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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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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而優則仕。

自衛廣結束戰亂至如今,統共不過十幾年的光景,這十幾年的時間裏,文有樓子建柳清可安邦定國,武有趙欽常與侯戰可威震四方,可以說,如今讀書人對入仕為官有如此大的熱情,與此也不是毫無關系的。

衛廣知道樓子建在擔憂什麽,讀書考學的士子便是官員選拔的來源,殿試士子的學識、品性、修養乃至治國理念,都決定這批未來的官員究竟能有多少作為。

朝堂官員選拔乃國之根本,歷朝歷代的帝王對科舉的官員選拔都是一選再選,謹慎之極,只因科舉門生,稍有不慎,便可起黨系之禍。再者對這些讀書人來說,十年寒窗苦,修得文武藝,買與帝王家,他為一國之君,若是不肯為此費心,全權交給臣子處理,先不說是不是寒了這些士子的心,只怕明日他傲慢無禮,昏庸無道的名聲就傳遍大江南北了。

皇帝依然是當年那個知人善用的皇帝,如今卻再不肯為這些事費心了。

樓子建心有不甘,這一日生怕又生事端,早早便領著群臣到勤政殿等著,安平也機靈,一大清早便開始準備出席殿試的龍袍,也不管外面正風馳電掣下著傾盆大雨,頗為興奮地忙前忙後,還未到時辰,便催促著衛廣要去勤政殿了。

樓子建領著百官候在殿外,見衛廣當真來了,兩人眼裏都是一亮,衛廣看得心裏好笑,想著十幾年前的光景,心裏微微悵然,他向來話少,當下也沒說什麽。

樓子建與柳清對視一眼,生怕衛廣不把殿試掛在心上,便雙雙上前拱手行禮道,“陛下,士子們正跪在殿外北門處等候天子召見,體恤百姓是社稷之福,更何況是這些一心奔著陛下來的天子門生……自我朝覆國至如今,已有十年之久,已經耽擱兩屆科舉了……陛下大可以看看,咱們這十幾年的光陰,究竟能養出多少驚采絕艷的文臣將才來。”

兩人眼裏都是不加掩飾殷切的光,衛廣看在眼裏,雖是心意闌珊,倒也沒說什麽,讓百官免禮後邊朝勤政殿走去了,安平朝樓子建擠了擠眼睛,便揚聲道,“宣諸學子覲見!”

安平這一聲呼喝得可算是鏗鏘有力抑揚頓挫,衛廣忍不住蹙眉,回頭便見安平雙目放光擠眉弄眼的模樣,不由瞟了安平一眼,這才上了高臺,安平給看得頭皮一麻,又屁顛屁顛地跑到衛廣旁邊,湊上前小聲道,“主子你可耐心些,今兒可是好玩的很,聽說這次從邙山來了個神仙才子,不但儀容非凡,才學也通天下,連樓丞相都說是個治國能臣,嘿,主子要是招攬了這樣的人,往後豈不是更省心了?”

衛廣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不過兩日的光景,這神仙才子的事跡衛廣聽了不下兩遍了,只不過他如今沒了什麽興趣,再加上有荀文若衛瑄樓子建之流,衛廣實不信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得過他二人的。

樓子建與柳清乃左右丞相,離衛廣的位置最近,聽見這主仆二人的一對一答,嘴角都不由抽了抽,現在還不夠省心的麽?

以衛廣如今的性情,長此以往,靖朝必生禍亂,樓子建憂心多年,卻毫無辦法,這些年只與柳清二人操持朝政,勞心勞力不敢出一絲差錯,可帝王無心,丹靠他二人,靠這一朝臣子忠心耿耿,這太平盛世又能撐多久呢?

樓子建聽著耳邊悶雷陣陣,心道成敗興許只在一人,是天子震怒伏屍百萬,還是破立而出扭轉如今的衰敗之局,端看今日之事,今日這一人了。

柳清與樓子建統領朝臣,文武兩列分立於兩側,衛瑄不大參與朝政議事,因此衛廣右側下首便只餘荀文若一人了。

衛廣大抵掃了一眼,除卻衛瑄以及進來外放官員,一幹臣子幾乎都在列了。

衛廣知道百官的用心,看著下面表情鄭重的朝臣和垂首跪著的年輕士子,再看了眼面色肅穆的荀文若,之前的念頭越來越強烈,這位子,倘若荀文若不願,衛瑄不願,那便是禪於任何一個心有百姓的朝臣,也比他衛廣來坐的強。

這件事拖了太久,他已經厭煩透頂了,早該決斷了。

衛廣略微想了想,示意安平上前來,交待道,“讓樓子建和柳清下朝後入上書房,朕有事相商。”

