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名考古專家，有著大好的前程，誰曾想到就因為以夏漢著名的斷袖皇帝為論題寫了一篇論文，被圈內的人笑話還被自己的導師訓斥說自己對軒轅新的論述存在個人的偏見，不專業。

是，他承認他對軒轅新這個皇帝是不喜歡，甚至說是討厭。他平生最不喜的便是荒淫無度，寵幸奸佞的皇帝，其次便是同性戀，再加上軒轅新還是個斷袖皇帝，他更是討厭軒轅新。

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所寫的論文有什麽不對，難道軒轅新除了荒淫無度寵幸奸佞有做過什麽貢獻嗎？還有殉葬品裏那一副被墨汁模糊的亂七八糟的畫，不就是他為佟先所做的畫被佟先私藏在褻衣裏嗎？按照親疏關系，該是佟先為他所作的，為什麽那些人就斷言他是臆測的。

孔童不甘心自己的論文就被圈子裏的人這樣否定，便決定獨自一人再去軒轅新的陵墓裏一探究竟。正當他細細打量研究那副可以稱作是塗鴉之作的古畫時，一陣陰風吹來他便墜入了一個黑洞裏，再次醒來便發現自己已經穿越成了他最厭惡的皇帝身上，說來也是諷刺。

不過讓他唯一感到慰籍的是，他能趁著這次機會查清楚那副塗鴉之作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將來若是有機會回去也好心裏有底。

孔童想到這兒不禁眸色沈沈，直至清羽結賬回來喚了他一聲，他才起身。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酒肆，剛一出門便是撲面而來凜冽的寒氣，清羽機靈地將早已備好的手爐遞了上去。

孔童低頭看了一眼被塞進自己手心精巧別致的小爐，不由看了一眼垂手而立的清羽，低聲喃道：“難為你這麽有心了！”

清羽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低著頭動了動淡色的唇瓣，“陛……公子言重了，這是為人奴才的本分！”

孔童雖是極為不滿清羽這種說法，但也知曉這裏是等級制度森嚴的封建社會並不是提倡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紀。

“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孔童不著痕跡地輕蹙眉間，神色淡淡地說著。

清羽擡頭看了一眼已經離自己幾步遠的孔童，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迎著細細密密的雪花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清羽一面要護著這天下九五至尊不被沖撞，一面還要細心留意這主子多看多青睞了哪般東西。

逛了幾條街下來，清羽渾身都掛滿了些小玩意，有成色不是很好的玉石首飾，還有些出自名人之手的狼毫墨石，買得最多的要數一些畫了。

繞是清羽再怎麽有力，身上抱著掛著這些東西逛了幾條街也是累得氣喘籲籲。

孔童走了一會兒，終於察覺身後少了一個人。他頓下腳步轉身，正好瞧見清羽彎著腰喘著氣，一張清秀白皙的小臉漲滿了紅潮。

孔童不禁赧然，上前走到了清羽身邊，從他身上接過了一些物品，神色別扭地咕噥了句：“也不知買這麽些東西做甚？”

清羽呼吸一滯，正要開口請求孔童恕罪，誰知孔童抱著東西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清羽踉蹌著腳步跟了上去，細細打量了一番孔童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並無不豫，清羽這才松了口氣。

“公子這番是要回宮……回府？”

清羽傾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言語，低聲問道。

“不，去中常侍王鴻府上，我有要事與他相商！”

孔童像是想起了什麽，清雋好看的面容一片肅穆，看得一旁的清羽暗自心驚不已。

“可天色已晚，今兒又是二十八，宮裏正忙著祭祀祖先的事兒，還等著您回宮支持大局呢……”

清羽面露難色，怯怯開口說著，眼見孔童猛地頓下腳步回頭目光沈沈地盯著自己，他才悻悻住了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祭祀應是在明日下午時分，宮中祭祀的一切大小事宜自有欽天監和太皇太後把持著，我就不湊熱鬧了。況且如若不還皇叔祖定平王一個清白，我又有何顏面去面對列祖列宗？”

孔童盯著清羽瞧了半晌，直至清羽白皙光潔的額上沁出細細密密的薄汗，他才緩緩開口道。

“是奴才多嘴了！”清羽拱手蒼白著臉低聲說道，“公子，這雪眼看著就要下大了，去王鴻大人那兒還需一段路程。要不您先到暖和的地方避避雪，奴才去街上雇輛馬車？”

“不必了！從這條街到王鴻府上也不過幾裏路，這雪也不大唉，撐傘便行了。”

孔童轉過身去向著一賣油紙傘的小販手裏買了兩把素色的傘，一把遞給了還在楞神的清羽，一把自己撐好了。

“清羽！”

見清羽怔楞著不接傘，孔童拔高了聲音低喊了一句。清羽這才慌慌張張地接過染著些許孔童手上餘溫的油紙傘，低著頭紅著眼眶囁喏著道：“謝謝公子！”

對於清羽的感激涕零，孔童頗有些哭笑不得無奈，不就是買一把傘給他嗎？

“領路吧！這天色著實不早了，要不然後面該趕不上宮城門的宵禁時間了。”

孔童輕咳一聲掩住唇角處那一抹笑意，淡淡說了一聲。

清羽低頭應下，上前一步走到了孔童跟前。兩人只隔著半步的距離，清羽時而會側身低頭看一下孔童。兩人就這樣一直向著東街最尾處走去，在鋪滿積雪的街道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

