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 18.情劫未渡

要說江都的七夕之夜最熱鬧的地方，非月老廟莫屬了，尋常城市的月老廟也只有一兩棵老樹來當做姻緣樹，而江都歷史悠久，又是交通要沖，所以江都的月老廟廟前竟有十餘棵兩人環抱仍有餘縫的老榕樹。七夕時甚至有不少人聞風趕來江都祈求個好姻緣。

本著哪裏人多就往哪裏去的陶青青自然就拉著百裏屠蘇來到了月老廟前。

此時正值夏季，老榕樹的枝條抽出新綠已經長出了密密麻麻的新葉子，燈火徹夜通明，前來祈求姻緣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老榕樹上掛著的紅綢隨著夜風徐徐飄動煞是漂亮。

“師伯，我們為何來此處？”百裏屠蘇見此地之人多是年齡與他相差無幾的年輕人，而好好的樹上竟掛著那麽多紅綢金鎖，第一次來月老廟的少年疑惑了，雖然這裏人多也很熱鬧，但是放眼望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所以很不理解師伯為何帶他來這裏。

“這裏是月老廟，就是人間祈求好姻緣的地方，咱們江都的月老廟放眼整個江南都是無處能比的，”陶青青見他一副迷茫的呆萌樣子，想著對方從小在天墉城長大，這月老廟想必是第一次來，所以跟他解釋道，“你看上次趙家小姐那繡球，擺明了就是爛桃花，這次來好好拜拜月老，免得又招來一堆爛桃花。”

百裏屠蘇心裏想的是，這麽貪玩的師伯為了他居然沒有先去集市裏逛著玩兒反倒是來了月老廟，於是便說道：“上次之事怪屠蘇不小心，絕對不會再出同樣的問題了。”

“我又沒怪你，你緊張什麽，要怪的話只能怪蘇蘇天生就生得這麽好看，”陶青青擡起手，蔥白般的手指拂過他的眉眼，滑過高挺的鼻梁，感慨著少年身量抻長了之後連眉眼也變得越來越清俊，於是感慨道，“如此這般……不管是爛桃花還是好桃花都往你身上撲，不拜一拜月老，我還真不放心。”

少年的眉目被她的手指弄得癢癢的，她並非人類而是青蛇，所以指腹的溫度常年微涼，但不知怎的被她拂過的地方竟漸漸升溫起來，鼻端也縈繞著少女柔荑所帶來的淡香，明明沒有任何動作，心跳的頻率卻突然加速起來，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捉住了對方在肆意“輕薄”自己臉的那只手。

而被少年握住手的陶青青突然一楞，畢竟這麽久以來，他還從未在任何事上反抗過自己，雖說這也算不上反抗，但總覺得與他往日裏那副乖乖的任君□□的模樣有些不符。

少年的手掌幹燥而溫暖，與她的體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本不喜熱，但不知為何卻又十分喜歡包圍著自己右手的溫度。

百裏屠蘇握著她的手，低著頭用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盯著她，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進去吧。”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陶青青走在前面拉著百裏屠蘇，而是恰恰顛倒了前後的位置，陶青青望著少年的背影，他的頭發烏黑如綢，腦後編著的一根辮子還系著她送的紅繩，長發如瀑及腰，肩寬腰窄，還有那長長的焚寂劍，逐漸長高的身形已經漸漸褪去初見他時的模樣，只是她在意他的心情還是一如往昔。

過往的人見他們一個一表人才清俊無匹，一個不施粉黛出水芙蓉，再加上緊緊牽在一起的手，回頭率簡直高達百分之百。

陶青青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進了廟裏，廟內濃郁的香火味表達著今天月老廟的人山人海，陶青青拿出兩枚銅板扔進了香火匣內，然後朝百裏屠蘇那邊望了一眼，示意對方像自己一樣雙手合十閉眼祈禱。而對方也十分聰明地馬上就學會了。

【月老啊月老，其實我對什麽好姻緣也不太感興趣，如果你今天沒偷懶逃班的話，就拜托你一定要保佑蘇蘇一生平安吧。】

陶青青閉著眼睛，或許她也只是圖一個心理安慰罷了，她曾經一直自覺自己有能力護他周全，但端午之事讓她發現她與姐姐都時刻活在危險和限制之中，而繡球烏龍一事更讓她覺得這大千世界，有多豐富多彩就有多危機四伏，比起天墉城，變數和危機真的多了許多。

但她現在卻越來越舍不得將百裏屠蘇送回天墉城，她已經習慣了對方在自己身邊，如若他不在……陶青青現在甚至都不敢想象他不在自己的身邊是什麽的光景。

【我說你們好歹求點我能辦到的事情，真不愧是夫唱婦隨，倆人拜托我的事和姻緣有個球關系啊？！】

陶青青這邊正心裏泛著嘀咕，腦海中卻又閃現出了這樣的話音。難道……是月老……？

【當然啊，你現在就對著我祈禱呢，不是我還能是誰啊。本來覺得能撞上法海這劇本已經很玄幻了，現在又來了古劍的男主角，亂套了簡直。誒不對你怎麽能聽到我說話，你不是人類嗎？】