“好嘞。”安平聽得皇帝的意思,心裏激動,天知道皇帝主動召見群臣是幾年前的事了!安平樂滋滋跑去柳子建身邊,語氣激動地轉述了皇帝的話,樓子建和柳清都有些發楞,忍不住擡頭朝皇帝看去,得了皇帝微微點頭示意,兩人對視一眼,眼裏皆是激動欣喜之色,幾乎要溢於言表了。

兩個亦師亦友的謀臣虎目裏含著激動的熱淚,衛廣心緒覆雜,不再看他們,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了被侍人引進來的殿試學子身上。

年輕的士子統一著了一身青邊鑲嵌的月白士子袍,徐徐而入,帶著春雷夏雨清涼的味道。潤濕的衣袖被灌進來的風吹得微微鼓起,自有一股幹凈整潔的風流儀態,許是因為頭一次入得天子正殿,面見朝廷百官,大部分學子面上都有些強裝的鎮定和局促,衛廣心裏有了念頭,就來了點興致,瞧著下首微微有些緊張的學子們,看得有些想笑,大約政治就是這樣,總有些地方會讓人覺得威嚴又畏懼。

“青州杜陽,年二十,文,春闈位第十。”

“並州秦安,年二十二,文,春闈位第九。”

“冀州葉順,年十八,武,春闈位第十。”

“鄭州顧文芳,年十八,武,春闈位第九。”

“………………………………………………”

“邙山元守真,年二十八,文,春闈位第一。”

“邙山元守真,年二十八,武,春闈位第一。”

一身白袍,倒真是漂亮。

司儀方才念出最後一人的名字,從下首落在衛廣身上的目光陡然炙熱了許多,衛廣正篩選著朝中之人有誰可當帝位,不怎麽專註,聽得並不是十分真切,只大概猜到最後這一人便該是他們所說的神仙才子了,衛廣只覺這人該鋒芒畢露噱頭十足,未做實事先揚其名,心裏對此人如此張揚的性子有些不喜,加之離得遠,衛廣一眼只見下首一色的月白士子服,也就沒了什麽看的興致。

反而見樓子建和柳清,甚至於荀文若都一齊看過來,神色頗為緊張,心裏不由好笑,文武雙全的能人這一朝也不在少數,當年的尋文若,如今的左右相、兵、禮、刑各部尚書,還有統領三軍的趙欽常,哪一個不都是文武雙全,現如今招納了一個才子,倒激動成這樣了。

那白袍過於晃眼了,垂首不語一身清淡的味道讓衛廣心裏莫名一刺,衛廣如被針紮了一般,還未看清究竟為何,便轉開視線再不敢看,只一眼掃過,轉而看向正目光灼灼神色緊繃的一眾臣子,極力忽視心裏的不安,笑道,“朕記得你們同是文武全才,雲逸你當年鮮衣怒馬名動天下,凡是遇到入眼的,便要較量一番,非得要鬥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倒累得朕跟著聽了不少臣子的苦水,怎麽現在倒知道禮賢下士了?”

柳雲逸與柳清還有點關系,但確有實才,一直頗得衛廣重用,聽得皇帝說自己當年的糗事,向來沈穩的臉上漲紅一片,連連擺手,想辯解,瞧著上面眼裏含著笑意的皇帝,又有些不想反駁。

樓子建見衛廣並未不悅,心裏緊繃著的弦放松下來,又見衛廣和顏悅色說了許多話,只覺得今日在朝堂上死皮賴臉以死相逼算是做對了,他能一直死心塌地地跟著這個少年天子,但不知這一朝上的臣子們,能堅持多久。

但願這一人回來了,無論是恨是愛,只盼著皇帝能慢慢撿起些興致,勤於政務,安平喜樂,甚至哪怕是吃喝玩樂,驕奢淫逸也好。

如今也算個好的開始不是?樓子建心下微定,樂呵呵笑道,“陛下若是想看,子建便考一考他二人便是。”

“元士子,你且上前來。”

元守真從一眾學子中站出來,跪地叩首,緩緩道,“吾皇萬歲。”

清清淡淡的聲音入耳來,於衛廣不過一晃神的功夫,衛廣指尖突地收緊,死灰一般的心頭驟然錐出一股尖銳的疼,疼得讓他有些恍惚,可他清醒得很,他不信。

怎麽可能是他?

