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昶並沒有阻攔他，他雖然有很多不明白，但也知道，少年的心並沒有在自己這裏，就算自己用盡辦法將他留下，也無濟於事。

衍塘獨自一人穿過街道，握著小玉牌，身旁的景象開始迅速後退，眼前出現了一層薄霧。

衍塘能夠感受到瀝昶的氣息還沒有離開自己，應當是在送別。

衍塘沒有在意，在這一縷氣息的指引下，穿過了薄霧，看到了熟悉的樹林，還有那個站在樹林當中，一身白衣的霽長意。

清晨的光芒從樹葉之間灑下，陰翳的美感，衍塘微微一怔。

霽長意感受到了什麽，轉頭看了過來，墨發及腰，白衣勝雪，朝著衍塘伸出手，“回去吧。”

衍塘看著霽長意，突然間抿唇笑了起來，小跑半步，快步走過去，拍了一下霽長意的手掌，“嗯！”

衍塘腳步輕快，心情大好，朝著前方走去，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年少輕狂的不知所謂。

發絲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少年微微側臉，能夠看到那雙目明亮的眸子。

霽長意的目光柔和下來，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過頭，朝著那一抹還在原地盤旋的氣息看過去，臉色逐漸沈了下來。

“霽長意，快走啊。”衍塘走了一會兒，卻發現霽長意沒有跟上來，於是揮了揮手，有些疑惑的喊道。

霽長意這才收回了視線，跟上來少年的腳步。

“你在妖界看來過得不錯。”霽長意若有所指的說道。

衍塘擡眸，“也還行，瀝昶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如果忽視他妖王的身份，其實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也就只有你這種傻子，才會這麽想。”霽長意冷哼一聲，語氣轉冷。

“嘖。”衍塘伸出手指，在霽長意眼前晃了晃，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你這叫做偏見。”

霽長意垂眸看向了少年，暗自磨了磨牙，“是嗎？看來你對瀝昶倒是十分滿意，或許以後再見到你，我應該叫你一聲妖妃？”

衍塘皺眉，也聽出了霽長意語氣裏隱藏著的□□味兒了，上下打量了一下霽長意，“你今天心情不好？”

霽長意扭過頭，“沒有。”

“那你怎麽沖我發脾氣。”衍塘撇著嘴，“一副吃了□□的樣子。”

霽長意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什麽，卻看到少年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嫉妒我能夠去妖界玩兒上幾天，還見識了妖界的藏書閣，學了不少東西。”衍塘搖了搖頭，“師兄啊師兄，做人不能這麽小氣，你要是想要學習，我也是可以教你的。”

霽長意：“……”

生氣。

衍塘懟了一番，心情好了，哼著小曲兒一臉得意。

兩人一同回到了莫長山上，衍塘回到了熟悉的環境，卻沒有放松的感覺，倒覺得自己的心又提了起來。

以往對於他來說像是家一樣的地方，如今卻是需要保命的戰場。

不過這些都是衍塘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

此刻，少年仍舊笑嘻嘻的朝著霽長意擺了擺手，“我先回去休息了，有事來找我。”

霽長意看著衍塘，“不需要。”

“嗯？”

“事情現在就來了。”霽長意說著，目光朝著另一邊微微睨了一眼。

衍塘一楞，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朝著不遠處看去。

果然感覺到了一抹熟悉的氣息正在靠近。

淩陜從轉角處走出來，臉上還帶著熟悉的笑意，甚至還有心情朝著衍塘擺了擺手，“回來了？”

“是。”衍塘低頭。

“回來了就好，去好好休息吧。”淩陜說著，走了過來，拍了拍衍塘的肩膀，還是一副溫和慈愛的模樣，“以往沒見你好好修行過，這下勤奮起來，也是件好事，但也要註意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衍塘頷首，“弟子知道，多謝師尊關心。”

淩陜笑了笑，目光挪到了霽長意那邊，“長意，一會兒你到我院子裏來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霽長意眸子裏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就應了下來，“是。”

衍塘沒有掩飾自己的神情，有些意外的看向霽長意。

淩陜走開之後，衍塘湊到了霽長意身邊，“師尊找你，做什麽？”

“我怎麽知道。”霽長意冷聲說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衍塘還是覺得有些不安，他總覺得淩陜找霽長意過去，總沒有什麽好事。

“霽長意！”

眼看霽長意就要走開，衍塘快走兩步，追了上去，然後一把握住了霽長意的手腕，語氣難得正經，“如果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定要告訴我。”

