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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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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帝君替爾作主,幻影,往後爾便到東南方的‘霜華臺’當值,好生侍奉郡主。”口是心非,嘴上得那般動聽回來陪他,可見心裏仍舊有著刺兒在。

霜華臺?!那處聞說是小帝後的住所,這昭陽郡主怎看也沒帝後的範兒,加之與帝君年歲上相差甚遠,怎也不可能是小帝後。不過小帝後常年不在黅霄宮中,帝君移情別戀也未嘗不可。

殘影仙官雖有疑惑可也不敢怠慢,因著帝君今日的反常以超出他的認知。不,誠然是牽扯到這位郡主便會反常——昨夜才情深款款地思念著小帝後,今日便是這般冷冽無情地移情別戀,算他錯看了勾陳帝君的情深。

當年他們兄妹二人被提攜到黅霄宮當值,韓林神君曾是千叮萬囑他們切莫大意讓那些不請自來的女神仙假裝仙娥混入勾陳殿,更需防備她們溜到黅霄宮東南方的“霜華臺”中汙了帝君的心中清明之地。

若被帝君知曉此地被旁仙沾汙了半分,他們兄妹二人但可徑自到顥天去請罪,聞說這罪不輕,乃是拔走仙筋摘除原有仙籍永世不入仙籍。今日帝君竟張口便是把昭陽郡主安頓在那兒!

“婢子遵旨。”幻影仙婢一臉懵然地看著殘影仙官,貌似這位天族郡主不曾提出借宿之事,而帝君竟當真擅作主張就安排下來。雖說帝君與郡主乃是從小玩到大,但郡主已是個大姑娘了,留宿在黅霄宮恐怕對其名聲不甚妥當吧?

“帝君,這塗姮上神如今乃是執意歸隱江湖,這九尾仙狐族已然是頹敗得只可俯首稱臣,怎帝君與表兄仍舊不放心?甚至要他非死不可?”天族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這位昔日戰名赫赫的狐族戰神。這冤冤相報何時了?

“該知便知,不該知問了也枉然。”荀旸的眼裏閃過一抹不悅,都是個成年的神女,卻終日這般吊兒郎當。

“虧得帝君長得甚是秀逸,性子卻是這般霸道。”她不甚服氣地嘀咕,也不知從前的那些女子如何承受他這般霸道的。

“爾也長得甚是絕艷,何以性子卻是這般傻氣。”他挑眉,臉上除卻玩味不見一絲怒意,不知是否因著元安陽在旁,他竟覺得心曠神怡。

“縱然本郡主這般不堪,奈何帝君也愛得深切。”她元安陽自認閱歷不夠,是以歪理、硬道理皆不及他勾陳帝君。

愛得深切?!殘影仙官差點兒被手中的茶水燙傷,幻影仙婢聞之幾乎被自己口中的唾液嗆到,原是帝君當真移情別戀了,他們竟懵然不知?許是昭陽郡主與帝君乃是有著十九萬年的年歲差距,是以不曾張揚過這麽一樁桃花。

她不甚愉悅地接過殘影仙官手中的茶杯準備輕抿,不想因著水溫太燙而松手了,茶杯應聲在地上碎成粉末。

荀旸揉著發痛的太陽穴看著殘影仙官把地上的碎末清走,“殘影,幻影,爾等莫讓郡主再觸碰本帝君的茶具與茶葉,尤其是茶具。”

塗姬乃是不知天高地厚,而元安陽則是過於大咧咧,他怎忽略了她與塗姬乃是同一類的神女,他的茶具每套皆是珍品,經不起她們這般折騰的。先有塗姬打碎他一整套茶具,今有元安陽更為“惡毒”地打碎他其中一只杯子。

“聞說這美人乃是美得甜甜糯糯,就連南極真皇也私下說她為妖孽,最要緊的是待帝君乃是一心一意。那九尾玄仙狐塗姬當真不入帝君法眼?”她撇撇嘴冷哼,塗姬強吻勾陳帝君此樁新鮮事如今乃是仙界的一眾仙僚茶餘飯後剔牙所用的談資,就連遠在梵天的她也是略有耳聞。

