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命懸一線

她曾暗地裏設想過一百種對方煞氣發作時的場面和一百種應對的方式，卻未曾想過對方會將焚寂劍指向自己。

陶青青費力地支起上身,跪坐在石子地上,心肺的部位已經由鉆心的疼痛發展到了麻木的感覺,唇邊的血漬中的水分也漸漸蒸發掉,她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睜著眼睛看著少年拿著焚寂逐漸逼近的身影。

少年往日清俊的面孔上此時此刻布滿了殺戮氣息，紅黑相間的煞氣在他周遭彌漫著，顯得十分恐怖，他緩緩地逼近，腳步很慢，眼神雖充斥著殺氣但好像還存在著一絲理智的清醒。

“蘇蘇……”她張了張嘴,以最大的努力發出了微弱的呼喚聲,在見到少年那雙烏沈沈的眸子在聽見她的呼喚聲之後稍有惻隱之後,心下突然有些許的安慰。

她現在並不害怕自己會死在對方的劍下，正如月老所言，如若百裏屠蘇真是她的那道情劫，那麽她就算是死在他手裏也死得其所，只是她更擔心的是，她不在了之後，他身上的煞氣該怎麽辦。所以無論如何，無論要付出什麽，她傾盡所有也一定要讓百裏屠蘇安然無恙。

“我是……咳咳、我是青青，陶青青啊！”陶青青因說話而牽扯到心肺上的傷，話還沒說完就又咳出了一大口的鮮血，她吐掉血之後依然堅持著繼續說話，“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為你做什麽，所以希望蘇蘇可以自己控制焚寂的煞氣，真的……咳咳，希望你好好的，我怎麽樣都無所謂的。”

少年眉頭一松，眼神漸漸清明起來，但是下一秒卻又頭疼欲裂，他用左手捂著太陽穴處，眉峰都擠在了一起，雙目緊閉，整個人身上的煞氣又脹大了一圈，看得陶青青心驚膽戰。少年的每一聲因頭痛難忍的喊聲都讓她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心疼不已。

“你是……師伯……？”百裏屠蘇在頭痛中緩緩地睜開雙眼，少女跪坐在地上捂著心肺處的傷口，仰著那張唇邊還掛著血痕的小臉映入他的眼簾，那青衫綠裙與狹長上挑的桃花眼正是他所熟悉的，也正是令他怦然心動的，“不能、我不能傷害她，她是青青。”

陶青青見他此情此況也稍稍放心了些許，雖然那劍尖仍然指著她的眉心，仍然是命懸一線的狀況，但見到少年眸色逐漸轉向清澈，理智也在漸漸恢覆著，她真的是松了一口氣。

然而她顯然是低估了焚寂的威力，雖然她平日裏不太在意焚寂的威脅，但她此時此刻畢竟沒有內丹護體，又身受重傷，那焚寂劍靈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自然不會放棄這一次的大好機會。

她連氣息還沒有平覆過來，心底那顆終於落下來的大石頭還沒放穩，她就感受到頭上猛然襲來一陣劍風，她下意識擡起頭就看到少年滿目殺氣地雙手握著焚寂舉在她的頭頂，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活生生地劈成兩半。

然而少年舉著焚寂卻一直停在她的頭上十多秒的時間，那眸色中的掙紮神色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一想到對方正在同焚寂做著那樣激烈的鬥爭，就越發覺得自己的無能，現在她這副重傷了的身子，竟成了一個拖油瓶。

“……不行，不能這樣，”少年眉頭緊鎖，腦袋撇在一側，握著焚寂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但卻並未移動位置，下一秒煞氣如同狂風巨浪一般爆發出來，隨後那懸在她頭上的焚寂狠狠地向她劈了下來，少年的聲音回響在她耳邊，如同來自地獄的呼喚聲，“殺——”

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眼，等待著死神的降臨。她並不怕死，她只是害怕自己死了之後，只留百裏屠蘇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煞氣四溢該何去何從。如若她的鮮血能換回百裏屠蘇的理智，那麽她死而無憾。

淩厲的劍風席卷而來，就連臉側的發絲也被劍風卷起，但是預料之中的疼痛感卻並沒有襲來，她反而聽到兩柄劍刃撞擊在一起的清脆聲音。

“叮——”的一聲在她的頭上響起，陶青青出於好奇下意識睜開了雙眼擡頭向上望去，就看到一柄素青色的劍刃替她攔住了暗紅色的焚寂，順著那雙瘦白的手看過去，果不其然正是自己的劍靈青虹。

“主人，都這個時候了為什麽還不呼喚我，難道主人就這麽想死嗎？”著青色長衫的劍靈手腕一挑，便將執著焚寂的百裏屠蘇向後震退了三步，然後便繼續乘勝追擊，青色的劍刃招招直逼少年的要害，然後還不忘轉身對陶青青繼續說道，“他已失去理智如同怪物，他已經不是百裏屠蘇了。”

