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童將空了的碗交給了清羽，隨口問了一句。

清羽聞言不著痕跡地輕蹙了眉頭，臉色閃過一絲不虞之色，道：“宣修公子眼下正在服藥，陳太醫說過不宜吃寒性的食物，奴才就沒讓宮人們準備。”

孔童聽罷點了點頭，也不再問，隨手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清羽見孔童並不懷疑，頓時松了口氣，他低頭看了看堆在桌上的折子，便問道：“陛下，這折子可是遣人送回禦書房。”

孔童一聽清羽提折子，他禁不住地緊鎖眉頭，想了半晌才道：“無事，不過就是連篇累牘的廢話，也無甚重要機密，放這兒就行，不必那麽麻煩。”

清羽瞧了一眼孔童緊繃的下頜，心中頓時了然，也不敢再言語，乖乖應了一聲便站在一旁伺候著孔童看書。

眼瞧著晚膳時辰又到了，清羽見孔童看書看得入迷，不忍擾了他的好興致，但又委實擔心孔童身子受不住，想了想還是壯著膽子道：“陛下，晚膳時分到了，可否傳膳？”

孔童輕聲嗯了一下，不曾擡頭，清羽見此忍不住輕嘆一聲，他家陛下就是這副性子，一看起書來便忘乎所以了。

清羽躡手躡腳地向著門口走去，對著小宮人們吩咐了幾句，這才又回到了孔童身邊。

沒一會兒，小宮人們便已經布好菜，孔童許是餓了聞著香味這才擡起了頭。

清羽見狀不由笑了笑，道：“陛下鼻子當真靈得不行，奴才這才剛布好菜，您就知道了。”

孔童聞言不由側目瞥了眼清羽，似笑非笑地說道：“清羽，你好大膽子，竟敢拐彎抹角罵朕是狗？”

清羽這一來二去的也算是摸透了自家主子的性子，知曉他並未生氣，於是也跟著笑道：“陛下，奴才冤枉啊！就是借奴才天大的膽子，奴才也不敢罵陛下。

孔童正欲再說，一旁的宣修起身走了過來，輕蹙著眉頭，極為不耐地說道：“磨蹭什麽呢，菜都涼了。”

孔童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他無奈地起身走到了飯桌前，一面招呼著不知為何別扭的宣修，一面坐下，道：“宣修，快來用膳吧！”

宣修瞥了眼跟在孔童身後的清羽，神色極為冷淡地哼了一聲，這才坐到了孔童身邊，像是挑釁一般沖著清羽露出一絲笑容。

清羽臉都綠了，若不是看在孔童的面上，他真真是要破口大罵。

孔童倒是沒註意到兩人之間的兇潮暗湧，只是奇怪一向別別扭扭的少年為何沖著清羽露出了極為古怪的笑容。

“好好吃東西，若是喜歡什麽便對清羽說，讓禦膳房給你做！”

孔童也不欲多問，只是夾了一塊爽口清淡的小菜放在了清羽碟子裏，囑咐道：“你傷還未痊愈，得忌口！”

宣修像是很高興，看了眼碟子裏的小菜，一雙漂亮的星眸裏閃著異樣的光彩。

兩人這頓飯吃的還算愉快，孔童也漸漸習慣了宣修時不時的冷言冷語，心裏只當他是孩子，不同他計較這樣想這才避免了兩人的爭鋒相對。

用完膳後，孔童見宣修吃得多了，害怕他積食，便領著他在中殿的院子裏轉了轉。

好在宣修也算配合，兩人雖說不怎麽搭腔，氣氛還算融洽。

過了半個時辰，太醫令處那邊便遣人送來了兩人的湯藥。

宣修又是一陣冷嘲熱諷，“你說你這皇帝做的，竟讓自己的嬪妃下了春藥，古往今來的皇帝你也算是頭一個了。”