陶青青突然睜大了眼睛，一雙桃花眼緊緊地盯著香火匣前方的月老石像，是她出現了幻聽……還是現在的月老……和她一樣也是穿越版的？

【我當然不是人，如果不是仙位沒有空餘我現在早就和你是同事了，你是月老嗎？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蘇蘇祈禱了什麽啊？】

她依然學著方才的樣子，用念力來和他交換信息，至於這月老是不是穿越的她就不管了，畢竟比起不相幹的事情，她最擔心的還是她的小師侄究竟祈禱了什麽。

【你誰啊？我憑什麽告訴你？】

看來這月老還挺橫的，陶青青從懷裏掏出幾顆散碎銀子，往香火匣裏扔了一顆，然後仰起脖子看著他，順便顛了顛手裏的銀子，十足十的包租婆樣。

【哎呦這位妹妹、哦不對，這位姑奶奶您想知道什麽小的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了您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都不足惜您就聽好了吧~】

陶青青：…………………………尼瑪這啥世道連月老都成這德行的了真給穿越人士丟臉。

她將碎銀子都扔進了香火匣裏，然後轉過頭就看到少年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下顎線與少年微凸的喉結連起一道優美的弧線，側面望過去帥得一塌糊塗簡直讓人把持不住。

【師伯說月老是專司姻緣的神仙，那麽既然是神仙的話是不是明白我想知道的答案？】

熟悉的聲線在陶青青的腦海中響起，她望著百裏屠蘇的側臉，對方雙眼輕闔，一副懇誠的模樣，難道這聲音就是……

【最近我總是害怕面對師伯，但是真的多日不見她卻又十分的想念她，她於我來說應該與師尊和師兄一樣，但卻又有一絲……不同。】

少年的聲音有些停頓，想來是他搜腸刮肚也想不到合適的措辭，明知有不同卻又不知為何不同，不同之處到底是什麽。

【師尊說師伯也是仙，師兄說修仙就先要斬斷紅塵煩擾，可是師伯說過她喜歡我，是芙蕖師姐對師兄的那種喜歡嗎？還是別的？】

陶青青望著他，自己的心跳驟然加速，其實她一直都有些懷疑自己的感情，自從白素貞提及那件事以來，她的心緒一直都不能平靜，但她每每看到百裏屠蘇那張年少而單純的面孔便將諸多困擾狠狠地壓在心底，覺得自己不能耽誤了他，但若是他也有這份心，或許自己可以拋去諸多只是隨心而為。

【師伯待我極好，自遇到她開始我便猶如新生，但我聽師尊說師伯修成仙身後一直游歷人間不能歸位，所以我還是希望她能夠早日歸位仙班，終獲圓滿吧。】

語畢，竟有些不舍與無奈的感覺，陶青青知道他本性單純不了解男女之事，所以也不敢想他真正的心情究竟是什麽樣的。

只是這斷斷續續的話語回響在自己的腦海裏，讓她莫名地眼眶發酸，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蘇蘇，”她不管其他，只一秒的遲疑，便似拋卻所有那樣撲進了百裏屠蘇的懷裏，雙臂環著他窄窄的腰，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少年的發絲在她的耳邊糾纏著，那些方才聽到的話讓她覺得有什麽東西從她的心底裏破土而出，“蘇蘇……”

被她這一突然襲擊嚇得有些楞了的百裏屠蘇剛開始都沒反應過來，只是聽到那一次比一次低迷的呼喚聲後才下意識地回抱著她。

凹凸有致的身子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少年因為看不見她的表情，所以有些詫異地問道：“怎麽了？”

陶青青聽到他的詢問聲，才猛然想起自己這一折騰怕是嚇到他了，於是連忙松開手，擡起含著水汽的眸子望著他。剛想開口卻不料又一個聲音闖入腦海中。

【你能不能歸位仙班這事兒我實在是愛莫能助了，雖然我收了你的銀子，但凡事皆有定數，你之所以未能歸位大概是因為你還有一道劫沒有渡過去吧。】

那月老的話一直回蕩在陶青青的耳邊，她不知道還有這種說法，雷劫死劫這麽大的天劫她都經歷了，還有什麽沒經歷的呢？

難道……

“師伯，你怎麽了？”百裏屠蘇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含著霧氣，氤氳著的淚光在燭火的映照下仿佛下一秒就會滴落下來，於是也顧不上其他，焦急地用雙手捉住她的雙肩，低下頭緩緩湊近她，纖長濃密的睫毛煽動之刻，眼淚便滑落下來。

她擡起頭，註視著面前這張熟悉的面孔。少年眉眼如畫，白膚烏發，甚是好看。

那道劫，或許正是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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