霽長意看著衍塘的眸子，心頭微微一動，心頭閃過一個想法，但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我知道。”霽長意說著，轉身往前走去。

“不用擔心。”

聽到了霽長意的話，衍塘卻沒有辦法完全放下心來，揪住自己的衣角，在原地看著霽長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現在已經和前世不一樣了。

但威脅還沒有解除，或許某一刻，某一個時間，他們還是會面臨死亡。

衍塘舔了舔嘴唇，然後轉身離開。

那一邊，霽長意則慢步走到了淩陜的院子前。

和淩陜尊上表現出來的並不相同，眾人都以為淩陜的院子會精致優雅，景致悠然，可其實，淩陜的院子裏除了一座假山，就什麽都沒有了。

霽長意站在院門口，語氣恭敬，“師尊。”

房內傳來了聲響，隨即淩陜的聲音傳來，“進來。”

霽長意的腳步微微頓了頓，還是擡腿走了進去。

推開門，淩陜正坐在桌旁，手裏還端著一杯茶，笑意盈盈的看著霽長意，“來了，坐下吧。”

霽長意並沒有過去，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淩淩，“ 師尊喚我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這倒沒有。”淩陜笑了笑，“不過是身為師尊，來關心自己滴弟子罷了，不用這麽拘謹，坐下吧。”

霽長意看了看淩陜，然後走了過去，順從的坐在了淩陜的對面，目光卻落在了桌上角落裏放的一個小罐子上。

霽長意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一動，但很快神色又恢覆如常，看向了面前仍舊溫和笑意的淩陜。

“這些日子，衍三和你的關系好了不少，雖說這是件好事，但我總覺得衍三和我生疏了不少，心頭還是有些不太舒服。”淩陜苦笑一聲，“到了如今，關於衍三的事情，我居然還得來問問你了。”

果然——

霽長意指尖動了動，“對於衍塘來說，最重要的人，還是師尊。”

“我倒也不是在意這個。”淩陜若有所指，“你應該知道的，我在意的是什麽。”

霽長意垂下眼眸，“是。”

“說到底，我們的目的在某種程度是一樣的。”淩陜笑了笑，目光裏卻盛滿了陰郁，“你為了保命，而我只是為了走到那個位置。”

霽長意沒有說話。

“我這人，並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只想問問你。”淩陜放下茶杯，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霽長意臉上，“這一次衍塘下山，真的是為了修行？”

霽長意脊背挺直，面如冠玉，眉眼處是一片冷凝，“是。”

霽長意不等淩陜追問，便開口道：“師尊在懷疑衍塘？”

淩陜臉上帶著笑意，在霽長意有些詫異的眼神下，點頭，“我的確是在懷疑他。”

霽長意一怔。

淩陜靠在椅背上，收起了平日裏溫和爽朗的模樣，眼中滿是陰沈，唇角帶出了一抹譏誚，“說到底，衍三也是我養大的，他心裏在想什麽，瞞著我什麽，我都會有所感知。”

“這一段時間，我總覺得——”淩陜頓了頓，隨即輕笑一聲，“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麽？”

霽長意眉眼一沈，“他不可能知道。”

“是啊。”淩陜瞇了瞇眼，“按理來說，他是不應該知道的，除非有人告訴他。”

“師尊懷疑我告訴衍塘了？”霽長意勾了勾唇角。

淩陜看著霽長意，沒有說話，眼中懷疑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

霽長意突然站起身來，臉上帶著一抹笑意，少了平日裏的冷淡，倒是多了一絲狂戾，“正如師尊所說，我是為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衍塘死，那麽師尊下一步，就會挖出我的靈骨，不是嗎？”

淩陜瞇了瞇眼，“是。”

“我只是為了活著。”霽長意看著淩陜，目光冰冷一片，“不管誰死，都和我沒有關系。”

房內沈默半晌，終於被一聲輕笑打破了。

淩陜偏過頭，眼角滿是笑意，“我知道，所以我當初才會選中你，因為你在某一方面，和我是一類人。”

“自私，無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淩陜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霽長意的肩膀，“行了，我相信你，你去吧。”

霽長意仍舊冷冷的看著淩陜，過了一會兒，才俯身，“是，師尊。”

霽長意走出了房門，看著房外的陽光，吐出了一口濁氣，低頭，將自己袖上的玻璃碎片拂去。

衍塘坐在樹下，手裏捧著一面鏡子，霽長意和淩陜的聲音仿佛還殘留在耳邊。

自私，無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霽長意早就知道淩陜的目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正式來到了最高點！

嘿嘿嘿（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接下來就是第二卷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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