孔童聞言並未理會，只是苦笑不已。

宣修雖說是口無遮攔，但卻字字見血，直戳要害。

宣修見孔童不理會自己，又氣又惱但又不好發作，喝完湯藥洗漱便上了床榻，蒙著被子睡覺。

孔童也正好樂得輕松，自己坐到案幾前看了一會兒書，待倦意來襲時便讓清羽命人在坐榻上鋪了床。

清羽看了心疼得不行，欲言又止。但見那混世小魔王又霸占著他家陛下的床榻，他家陛下又是個不喜人親近的性子，也只好作罷。

孔童就著比較窄的坐榻睡了一夜，一向是睡慣了又軟又大的床榻的身子，一起床不由腰酸背痛地厲害。

孔童一面輕捶著自己的勃頸處，一面又錘了錘自己發麻的腿，緩了許久才招呼著清羽進來伺候更衣。

孔童這樣就著坐榻睡了幾夜，白日裏還得上那憋屈的早朝，午膳時又得去太皇太後那邊用膳，回養心殿還要忍受宣修時不時的冷嘲熱諷。

不過幾日的時間，他便瘦了一圈，看得清羽心疼得不行，太皇太後也是心疼，直說不讓孔童過來陪了。

孔童好不易才同太皇太後修好關系，哪能一聽這話就點頭的，客氣推辭了幾次，仍舊雷打不動地去長信宮。

太皇太後實在心疼自家孫兒，便對他說今日陪她出宮處寺廟裏燒香後，便不用再日日過來請安。

孔童這幾日委實累得夠嗆，也不再推脫了，就應下了。

自那日宣修同王鴻爭吵後，王鴻也是連這幾日不曾踏進這養心殿，人憔悴了許多。孔童想起了陳太醫上次所說的話，心中更是不愧疚的。

本欲這次趁著太皇太後出宮的機會，孔童打算去府上看看，也好探探紫鄔的虛實。

一下早朝後，孔童便去了長信宮，太皇太後正遣人準備一些燒香拜佛的香燭，孔童見狀連忙上前攙住了太皇太後。

“皇祖母，這些小事便不用您老人家操心了。你身子剛好不宜多操心，讓婢子們準備便是。”

太皇太後回頭見是孔童，拍了拍孔童的手背，輕笑道：“這上香拜佛要心誠才靈，這點小事哀家還是能做的。”

孔童無奈地笑了笑，並未接話。他方才不曾註意到太皇太後的著裝，這會兒才看到太皇太後竟並未穿宮裝，只是一身素色的便服。

他扶著太皇太後走到了一邊，忍不住問道：“皇祖母，此次出宮可是微服出訪？”

“是啊，這次燒香拜佛本就是出於哀家私心，若是再弄個人盡皆知搞那些個大排場，佛祖定會以為哀家不誠心。”

“再者說，勞民傷財。哀家不願陛下再背負那些不堪入耳的罵名，低調些總是好的。”

孔童聽罷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敬意，他看著太皇太後，笑道：“孫兒多謝皇祖母為孫兒著想。”

太皇太後笑而不語，許久攤開雙臂轉了一圈，沖著孔童笑問道：“哀家穿著身可還好看？”

“祖母風華絕代，即使尋常人家的粗布麻衣祖母穿著也是好看的。”

孔童半真半假地說著，引得太皇太後一陣笑罵，“新兒又油嘴滑舌了，不過這話說得哀家心裏很高興。”

“孫兒說的可是肺腑之言，皇祖母若是不信，問問清章清羽便是。”

太皇太後聞言可是樂得合不攏嘴，她伸手戳了戳孔童的腦門，微微嗔道：“他二人能說實話？”

孔童笑著應道，“其他人說的必定是溜須拍馬，他二人嘛，定是實話的！祖母若是還不信，待燒香完後你我二人去之書家，依之書那性子總不至於說假話吧？”

太皇太後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她斜睇了眼孔童，嗔道：“在這兒等著哀家，是吧？”

孔童見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頓時有些赧然，他摸了摸自己秀挺的鼻梁，笑得頗為傻，“被皇祖母發現了，皇祖母當真是火眼金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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