“爾為何這般關心她?”荀旸反問,她很清楚他的底線,素來最厭煩親近之人百般算計。

“因著本郡主與她有一面之緣。”她清清喉嚨,重重地“嗯”了一聲道,匆匆一瞥也算是一面之緣,雖是不過是遠遠地瞧了那麽幾眼。

“坦白從寬。”荀旸星眸微瞇,莫要告知她曾參與其中。

“其實……星哥本欲將她獻給帝君以作調劑身心之用,因著帝君本就嗜好美少女,本郡主料想帝君定必很是開懷,如今怕是連這‘隱疾’也煙消雲散了。”此事她雖不曾參與過,但也素聞九尾仙狐族的女子個個皆是精通“狐媚術”,在她的狹隘認知中,男人終究是食色性也的。

“調劑身心?隱疾?那妖孽原是爾與玄水真君硬塞過來的?!”鮮少大聲怒斥的荀旸此刻被她氣得青筋直冒,他氣得舉著食指指著她:“元、安、陽!爾當真是個混賬小兒!!!爾就非得這般氣本帝君方是舒心?!本帝君幾時嗜好美少女?本帝君鐘情的乃是爾,而非美少女。”

“那是美人兒!美人兒!美人兒!”她略感驚訝地急忙安撫,“那妖孽……美人兒當真是胡言亂語才惹怒星哥的,星哥素來敬重帝君乃是剛正不阿,是以才安心把她扔到顥天的。至於那美人兒怎待帝君上了心,那便無從得知了。加之一百年前本郡主仍在游學,是以本郡主不曾參與過。”

根據九重天宮的好事之仙所說,一百年前塗姬跟隨其六哥塗婧在九重天宮參加盛會,現任天帝醉得厲害站得不穩,玄水真君好心攙扶其到暗角嘔吐。不想卻被塗姬這嗜好看龍陽之癖的混賬小兒謠傳玄水真君與現任天帝乃是一雙發乎情止乎禮的斷袖典範。

玄水真君氣不過便施展術法封了塗姬幻化成人的術法個半月兒,甚至把她扔到了勾陳帝君的十裏竹林處,竟讓小小塗姬住了不到一個月便待這位不近女色的勾陳帝君生出了不該有的念想。

“爾,如今惹得本帝君很是生氣!爾與玄水老兒終日膩在一處便是禍害。”荀旸怒火中燒巴不得一腳把她踹死又或是恨不得一掌轟碎她的天靈蓋,權當替這四海八荒六合清理一頭妖孽!

“莫要動怒!本郡主不過是說笑罷了,帝君又何須動怒至此?”他素來就不在乎旁仙如何評價他,為何今日卻這般動怒?

“說笑?爾以為很可笑麽?!”荀旸鮮少這般兇狠地責罵,即便犯了再大的錯也不過是略略責罵便算了,他活到這般年歲也是頭一回被人惹得如此大動肝火。

“本郡主一直信任帝君,星哥也不過是鬧著玩——”

“星什麽哥,他都是一介花甲之年的老仙翁了!爾沒長腦子抑或是腦子皆是漿糊?他說什麽爾便信什麽。本帝君幾時有過隱疾,他胡言亂語,爾是非不分,爾等簡直欺人太甚!”他越罵越兇,一副恨不得生啖她的皮肉那般。

“爾瞧自身乃是何種德行!偶爾偷偷摸摸,不知所謂;時常吊兒郎當,不倫不類;終日胡言亂語,不堪造就!” 左一句“沒長腦子”,右一句“不知所謂”,元安陽雖非頭一回被他當喪家之犬來責罵,可也不見得能承受得住。

元安陽杏眸圓瞪,也不細想到底是何人偷食在先,從前、現在、將來皆為如此,他便是這般死性不改才勞煩她從梵天火速歸來撲火。

“有關帝君的流言蜚語,本郡主素來皆是一笑既之。如今帝君卻跟本郡主這般著急,興許當真是心動而不自知。罷了,既然君已陌路,我亦無需記掛。”她咬唇輕抿,終是沒控制好埋藏心底的醋意。

她率先福身離開,想起他劈頭蓋臉的辱罵,她的心就忒涼忒涼的,眼淚不爭氣地滑下來。這簡直就是批命式的責罵!

