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孔童耷拉著眼皮，緊皺著眉頭便睡過去了，太皇太後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甚至尖聲威脅道：“新兒，別睡，你若是睡了，祖母立刻將之書抓回回來斬首示眾！”

還剩最後一絲清明的孔童聞言陡然一驚，意識也清醒了些，他費力地擡眼看著哭花了妝的太皇太後，輕聲哀求道：“祖母不要，孫兒不睡便是！”

說著孔童一面承受著心臟處傳來的尖銳的刺痛，一面還得強忍著眩暈瞪著眼珠子不讓眼皮耷拉下來。

但他委實是難受得緊，撐了一會兒便再也撐不住了，他模糊中看著搖搖晃晃的太皇太後，沙啞著聲音道：“祖母，孫兒沒睡……孫兒只是太累了……想瞇一會兒……”

話還未說完只見孔童頭一歪便一下子昏了過去，太皇太後嚇得尖叫了起來，“新兒，新兒！”

“來人啊，清章，清章在哪兒？”

太皇太後嚇得是六神無主，一個勁兒地吼著，一直在門外候著的清章聞聲趕緊趕了進來，連聲應道：“太皇太後，奴才在這兒呢！”

清章一見床榻上已然不省人事的孔童，眉心不由一跳，趕緊一把扶住了因為起的太急險些摔倒的太皇太後，慌忙道：“太皇太後，可是要傳陳太醫過來？”

太皇太後狀若癲狂地搖了搖頭，指著殿門外，語無倫次地說道：“快，快去將王鴻追回來！”

清章聞言不由大駭，怔楞了一會兒，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到太皇太後尖著嗓子厲聲道：“還楞著作甚，快去啊！”

清章也不疑有他，趕緊招呼了清羽進來，囑咐了幾句，便健步如飛地出了養心殿。

清羽一直在門外聽著屋裏的動靜，原以為不過是太皇太後訓斥了幾句，誰曾想到見到的竟是他家陛下又一次昏迷的樣子。

他望著臉色慘白的孔童，不禁悲慟地低呼了一聲，“陛下！”

太皇太後也是失魂落魄地看著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孔童，怔怔了許久。

“你說，哀家真的做錯了嗎？”

殿裏除了清羽低低的抽泣聲，又響起了太皇太後幽靈一般的聲音，嚇得一直哽咽的清羽一個激靈。

清羽怯怯地看了一眼太皇太後，他即便是再笨也知曉他家陛下此次惹上這心悸的毛病定與太皇太後脫不了幹系。說不怨她，那是假的。

但太皇太後對他家陛下的情意他是真真切切都看在眼裏，看著太皇太後一下蒼老了不少的眼睛，清羽真不忍心說出狠話來，只是避重就輕地應道：“奴才想陛下不會這樣想的，陛下自幼就極其尊敬太皇太後，他必定不會這樣認為。”

太皇太後威嚴不由側目看了一眼眼前這個低垂著眼眸面容清秀的小奴才，嘴角浮現了一絲古怪的笑意，“是啊，新兒他怎麽會舍得怪罪他的祖母？”

“清羽，若是新兒他不再是皇帝了，你可還願意認他做你的主人？”

許久太皇太後才面容冷凝，斜睨著清羽，漫不經心地問道。

清羽嚇了一跳，不由擡眼看了一眼太皇太後，見太皇太後面容冷凝，他神色倉皇地低下了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顫聲道：“回太皇太後，自陛下從三殿下手裏救出奴才，奴才便曾發過誓定會一生一世追隨他，即便不再是……奴才也願意跟著陛下！”

太皇太後狠狠地閉了閉眼睛，良久才睜開眼垂眸看著跪在跟前的小奴才，她端在廣袖裏的雙手緊攥著才能克制自己不那麽顫抖，“清羽你記著你今日所說的話！”

“奴才謹遵懿旨！”

清羽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才緩緩起身。太皇太後見狀也不會理會，只是坐在了床榻邊上，擡手擦拭著孔童額上的冷汗，柔聲道：“新兒，莫要怪祖母，許多事祖母都是逼不得已，為了軒轅家也是為了天下蒼生，祖母已經失去太多太多了。這次祖母不願再妥協，只要你平安就好。”

“祖母知曉你是個好君主，不願丟下這偌大的江山，但祖母也不願失去你啊。不要怪祖母，只要讓之書將你帶出宮去，你才有生還的機會，待你身子骨好些了，祖母定會將你接回來的！在這之前你就安心地隨之書去養病吧，這江山有祖母替你守著。”

清羽越聽越心驚，一時摸不準太皇太後是何用意，清羽低垂著頭正惶恐不安中，就聽聞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清羽慌忙擡頭，便見到王鴻神色焦急地沖進了裏殿。

“太皇太後，微臣……”

太皇太後不曾回過頭來，只是聲音冷淡地打斷了王鴻的行禮，道：“不必跪了，過來罷！”

王鴻著急著孔童，一時也不顧上揣摩太皇太後的用意，便慌忙上前湊近到了孔童的跟前，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王鴻幾乎嚇得肝膽俱裂，顫聲問道：“辭年又沈睡過去了？”

太皇太後聞言不由側目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王鴻，嗤笑一聲，冷道：“你不是只曉得比誰都清楚嗎？那你也該知道新兒若是再這般下去，只怕是會……”

太皇太後頓了頓，那幾個字她害怕地說不出口，良久她才看著王鴻道：“哀家如今也不知該如何解了他身上的蠱，你說得對，這宮裏當真是吃人不如骨頭的地方，為了權力為了榮華富貴，宮裏宮外的那些人什麽腌臜事都做得出來，哀家這個俗人也不例外。”

“哀家已經失去過最親最愛的兩個兒子，如今新兒他……”

太皇太後一提到先皇便紅了眼圈，泣不成聲，哽咽了許久才緩緩道：“之書，今夜你便帶著新兒離開吧！但哀家要你立誓，待新兒身子骨好些，他何從何處你得讓他自己選擇，還有若是他不願接受你的情意，你也不能強迫與他，否則哀家定不會輕饒了你！”

王鴻聞言不由大驚，像是一直渴求著的東西突然有一天就這樣落到自己手裏來的感覺一般，他怔楞了許久才如夢初醒，看著太皇太後，輕聲問道：“姑姑，你說的話可是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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