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童先下了轎，和清羽一起去扣門，過了許久才見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竟不是往日裏的紫鄔，是一名老仆，孔童見此皺了皺眉，問道：“你家大人可在？”

那老仆也是見過孔童，自然知曉他的身份，趕緊跪下叩頭，“草民參加陛下，陛下萬安！”

孔童彎腰虛扶了一把老仆，道：“起來回話罷，這是宮外不必拘禮。”

“草民謝過陛下！”

“你家大人可在府上，為何今日不是紫鄔來開門？”

孔童見老仆顫顫巍巍的模樣，也不好責怪老人家不回話，只好耐著性子又重覆了一遍。

那老仆臉色微變，眼神躲閃了起來，“回陛下，我家大人近日身子抱恙，還在屋裏養病。至於紫鄔那小混賬，不知為何與大人起了沖突，前幾日便已經離開府上，說起來大人就是被那小混賬給氣病的，讓陛下見笑了。”

“陛下快些請進，外面風大！”

孔童聞言頓時一驚，抿了抿嘴沈默半晌，許久才道：“稍等，後面還有一人來看望王愛卿呢。”

孔童說罷便向著太皇太後那頂轎子走去，將太皇太後攙扶了下來，那老仆一見是太皇太後頓時老淚縱橫，顫顫巍巍地上前跪下：“奴才拜見太皇太後，太皇太後萬福！”

太皇太後趕緊彎著身子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老仆，一雙鳳眸裏也是泛著淚花，“何叔，許久不見了！”

“是啊，自大小姐進宮後，奴才便不曾這麽近距離見過大小姐了，算下來也有三四十年了！”

那老仆說著便又摸了摸眼淚，蒼老的臉欣喜交加。

“你看哀家都老了，人生又有好多個四十年！”太皇太後微微有些感慨地說道，緩了一會兒又看著那老仆，問道：“何叔這些年來身子可還健朗？”

“托大小姐的福，這些年奴才跟著小少爺還算享福，身子骨倒也還好！”

那老仆微微頷首，恭敬地說道。

太皇太後輕輕點頭，擡眸看著大門前那略顯破舊的牌匾，細細的柳眉微蹙，良久才道：“之書那孩子一向重情重義，何叔你跟著他哀家倒也放心！”

老仆聞言幾欲落下淚來，他重重地嘆息道：“太皇太後說的是，孫少爺自幼便是重情重義之人，老奴三生有幸才能跟著他這樣的小主人。”

“不知之書近日如何，哀家聽新兒說他這幾日神色憔悴得厲害，可是病了？”

太皇太後收回了目光，定定地看著老淚縱橫的老仆，問道。

老仆側著身子，道：“回太皇太後，孫少爺這幾日確實身子抱恙，但也無大礙，太皇太後勿要擔心。”

“太皇太後先進屋說話，這裏風大，仔細傷著身子。”

孔童也趕緊攙著太皇太後，低聲道：“皇祖母，先進去說話罷！”

太皇太後輕嗯了一聲，就著孔童的手徐步向著府內走去。

老仆領著一行人去了大廳內，吩咐了一名看著挺機靈的小童趕緊去通知王鴻。

太皇太後站在大廳內，四處環視了一番，見大廳的桌椅陳設裝修都簡樸破舊，她忍不住緊皺著眉頭。

孔童見狀趕緊上前，說道：“祖母可是頭一遭來王愛卿府上？”

太皇太後尋了張椅子坐下，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點頭道：“是啊，自哀家進宮以來，出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偶爾會娘家省親也是去王家老宅那邊。”

“自之書與家裏決裂後，搬出老宅獨自安身立命，哀家也只是聽聞他府上在東街，並未來過他這兒。倒不曾想他竟過得這般苦，若是我那早死的二哥二嫂知曉了，指不定得心疼成什麽樣呢！”

太皇太後略帶哀戚的語調像是一把鉤子一般，讓孔童也是心頭一緊。

不過這讓他對王鴻的了解又多了一分，他算是明白了為何自己在宣修跟前會如此篤定。

“皇祖母，只要之書不覺著苦那邊不苦。與其讓之書活在那大宅院裏整日裏勾心鬥角，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倒不如搬出來落得個逍遙自在。孫兒想，王愛卿定是這樣想的。”

太皇太後擡眸看了孔童，那一眼卻是格外的意味深長。半晌，太皇太後才道：“新兒說得也在理，只要之書不覺著苦那便是最好。”

“只是哀家這個做姑姑的看著自己的小侄兒過著這般清寒的日子，這些日子他又病了，身邊還沒個體貼的妻子照顧著，難免心疼！”

孔童見太皇太後舊事重提，又說起了王鴻的親事。他頓時頭疼得緊，心底還有那麽一絲不悅，“孫兒也說過王愛卿幾次，孫兒還有意給他賜婚，但王愛卿拒絕了，他說他目前尚無成親的心思，孫兒見此也不好勉強。”

太皇太後看著孔童的眼神更是古怪，在孔童被她看得快要頭皮發麻時，太皇太後才悠悠道：“這孩子許是心裏有人了，不知他瞧上的是哪家姑娘。”

“待會兒他來了，哀家定要好好問問。他一個粗枝大葉的大男人，身邊若是沒個體己的夫人照顧，這怎能叫人放心，你看看這次不就病倒了嗎？”

孔童聞言眉頭緊鎖，也不好反駁，只好連連應是。

說話間王鴻身著一身玄色長袍便急急忙忙地進來了，只見他掀袍跪在了地上，“微臣拜見陛下太皇太後，陛下太皇太後萬安。”

還未待孔童上前扶住王鴻，太皇太後便先他一把彎著身子一把扶起了臉色蒼白的王鴻，“之書快快起來，你我姑侄之間何必行如此大禮！”

王鴻就著太皇太後的手緩緩起身，淡淡道：“微臣謝過陛下謝過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微微瞪了一眼王鴻，嗔道：“你這孩子，就是太註重這些個繁文縟節了。這裏是你府上，哀家不過是來探望自己的侄子，你弄得這般嚴肅作甚。”

王鴻頓時不知該如何適合，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難得出現了局促不安的神情。

孔童不忍見他如此，便上前說道：“皇祖母，你看你之書不過才來一會兒，就讓你一通訓，他能不註重繁文縟節嗎？”

太皇太後聞言頓時笑了，扭過頭微微嗔了一眼孔童，“你啊，你就幫著他吧！”

孔童頗有些難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與王鴻眼觀鼻鼻觀心，最終才看著太皇太後笑道：“皇祖母，之書眼下正生著病呢，孫兒不幫幫他，難道就眼看著您老人家訓他嗎？那豈不顯得孫兒太過冷血了，不是？”

“總歸是你在理，哀家說不過你！”太皇太後無奈地笑了笑，這才拉著孔童左瞧瞧又看看，“之書當真是憔悴了，可有看過大夫，大夫如何說的？”

太皇太後一連問了幾個問題，臉上眼裏盡是擔憂，孔童在一旁雖說未曾過問，但也一直緊盯著王鴻錢，緊繃的臉昭示著他內心中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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