑娘，帶入成右相府的大姑娘沈玉湘，並進行繪聲繪色的演繹。

陵王的荒唐可說舉世皆知，右相府的姑娘究竟是知書達理還是蛇蠍心腸，便沒有幾個人知曉了。

因此普通百姓對於此事的熱情空前高漲，沒過幾日，就把陵王的風流韻事拋到了腦後。

時刻關註著輿論風向的沈玉湘，在知曉此事之後，氣地一把將窗臺上插花所用的花瓶撫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和老謀深算且臭不要臉的陵王相比，她終究還是稍微嫩了點兒。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定要想個法子，把輿論風向給掰回來！

就在陵王和沈玉湘宛如神仙鬥法的你來我往中，陵王和陵王妃的和離書終於下來了。

右相沈達出面，替長姐——前陵王妃沈清，從宗正寺手中接過放妻書。

當日，沈達命沈管事前往陵王府，將沈清的陪嫁物品、錢財、陪房等盡數接回右相府。

第二天便是中秋節。

陵王府沒有了陵王妃，世子妃便擔起了府中掌管後宅事宜的重任。

雖然府中大多數人情緒低落，但中秋佳節卻不能不過。

更何況，陵王前一，便命年公公去到司馬樟和世子妃所在的院落，囑咐他們務必要將中秋家宴辦地熱熱鬧鬧。

今年與往年不同的是，陵王不僅要和兩位側妃、子女共享天倫之樂，還要與後院裏的美人兒一起賞月。

因此，中秋這日早上，世子妃自起床後便沒閑過。

陵王膝下有子女二十多人，加上後院四五十美人，光是籌備晚宴，就累地她夠嗆。

讓世子妃松了一口氣的是，李夫人因為小產，尚在坐月子中，並不會出席這次晚宴。

否則，即便司馬樟無甚反應，司馬棣和司馬析在見到那個女人之後，只怕也會將晚宴攪和地天翻地覆。

這可是她掌管後宅後辦地第一件差事，若是有何紕漏，日後她該如何在府裏立足？

從這一點來看，世子妃心中對於李夫人的感情是覆雜的。

一方面，作為陵王妃嫡親的兒媳，自然是厭惡和憎恨李夫人將陵王迷地神魂顛倒，以致陵王府家宅不寧，更導致陵王和陵王妃和離。

但從另一個方面，若非陵王妃與陵王和離，世子妃也不會獲得掌管後宅，主持王府中饋的機會。而且頭上沒有婆婆壓著，便是行事都肆意了幾分。

因此在廚房裏安排菜品時，她特意叮囑了一聲，要一視同仁，不可偏差對待，也算是暗中賣了李夫人一個好。

夜幕在眾人的期盼中，緩慢地來臨了。

不管有多少人有過節的興致，陵王府依舊中張燈結彩，被裝扮地十分漂亮。

寬敞的正廳裏，擺了數十桌酒席，花廳裏也有五六桌。

陵王在首席坐了，右邊坐著司馬樟夫婦 ，左邊坐著司馬棣夫婦，對面則是司馬六。

第二桌坐著司馬六、司馬八和司馬朝、司馬昱等人。

其他席上坐著陵王的其餘子女。

花廳裏則坐著各色妖嬈美人兒，俱是陵王這些年來收羅到後院來的。

司馬昱垂眸吃著碟子裏的菜，目光不經意地掃一眼，首座上的司馬樟、司馬棣等人，心中微微覺出一絲一場。

昨日是陵王與陵王妃和離之日，作為陵王妃所出的三個嫡子，自不願看到這副場景發生。

今日，他們卻齊齊現身中秋晚宴，對於陵王的大肆慶祝似乎也沒有什麽異議。

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眼見司馬昱低頭將碟子裏的食物吃光，沈泠忙拿筷子又替他夾了一些。

她因擔心這場晚宴有異，特地親自站在替司馬昱身後替他布菜。

司馬昱見碟子裏堆滿了食物，轉過身，仰起頭，朝著沈泠淺淺一笑。

沈泠也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元寶和全公公則站在離花廳不遠的廊檐下，密切註視著花廳裏的情形。

陵王妃與陵王和離，不管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終究會有人將這筆賬算到李夫人和司馬昱母子頭上。

是以今日，北七院裏的丫頭小廝們，各個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出了一絲紕漏，給司馬昱帶來麻煩。

今日的中秋宴，究竟是團圓宴，還是鴻門宴，他們尚不得知，故需極為小心。

宴席過半時，坐在首席的司馬棣拿起手邊的酒壺，將杯子傾滿，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司馬棣之妻趙氏，瞥了他一眼，微微蹙了蹙眉。

司馬棣卻似沒察覺到她不滿的目光，再次執起酒壺給自己倒酒，旁若無人地喝了三杯之後，他忽然站起了身子，右手拿過身後丫頭托盤裏的酒壺，將左手端著的酒盅填滿，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對陵王道：“今日乃中秋佳節，兒敬父王一杯。”

陵王便是再大的心，也察覺到次子意欲借酒抒發某些情緒。

然而他還是拿起空杯，由著司馬棣將其斟滿。

司馬棣仰頭將酒喝下。

淩王也跟著一飲而盡。

“這第二杯，祝父王得償所願。”司馬棣再次替自己滿上酒。

陵王面色一冷，“棣兒此話何意？”

司馬棣卻不答兀自將酒喝了。

而後他又將酒杯填滿，“這第三杯，兒敬給我那身處右相府的娘親！”

“夫君！”身側，趙氏扯了扯他的衣袖。

司馬棣卻看也不看他一眼，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好！”陵王看著他撫了撫掌，“本王果真養了個孝順的好兒子！”特意將“孝順”和“好”二字咬地極重。

六杯酒下肚，司馬棣目光變得有些迷離，腳下似有些站不穩，身子往後仰了一下。

他拿起酒壺和酒杯，在眾人詫異的凝視下，朝著司馬昱所在的那一桌，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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