“他不是怪物！他就是蘇蘇！”陶青青捂著心肺處的傷口，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地大聲喊了出來。她最不願聽到的就是這種話，無論是韓雲溪還是百裏屠蘇，在她眼裏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無論是因為焚寂還是因為其他，他永遠都只是她的蘇蘇，他就是百裏屠蘇，不是怪物。

青虹冷笑一聲，然後不再理會她的喊聲，手執青虹劍直逼少年咽喉處，百裏屠蘇躲閃不敵，衣袖被劃出了一道口子，不過萬幸並未受傷。但是這也急壞了陶青青，見此情況之後，顧不得早已靈力透支的帶著重傷的身體，連忙念咒停住了劍靈的活動，下一秒，喉嚨裏又是一陣腥甜的味道。

而身著青色長衫的劍靈在馬上就要刺穿百裏屠蘇咽喉的前一秒，一道青光閃過，便又再度化為了一柄長劍，掉落在了地上。

“主人，你這無異於是在找死。”青虹冰冷的聲音從劍刃處傳出，然後青光消失之後，青虹劍也再無異樣。

“我當然知道……”她輕聲自語，也好像是在向青虹傳遞著自己的心思，“可是我早已把蘇蘇看得比我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了。”

正因為她將百裏屠蘇看得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重要，所以盡管她明白青虹是在舍命救她，卻也還是將他封印回青虹劍裏，她知道青虹與焚寂的對決結果仍是未知之數，被焚寂所控制的百裏屠蘇也不見得一定會輸，相反贏的幾率也是不小的，但她仍然不願意將百裏屠蘇置於未知安危的境地之中。

正如青虹所說，她這就是在找死。

或許下一秒，她就會死在焚寂的劍下。

但她無怨，亦無悔。

“我第一次見到蘇蘇的時候，你還不叫百裏屠蘇，紫胤告訴我，你的名字是韓雲溪，”她眼睜睜地看著沒了青虹的阻攔的少年執著焚寂劍，滿身煞氣地向她一步步逼近，然後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這一生都將坎坷不順，寡親薄緣，但我卻偏偏不信這命數。”

少年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焚寂的劍尖仍然指向她，但陶青青卻並不在意，仿佛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我想留下你，但是紫胤還是將你帶回天墉城了。”

“後來你十六歲的時候紫胤又將你送到了我這裏，我心裏真的很是歡喜，因為終於又可以見到你了……”

焚寂的劍尖已近在咫尺，那煞氣仿佛穿透了她的肌力侵入了她重傷的五臟六腑內，陶青青又咳出一口鮮血，她覺得她今天已經把這一輩子的血都吐完了似的，止不住的咳。但這並沒有讓她停止自己想說的那些話，因為她總覺得，這或許就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一開始對於焚寂煞氣我是很有信心控制的，但是隨著與你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我便越來越在乎你，生怕自己哪裏放松警惕讓你再被焚寂所控。”

“可我終究還是無能，還是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蘇蘇，如果我的鮮血可以讓你清醒過來，那麽我想我死而無憾。”

她真的已經做好了這一步的打算，那就是死在他的面前，如果她在百裏屠蘇心裏的重量足夠重，那麽在她死後擺脫焚寂的煞氣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但她還有一句最重要的話沒有說出口，那深埋在心底的感情，雖然沒有機會在他神志清醒時告訴他，也或許隨著她的死百裏屠蘇永遠都不會知道，但還是要說的。

“還有啊……蘇蘇，請你記住，我是喜歡你的。”

她雙手撐著地，勉強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望著少年舉著焚寂劍的右手在不停地顫抖，但那眸子中已經沒有了理智的色彩。

“不管是韓雲溪，還是百裏屠蘇，不管你是不是身負煞氣，”她絲毫不懼怕那散發著可怖煞氣的焚寂，而是直面而對，目光堅定地望著他，繼續說道，“我都會喜歡你，我喜歡的只是你，是我面前的你。”

下一秒，焚寂暗紅的劍身穿透了她的心臟，暗紅色的劍尖從她的左側脊背後冒頭，焚寂從她的身體內貫穿，然後她擡起胳膊伸手握住了刺入她心臟中的焚寂，鋒利的劍刃將她的手掌割破，鮮血頓時在掌心裏肆意流淌，一滴一滴低落在草地上，心口的鮮血染紅了青色的衣衫。

腥甜的血味刺激著他的嗅覺，當百裏屠蘇找回絲絲理智之後，就看到自己握著焚寂狠狠地刺入了少女的身體裏的畫面，那大片大片的血痕染紅了他的視線。

他看到陶青青握著劍刃的小手淌著鮮血滴落在草地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含著水霧，在於他對視之後不過一秒，就緩緩地闔上，仿佛再也不會睜開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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