許久以前她就知道他並非她能招惹的,是以一直避之則吉。他是西極真皇勾陳帝君,素來不容置喙的,她與他相識多年而他素來以責罵她為樂,也不知擔的是何種幹系。想到此,她難免想起荀旸那組批命式的責罵,她當真不欲再招惹他蹦出那堆“終生……不……”的句式。

“元、安、陽!!!”荀旸瞪著她頭也不回的倩影,自覺這渾身的無明怒火猶如熔爐般冒起。

心動而不自知,話說這昭陽郡主在言辭上的造詣當真是一絕,輕易一句就斷了旁人生死!

殘影仙官倒吸了一口涼氣,從前塗姬在黅霄宮撒野也不見得帝君這般生氣,今日昭陽郡主不過三言兩語就將帝君招惹得龍顏大怒。若此事處理的不妥當,挨雷的便是他兄妹二人,不妥,不妥,怎也得讓郡主徑自收拾這個爛攤子。

待得她回到“霜華臺”已是過了晚膳的時辰,幻影仙婢見到她的身影這才急急拉著她回前廳,她人尚未坐穩幻影仙婢已蹲下來端詳她哭得紅腫的眸子。“今日之事乃是事出突然,婢子也是頭一回見帝君生這麽大的氣,郡主如今可是好些?”

“不好,若不換你被他罵一回。”到底要怎樣的一個人才能在一連串罵人不帶臟字的情況下,以四字成語串連起種種批判?偶爾、時常、終日,如今就欠“終生”了。

幻影仙婢急急搖頭,今日她與阿哥算是見識了帝君的龍顏大怒,阿哥甚至千叮萬囑她切記要拿走昭陽郡主的公文玉牒,因著昭陽郡主把帝君氣得理智盡失,若她不好生善後,往後挨雷的便是她與阿哥。

在郡主被責罰與自身被責罰之間,她兄妹二人寧可犧牲昭陽郡主,因著昭陽郡主家境甚大,縱然犯了再大的錯也有老天帝在撐腰,加之依他們所見,郡主本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神女——極度豁達的。

只是能把鮮少動怒的帝君氣得這般瘋魔,這昭陽郡主也忒是厲害的。若是換作她,誠然早已哭哭啼啼跪在地上求饒了。“郡主可有饑餓之感?婢子去拿些糕點於郡主可好?”

“罷了,我沒食欲。明日起替我告假吧,免得帝君他老人家瞧見我又大動肝火。”她站起來拐入澡間去施法弄了個一大桶熱水泡澡,“你且看看,帝君他的脾氣便是這般固執,還好你幻影不曾肖想過他半分。”

“郡主尚有心思笑話婢子,想必適才當真去散心了。”幻影仙婢邊說邊從櫃子裏取出幹凈的衣衫替她掛在澡間的屏風後,“婢子以為今日帝君這怒火燒得莫名其妙,這宮外早就有不少仙友謠傳帝君是個斷袖或是有‘隱疾’的,帝君素來置之不理的,如今郡主不過拾人牙慧,許是出自郡主之口才這般生氣吧?”