兩人來到了鹹安城最東邊一座簡樸的府邸前，天色漸漸昏暗了起來。

孔童借著門前那兩盞燭火，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這掉了角的大門，有些不確定地問著一旁的清羽：“你確定這是王鴻府上？”

“陛下，前不久奴才來這兒宣過旨。還是世子大人親自出來迎接的，這兒的的確確是世子大人府上！”

清羽見孔童擰著眉頭，沈著一張臉若有所思，便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世子大人為官正直清廉，聽坊間傳言說是世子大人會把自己的俸祿拿出來救濟一些貧困人家，還幫著修書院這些。世子大人的俸祿本就無多，這樣七七八八的除下來也只能……”

剩下的話就算清羽不說，孔童也知道是什麽。早就聽聞歷史上的王鴻在能謀善略，能在亂世之中護得一方百姓平安，但不曾想到他這般樂善好施。孔童心中對王鴻的好感又多了一層，他對清羽道：“你去敲門！”

清羽應了一聲，趕緊小跑上前扣了幾下門環。不一會兒門內便傳來一個小童的怒吼聲，“誰啊，深更半夜不好好歇著，跑這裏來幹什麽？”

不消片刻一個長得機靈可愛粉雕玉琢的小童便打著哈欠，微瞇著一雙漂亮的琉璃謀，憤憤地問道：“你們誰啊？深更半夜，叫魂啊？”

話還說完他便瞥見了站在清羽身後的孔童，打了一半的哈欠也生生地停住了，猛地瞪大了那雙漂亮的琉璃眸，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你……”

清羽很不喜這小童沒大沒小指著孔童，便板著一張臉怒道：“你什麽你！見到當今聖上，還不跪下！”

小童似不悅地撇了一下嘴角，不甘不願地便要下跪，孔童也覺得過意不起，趕緊上前一把扶住了小童，道：“在宮外就不必那麽多虛禮，你家大人可是睡下了？”

小童被孔童這一扶嚇了一跳，貓兒似的便跳開了。孔童來不及收回自己的手，尷尬地頓在了半空中。

一旁的清羽更是氣得臉色發青，他指著小童的鼻子低聲罵道：“你這小童好生無禮，陛下好心好意扶你，你竟然這般對陛下！”

那小童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紅著一張精致的面孔低聲的嘟囔了幾句：“誰知道他安得什麽心，若是他看上我了怎麽辦，我不想進宮當男寵，更不想離開我家先生？”

孔童頓時哭笑不得，看這小孩這般模樣就可以知曉軒轅新之前的斑斑劣跡。孔童倒是無意跟這孩子一般計較，況且本來那孩子說的就不是他，倒是清羽氣得渾身直顫抖，怒罵道：“你胡說八道什麽？也不打盆水找著你自己，就你這般姿色陛下怎會瞧得上？還比不上陛下龍顏的萬分之一，就妄想陛下看得上你？”

“我怎麽了？我怎麽就比不上他了，我們家先生說我是長得最好看的人，你看看我哪裏就比不上他了？”小童說著就將一張精致漂亮的小臉蛋湊到了清羽面前，一面指著自己的眼睛鼻子一面對著清羽叫嚷道。

清羽也是礙於孔童在場，不敢貿然造次，推了推小童大聲地反駁著：“就是比你好看，比你好看一千倍一萬倍！”

一旁的孔童看著吵吵嚷嚷的二人，有種無語凝噎的感覺，他明明是來找王鴻的，怎麽就變成了這兩人爭論不休的對象了？

“紫鄔，你在門外吵吵嚷嚷做什麽？鄰居都睡了，深更半夜大聲喧嘩成何體統？”本來還在書房看著卷宗的王鴻聽到門外一陣喧嘩，隨手披了件袍子便出了門，皺著眉訓斥道。

話還未說完，便瞧見了立在門外染了一身寒氣的孔童。他頓時大驚失色趕緊上前，將自己的身上唯一一件袍子披在了孔童的身上，再拱手道：“不知聖上駕臨，微臣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孔童瞥了眼罩在自己身上還帶著些許餘溫的袍子，又扭過臉看著恭敬行禮的王鴻，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他上前扶了一把王鴻，道：“不必多禮，是朕……我深夜叨擾了才是，中常侍大人不會怪罪吧？”

王鴻擡起一張俊朗的面孔，嘴角帶著些星星點點的笑意，搖了搖頭，道：“陛下哪裏的話，陛下能光臨寒舍是臣的榮幸，快快請進！”

孔童點了點頭，借著王鴻側著身子的空隙便進了府內。清羽也趕緊跟了上去，王鴻瞪了一眼憋著嘴一臉委屈的小童，低聲呵斥道：“紫鄔，你今日愈發無理了。膽大包天，竟然跟陛下吵了起來！”

“先生，我沒有！是那個宮人，他說我醜……”

“住口！這筆賬我日後再與算，還不快快去準備些熱茶！”王鴻打斷了小童委委屈屈地哭訴，沈著一張臉說道。

那小童也是委屈得不行，苦著一張小臉便轉身向著廚房的方向走去。王鴻看著那小童單薄的身子漸行漸遠，眼底深處閃過一抹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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