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公公走後，司馬昱回到臥房裏，他避開沈泠，叫來沈公公，“右相府最近可有什麽動靜？”

全公公看了司馬昱一眼，恭順地垂下眼眸，“不知公子問的哪方面？”

“右相最近有沒有什麽異常之舉？”

“小的能力有限，右相大人在朝中根基深厚，府裏當有密室之類，他與府下門客商議之事，小的打探不出來。”

司馬昱聽了這話，面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公子有何擔憂不如直說？”

“你下去吧。”司馬昱朝全公公擺了擺手。

全公公垂著眼眸，打開臥房的門，恰與沈泠撞了個正著。

二人對視一眼，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全公公自往外去，沈泠看了看屋裏，擡步走了進去。

“公子。”她走到司馬昱跟前，“你這兩日心事重重，可是遇到什麽難以解決之事？”

司馬昱擡起頭看著沈泠，“姐姐，你別擔心，我會想法子護住你的。只要你不離開陵王府，右相不敢拿你如何。若是你有事需要外出，一定記得帶上我，有我在，他必然會有所顧忌。”

沈泠沖司馬昱笑了笑，“我答應李夫人要照顧你三年，確保你安然無虞。如今轉眼間，已過去一年有餘。您無需擔心我，我會護好自己。”

司馬昱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跟她提起年公公所說之事。

“方才李夫人遣珍珠姑娘過來，所說也是此事。”沈泠在杌子上坐了，看著司馬昱道：“夫人得到消息，越王世子患了肺癆，只怕需要離京修養，太子伴讀缺了一位，自會另選人才補上......”

“那父王此舉又是為何？”司馬昱面露冷色，“他以前還會稍加掩飾，地道裏已然明目張安，如今又做出這麽一副模樣，是打算幹什麽？”

沈泠沒有回答他的話。

而是滿含同情地看著他。

靜了半晌，她出聲道：“公子可問過李夫人此事？為何王爺會對你下殺手？”

司馬昱搖了搖頭。

“我不想娘親擔心。”

“李夫人是何等玲瓏心肝之人，她那日在地道裏已然為此事與王爺吵了起來。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你為何不把事情弄明白，也好早日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雖然這些話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來說有些早，但就司馬昱目前生存的環境而言，他唯有早日成長起來，才能為自己謀一條生路......

“姐姐，我...”司馬昱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我其實並不在意自己的身世。”

“你.....”沈泠不知說什麽好。

“除了公子，王爺還通知了六公子此事。”她頓了頓，如實道。

“哦。”司馬昱沖她笑了笑，“他既然想用我做六哥的踏板，我就好好讓他看看，司馬昱不會那麽輕易任人擺布的！”

司馬昱目光堅定地看著沈泠，“姐姐，我受夠了！從今往後，我要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在這世間！”

沈泠不知他何以發出如此慨嘆，但他眸中異常明亮的光芒，使她知曉，從今往後，小胖墩要和以往不一樣了。

一個月後，越王世子的病經過太醫診治，依然沒有起色。

越王向皇上請旨，辭去越王世子太子伴讀之職，舉家離京，南遷去杭州修養。

皇帝體恤越王世子病情，不僅應允，還賞賜下去許多名貴稀有的藥材。

六月，京城的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恰逢太子殿下十六歲生辰，遍邀京中世家大族裏的青年才俊，入宮赴宴。

六月二十，太子生辰前夕，陵王難得天不亮就起來，去到學堂，讓將經史和騎射武藝的師父，對司馬六和司馬昱的學問、武功進行考校。

司馬六與太子同年，比司馬昱大三歲。

這一場考校，從一開始，司馬六就在年齡上占了上風。

年齡大，說明，司馬六學得比司馬昱學得更多，更長，更深入。

然而考校結果，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司馬昱無論是四書五經，還是騎射，都比司馬六更勝一籌。

明明上一次，陵王考校的結果並非如此。

陵王有些意外地看了司馬昱一眼。

司馬昱垂下眼眸，輕聲答道：“自上次父王考校功課，兒落下六哥許多之後，這些時日兒每晚挑燈苦讀，總算是將落下的功課給補上來了。”

“是呀！十公子近日甚是勤勉。”夫子們在一旁附和道。

陵王靜靜地看著司馬昱，道：“明日，你們倆跟著你們大哥進宮赴宴吧。”

事已至此，他便是想改變主意，也不好當眾有什麽動作了。

沒成想小東西還真有幾分本事。

陵王在心裏冷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學堂。

下午，司馬昱回到北七院時，沈泠等人已得知了考校結果。

沈泠記得，前世，也有此事，最後是司馬六如願當上太子伴讀，後在既冠之後，在詹事府任職。

當時考校眾人四書五經的是，太子少傅文、鄴二位大人。

文大人好吟詩，鄴大人喜作賦。

二人分別以“春”“秋”為題，命席間眾人做詩一首，賦一篇。

沈泠之所以對此事記憶清晰，是因為她當時也參加了太子的生辰宴，與二姐沈玉溪，長姐沈玉湘一起圍觀了此次事件。

那時，沈玉湘已約莫知道，這場宴席的主角，身份尊貴、神采飛揚的少年太子，將會是自己未來的夫婿，因而對於他的一舉一動都極為關註，連帶著沈泠也對此事印象深刻。

晚間，司馬昱在晚膳後，沒有如往常一樣，看一個時辰的書，而是略翻了翻典籍，便去沐浴，而後準備就寢。

沈泠如往常一樣，站在臥房裏，看著丫頭們將床鋪好，關好窗戶。

司馬昱在床上躺好，對沈泠道：“姐姐，晚安。”

沈泠想了想，對其餘丫頭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有幾句話要和公子說。”

待丫頭們都出去後，沈泠走到床前，看著司馬昱道：“明日考校你們的二位師父，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太子少傅文、鄴兩位大人。文大人好詩詞，鄴大人喜作賦，文大人喜歡詠春，鄴大人喜歡悲秋。公子可否作一首詠春詩？”

司馬昱默了默，“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沈泠沒好氣地看了司馬昱一眼，“公子，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怎可隨意背首詩來敷衍塞責？”

司馬昱張了張唇，皺眉沈思了會兒，一邊觀看沈泠反應，一邊試探著說道，“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需花下眠。不願鞠躬車馬前，但願老死花酒間。”

沈泠聽了這詩，眉頭皺地更深，“這首詩該是閱遍世事之人所作，公子你小小年紀，何以如此悲觀？”

司馬昱看著沈泠，一臉深沈地道：“姐姐，雖然我看著年紀小，但靈魂已然蒼老。”

沈泠聽了這話，頗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原不該說這些擾亂你的心神。明日好生發揮，定無什麽問題的。”

“多謝姐姐，你也早些歇著。”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來北七院等著司馬昱。

“今日由世子帶著公子進宮。請公子隨小的來。”一個太監恭聲對司馬昱道。

看這架勢，是不準備讓司馬昱帶其他隨從跟班的。

“公子身邊總需有個人伺候吧？”元寶在沈泠的示意下，跟著司馬昱走了兩步說道。

“到時自有人伺候。”那太監不茍言笑地回道。

“元寶，你且回去吧。”司馬昱沖元寶說道，轉身看了沈泠一眼，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沈泠目送著他走遠，總覺得這場宮廷赴宴，不會那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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