“唉,他呀,待我素來苛刻,終日以責罵我為己任,也不知可是我父君。”元安陽把自己漫入水中,直到熱水沒過頭顱,是以最後一句話讓幻影聽得不甚真切。“此類桃花緋聞又非頭一回鬧得人盡皆知,何必每回皆是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惡心模樣。”

“婢子以為,帝君大概是‘君子有所求,有所不求’吧。”幻影仙婢搬來一張小馬紮坐在屏風後聽候差遣,“其實,帝君待塗姬當真是一時慈悲,塗姬在黅霄宮一月皆是以原身寄居,加之這餵養之事皆是婢子與阿哥去承擔的,也不知為何塗姬如今獨獨念掛帝君的好。看來塗姬割腕之事鬧得頗大,連遠在梵天游學的郡主也有耳聞,可見帝君的清譽盡毀了。話說,郡主此番歸來可是要與帝君重修秦晉之好?”

“本郡主與帝君尚無舊情可言。”她雖非寬宏大量的神仙卻也非心胸狹窄得不欲他得到幸福的,他若能幸福也算是了卻她的一樁心願。“對他,我已然看透。他是天宮真皇,這宮裏自會有一票天妃、天嬪在,他愛誰、念誰,本就非我所能鉗制的。他若能覓得良人,我也會誠心祝福。”

“凡人常言曾經滄海難為水,難得郡主竟能看開。婢子以為帝君也非無情之人,婢子隨阿哥侍奉帝君這般多年,不曾聽過帝君說過前人的一句不好,這般寬宏大量的神尊世間難覓。話說,郡主為何與帝君生分的?”幻影仙婢淡淡道,即便當初率先棄了帝君的那位凡女,帝君也不曾說過她半句不是。

“於舊愛而言,他委實是個厚道的神君。”當初乃是他勾陳帝君鐘情於她,而她不過是被其精誠所至罷了,“這感情之事本非行軍打仗,素來就不是你死我亡,各退一步才是海闊天空。誠然,我與帝君本就不大合適相濡以沫。”

“若非小帝後一直健在,誠然婢子也很是樂意重新撮合郡主與帝君的。郡主,你可曾記恨過帝君乃是個有家室的神君?”她雖未經歷過**,但隱約感覺帝君與昭陽郡主之間仍有感情在,郡主不也親口說一直信任帝君麽?雖說帝君頗為生氣,但她沒有錯過帝君聽到郡主說“信任他”時眉宇間的喜悅。

“你們很是痛恨小帝後?竟巴不得她身歸混沌?誠然,她也死過一回。”她把身子埋入水桶之中,她一回來就跟他吵架,可見塗姬之事已讓他暗中怒火中燒。

“什麽?”末尾的那句話,幻影仙婢聽得不甚真切,從前韓林神官只道小帝後乃是驪山的夫子。“也談不上恨與不恨,婢子與阿哥入宮之時,小帝後已去了游學。婢子不懂小帝後為何要這般糟蹋帝君的心意。”

“若你知曉他如何傷我,興許你就不會這般偏頗。”小帝後,這三個字簡直就是她的噩夢!

她與他相識之時已知曉他早早納了天嬪,那時的她還不知天高地厚地道自身不懂打馬吊——無意來一場四人的角力賽,可隨著日子漸長,她終是成了他獵艷名冊中的一員。

勾陳帝君大抵歷過多少桃花無人知曉,最為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凡女與姬靈上神,對於昔日的天嬪更像是不曾在他生命中那般。

至於塗姬,自她踏入南天門,一路上就沒少聽到仙娥仙童繪聲繪色地描述塗姬如何不知廉恥高攀勾陳帝君。這些話,縱然是她這般心大之人聽了也覺難堪,更遑論塗姬不過是個及笄之年的小神女。

這些話若是套用在昔日的九尾金狐仙帝姬身上,也不過是她的艷名戰績罷了,她的裙下之臣本就多如牛毛。許多時候,她也很是不懂這世間的男子到底要有多少女人才會覺得圓滿,這就如她鈞天的那位天帝表兄,這後宮已豢養了一票天妃、天嬪,卻膽敢跟天後說此生最愛的便是那位蛟龍女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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