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先見孔童將藥丸吞咽了下去，整個人頓時松了口氣，他將茶杯遞給了小宮人，小心翼翼地將終於舒展面孔的孔童安置在了床榻上。

許是藥效的緣故，孔童雖說仍舊面孔慘白，但卻不再痛呼了。清羽慌慌張張地端著熱湯進來時，便見孔童似乎緩過勁來了，人也漸漸清醒了不少。

清羽端著的銅盆猛地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他幾乎是跑著到了孔童的跟前，眼裏的淚水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他蹲在了床榻前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握著孔童微涼的手，可憐兮兮地沙啞著聲音道：“陛下，您好了嗎？”

孔童費力地撐開了眼皮，定焦了許久才看清了蹲在自己跟前的清羽，見清羽哭花了一張小臉，方才那極大的痛苦好似前世的事一般，讓他覺得恍若隔世，“清羽，你先起來，朕已經無礙了。”

清羽嚇得是魂不附體，哪敢拂了孔童的意，擡手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他彎著身子垂眸看著斜躺在床榻上的孔童，抽噎地說道：“陛下，您又一次犯了心悸，奴才覺得此事不能再瞞著太皇太後了，奴才……”

“清羽！”

孔童聞言氣急，努力地低吼了一聲，但方才的疼痛早已耗費了他全身的氣力，哪裏禁得起這麽吼，剛吼完孔童便狠狠地喘了喘氣，狠狠地瞪著嚇得趕緊彎下腰替他順著氣的清羽。

“陛下，你莫要氣，奴才方才只是急了，隨口一說，奴才決計不會稟告太皇太後。”

清羽見見孔童氣急了又喘不上氣來，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慌忙應道。

孔童喘了一會兒，又擡起水汽氤氳的桃花眸瞪了一眼清羽，良久才道：“清羽，你跟著朕的年歲也不少了，該是知曉朕的脾性，若是此事傳入了太皇太後耳朵裏，朕決計不會輕饒了你。”

清羽赤白了一張臉，微抿著嘴唇，神色有些難堪地點了點頭。

孔童說罷又是一陣氣喘，他微微垂著頭喘著氣，餘光卻不經意瞥見了立在一旁的佟先，他這才想起在這該死的心悸犯之前，佟先便在。

想著方才事情的前因後果，孔童心底不由咯噔了一下，若不是佟先出口喚他‘辭年’他也不會犯病。若是他沒有精神恍惚的話，孔童似乎聽到了佟先問他是不是心悸了。

而在此之前清羽並未進來，佟先又怎會知曉？想到這兒，孔童的目光不由冷厲了起來。

他微微撐起身子，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佟先身上，神色莫辨地說道：“佟愛卿似乎知曉朕有心悸這毛病？”

佟先一張柔媚的小臉陡地煞白，漂亮的瞳孔也是猛地張大，隨即他才穩了穩心神，勉強笑道：“陛下方才痛得不省人事，許是聽岔了，微臣也是方才聽清羽公公這麽一說才知道陛下有這心悸的病痛。”

佟先說罷，頓了頓長長的眼睫微顫了顫，半晌才擡頭皺著眉頭看著孔童，道：“陛下，這心悸的毛病可大可小，陛下切忌諱疾忌醫啊，還是早日傳召陳太醫過來確診早些治療，莫要耽誤了診治的最佳時機。”

孔童只是緊盯著佟先瞧，並未應聲，直至看見了佟先微皺著眉頭低喚了一聲“陛下可還好？”

孔童這才回過神來，他撇開了視線，良久才緩緩道：“當真是朕痛糊塗了，你看竟冤枉了佟愛卿。對不住，佟愛卿！”

佟先搖了搖頭，輕蹙著眉頭，眉宇之間籠罩著一層薄霧似的輕愁，他向前走了幾步，語帶哽咽地說道：“微臣不覺得冤枉，倒是陛下，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微臣不願在成親後見陛下您受如此陰狠的病痛折磨，微臣不放心……”

說到最後佟先已然是垂著頭默默流淚了，不知為何孔童看著這樣的畫面心底卻陡然生出一股刺人的寒意，幾乎將他吞噬掉。

孔童沈默了許久，他沖著還低著頭流淚的佟先招了招手，低聲道：“愛卿，你湊近些，朕有話同你說。”

佟先的抽泣陡然停止了，他擡起一雙水霧氤氳的眼眸怯生生地瞧著孔童，猶豫了半晌才點點頭，道：“諾，微臣遵命！”

說罷佟先便走到了孔童跟前，將那張帶著些不正常潮紅的臉頰湊近了孔童，甕聲甕氣地說道：“陛下有何吩咐？”

孔童驚恐地看著佟先那張冷不防湊近的柔媚臉頰，有些不自在然地往後仰了仰，輕咳一聲道：“愛卿，朕想說的便是既然愛卿有意成親，那邊好好待人家姑娘，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們能結為夫妻當真是緣分，愛卿不妨好好把握。”

還未說完，佟先便陰沈著臉，眼裏是深不見底的黝黑，仿佛能將人吸入眼底一般。

饒是孔童心臟再強大，被這雙眼睛瞧著也險些讓他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見佟先一直沈默著不說話，孔童本欲再說，卻聽見佟先幽幽怨怨地聲音響起，還帶著一絲委屈，“陛下要同微臣說的便是這些？”

那樣子簡直就是控訴孔童的涼薄至此，孔童被那雙蘊含深情幽怨的星眸瞧得竟生出了愧疚的心理。

孔童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推了一把幾乎快要貼到他臉上的佟先，他生性要求怎能忍受被人這樣壓制著，“愛卿這說的哪裏話，身為君主，自己的臣子成親是大事，朕不該這麽說嗎？”

佟先被孔童推得一個趔趄，倒退了幾步險些栽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孔童，見孔童臉上除了一絲愧疚並無其他表情，佟先柔媚的面孔頓時扭曲了起來，眼裏閃過一絲陰狠。

孔童正愧疚，腦子裏飛快地轉著該如何應對佟先，並未瞧見佟先眼裏那一閃而過的陰狠。

佟先見孔童一直低著頭不曾擡眼看自己，心裏又很又氣，但面上卻是流露著楚楚可憐之態，他站穩了身子，微蹙著眉頭，秀挺的鼻翼翕動著，潔白的皓齒輕咬著淡色的唇瓣，壓低了聲音低聲喚道：“陛下，微臣方才不過是心急，才出言不遜沖撞了您，望陛下莫要生微臣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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