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王眸中劃過一絲驚訝和隱痛，但很快歸於平靜。

他坐在床沿，擡手摸了摸李夫人的臉頰，低聲問道：“感覺如何？”

“疼。”李夫人神情痛楚地皺了皺眉。

“蔣大夫！”陵王神色陰沈地看了躬身立在一旁的蔣大夫一眼。

“小的在。”蔣大夫忙上前一步。

“還不快給夫人止痛！”

“回...回王爺！”蔣大夫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已煎了止痛的湯藥，約莫還需一刻鐘...”

陵王沒再說什麽，替李夫人理了理額前淩亂的碎發，壓低聲音道：“你且再忍耐片刻。”

說完，他站起身，大步走到外間，目光在眾人面上一掃而過，落在了陵王妃身上。

陵王妃神色淡漠地與陵王對視著。

陵王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最終挪開視線，看向了跪倒在地的梅夫人。

“是你？”他聲音低沈，神色冰冷，宛如看著一個死人。

“奴...王爺，奴婢不是有意的！”梅夫人匍匐在地，不斷地朝陵王磕著頭，“求王爺饒奴婢一命，奴婢，奴婢是無心的！奴婢也不知道......”

司馬十四也從地上爬起來，默默地垂頭跪在梅夫人身側。

陵王看了司馬十四一眼，對心腹太監道：“堵了嘴，砍去手腳扔到後院，將院門封禁，不許任何人出入。”

“啊...”梅夫人一聲尖叫尚未出口，便被一個身形佝僂卻動作敏捷的老太監抓住雙手，捂住嘴唇。

下一瞬，梅夫人兩眼一翻，直接被嚇暈了過去。

屋中其餘人皆屏氣凝神站在當地，沒有人敢站出來為梅夫人求一句情。

“至於你們。”陵王轉身，看著自己的幾個兒子，“回去自個兒院子裏好好想想，你們活在世間是為了做甚？想清楚了寫下來交給我，否則別出院門一步！”

“是！”幾人乖順應下。

“還不快滾！”陵王壓低怒火道。

司馬六、司馬八和司馬九耷拉著腦袋朝陵王等人行禮拜別，而後往門外走去。

司馬九走在最後面，路過司馬十四的時候，低頭看了他一眼，終究伸出一只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低聲道：“十四弟，咱們走吧。”

司馬十四一直神色木木地看著老太監拎著梅夫人離去的方向，被司馬九喚了一聲，這才回過神，面色惶然地看著他。

“走吧。”司馬九輕輕地催促了他一聲。

司馬十四動作僵硬地從地上爬起來，沈默地對陵王等人行了一個禮，跟在司馬九的後面腳步沈重往外走去。

待幾個兒子出了北七院，陵王走到陵王妃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些年你掌管府裏中饋，十分辛苦，本王內心頗為感激。但...”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淩厲，“此事本王不予追究，但若有下次，你且替樟兒的世子之位多著想一二。”

“你！”陵王妃恨恨看著陵王。

陵王生性風流，喜新厭舊，以前陵王妃可少沒明裏暗裏用手段除去那些囂張跋扈忘記自個兒身份的美人，這是她身為陵王妃的職責所在。

然而，今日，陵王居然以世子之位威脅她！

“樟兒是本王悉心培養起來的世子，日後要擔起整個陵王府的重擔，但若你們讓本王不快活了，本王憑什麽要管你們的死活！”

陵王妃胸口急劇起伏，緊抿著唇，憤懣不甘地看著陵王。

陵王神情冷漠地看著她，並無絲毫軟化的地跡象。

“哼！”最終陵王妃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於側妃見狀，忙低著頭，跟在陵王妃身後向外走。

陵王盯著於側妃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冷笑，“這次本王只拿走你父兄的官位前程以示懲戒，若有下次，你自個兒掂量著辦！”

於側妃身形一滯。

然她並無轉身面對陵王的勇氣，也無陵王妃出身右相府，生了兩個嫡子的底氣，她唯有將不甘深深地掩藏在平靜的面皮之下，擡著宛如灌了鉛般的沈重腳步，追隨陵王妃的步伐而去。

將屋裏一幹人等處置幹凈之後，陵王重新回到內室。

他拍了拍站在床前默默看著李夫人的司馬昱的肩膀。

“父王。”司馬昱擡頭看了他一眼，眸中滿是擔憂。

陵王點了點頭，重新看著李夫人。

片刻之後，湯藥熬好。

陵王親自接過藥丸，一勺一勺餵李夫人將藥喝下。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李夫人身下開始滲出血水。淋漓了近半個時辰，才止住。

“回王爺，夫人體內的淤血已清理幹凈。”蔣大夫恭聲向陵王稟告道。

陵王點點頭，命心腹太監擡來軟榻，親自將李夫人抱上去，擁著李夫人回了南三苑。

司馬昱追著軟榻走了許久，又目送著它遠去，這才回轉身，心情沈重地邁進北七院。

沈泠不太會安慰人，元寶、秋梧等人又忙著整理床榻，全公公早不見蹤影。

她輕輕嘆了口氣，坐在司馬昱身旁，默默地陪著他。

“姐姐...”司馬昱神色認真地看著沈泠，“若是我也沒了，娘親一定十分傷心吧？”

“我答應過你娘親，會確保你安全無虞。”沈泠鄭重向司馬昱承諾道。

司馬昱低下頭，神情十分難過，“母親若非為了替我撐腰，也不會沒了腹中胎兒。”

“所以你要快些長大，足夠強大，才能護住你娘親。”

這話對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顯得過於沈重。然而沈泠只應了李夫人三年時間。

在這三年裏，她不僅要確保司馬昱的安危，還想盡力將他培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唯有如此，在財狼虎豹環伺的陵王府裏，他才能拼出一條活路。

司馬昱再一次低下了頭。

半晌，他小聲道：“我總得試一次，哪怕就一次。”

不然如何能甘心呢？

“嗯！有志氣！”沈泠並未聽出他話中的深意，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司馬昱神色覆雜地看了沈泠一眼，終究什麽也沒說。

餘下的日子裏，司馬昱閉門休養，除去探望李夫人，再也沒踏出過北七院一步，其餘的人，也輕易不敢進北七院找晦氣。

他起地比以往更早，從快走發展為在院子裏跑圈，其餘閑暇時光，則用來看書。

他看書速度非常快，每隔兩天都要吩咐全公公出府搜羅幾本書，除去經史子集外，還有許多閑書，堪地上包羅萬象。

沈泠先前還擔心他囫圇吞棗，便拿自己熟悉的幾本考校了他一番，見他回答地頭頭是道，這才放下心來。

如此過了兩個月，司馬昱的身子已恢覆如常，李夫人卻仍舊十分虛弱。

這日天氣陰沈，眼瞧著似乎要降下今冬的第一場雪。

司馬昱起了個大早，將沈泠喚到床前，“姐姐，約莫再過兩日就要去學裏了，我想去外面鋪子裏買些文房四寶，然後去廟裏，替娘親求個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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