這真是一個不太好的夢。

衛廣下意識想起身出去,但心裏又隱隱的不想動,十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了,他該忘記些什麽,不過是晃神想起了點什麽,他根本不必如此激動,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並不需要依附什麽人才可活下去,他需要正常一些,十年……十年已經足夠長了。

衛廣慣於應付諸如此類的場景,臉上並無什麽表情,甚至連心裏那點挫敗煩躁都未曾顯露出來,卻也再未朝那片白花花的士子中間看上一眼。

君王不發話,做臣民的便不能起來,這便是君威。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摸出了點時間,以後一周可能會更新兩到三次,我已經決定早上爬起來碼字了

ps.誰能想到這一章才是我這文一開始的第一章,好吧…………

☆、第 四十九 章

若說這世上能有誰與衛廣擔得起知心知肺這四個字的,莫過於荀文若了,荀文若離衛廣極近,沒費多少工夫便瞧透了衛廣的心思,盯著衛廣漸漸收緊的指尖,心裏也說不清什麽滋味,再一想想衛廣這十年,瞧著跪在地上的元守真,竟是松了一口氣,隱隱生出了些感激之情來。

連著下首正緊張站著的樓子建與柳清,肯利用職權之便讓元守真從一幹士子裏拔尖出來,大抵也是同他一樣的用意,畢竟,這位半生時間都花在修道成仙上的真人,縱然他果真滿腹學識,武功高強,那也絕不是做官的料。

衛廣並未朝下首多看一眼,但也正因如此,也足以讓荀文若看清他將元守真放進宮來是對是錯了。

天子殿試的部分自有荀文若與樓子建主持,衛廣只需在上首看著,元守真想必是為此做了諸多的功課,回答的內容精幹簡練,頗得要點,得了狀元頭名,入了翰林院,封翰林學士的頭銜,也算是實至名歸,一幹學子雖有艷羨之色,卻也覺心服口服,生不出一點質疑之心。

翰林學士這職位頗有些特別之處,說大沒什麽實權,說小它卻直入內廷,批答表疏,應合聖意,每日負責批擬詔書的,稱天子近臣。這職位在衛廣這裏又更特殊一些,除卻近伺的隨從安平,這皇宮上下,每日也就是負責草擬詔書、伺候書房的翰林學士,在衛廣跟前跑得多一些了。

這在往常倒沒什麽,但最近需要衛廣處理的政務卻突然多了起來,樓子建與荀文若偶感風寒稱病在家,科舉過後官員職位任免之事全全交回了衛廣手上,放往常只需衛廣吩咐一聲,這些事自然有柳清樓子建給他辦得妥妥帖帖,只這次連柳清都不肯幫他了,口口聲聲不敢逾越,衛廣無法,沈默了半響,也只得收拾起心思,動手處理了。

翰林學士職位本就不高,又沒什麽實權,職務也較為清閑,因此歷朝歷代選調的官員也不算多,能有三兩個算是不錯的,這一屆尤為少,等安平來宣召的時候,整個翰林院裏就只剩下元守真一人了。

群臣的目的可算是昭然若揭,對於此,衛廣盤算不出什麽樣的反應,才是他該有的反應。

元守真不是為國為民之人,也不求權求利,群臣將他送來衛廣面前,也不是送他來為官的。

元守真在上書房候了三日,衛廣也慢慢平靜下來,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樓子建雖是‘帶病在家’,但絲毫不影響他的‘興國’大業,送進宮來的奏書越來越多,很是讓衛廣忙亂了一陣子。

原先伺候衛廣的近伺是彥北,十年前給放出宮去了,安平比彥北還機靈些,雖是沒見過元守真,但通過各方人士的明示暗示,也似懂非懂起來,雖是有些咂舌,但很是善解人意,每每做完自己的事,便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還能退得遠遠的,保準自己不搞出些什麽動靜,打擾到自家陛下。

禦書房裏極其安靜,衛廣慣來話少,元守真便是每日按點應卯,在上書房待了這幾日,也並未與衛廣說上什麽話。

這麽多年的時間,足夠衛廣練就一身一心二用的本事,他批閱的奏折雖不會出什麽錯,但這幾年他肯在這兒處理政務,本就是一件十分新鮮的事。

衛廣雖是默認了朝臣的‘好意’,但他始終未曾花心思想一想,該拿元守真如何。

可他二人畢竟是同處一室,就算衛廣將元守真當成一團空氣,兩人也不可避免要說些什麽。

衛廣接過茶盞的手頓了頓,擡頭看了眼垂首立在下首的元守真,淡淡道,“下去罷,讓安平進來伺候。”

元守真垂著的眼瞼微微動了動,卻也未曾說什麽,腳步一動,卻又停下來行了禮,才又退出門去。

衛廣握筆的指尖緊了緊,瞧著手裏的奏章,卻是徹底的走神了。

他們那時候……元守真何曾需要向他行禮的,衛廣心裏一刺,微微搖了搖頭,埋在一堆政務裏,忙得焦頭爛額,半響才頭疼地吩咐安平道,“去將樓子建叫來!”

安平領了命,出門瞧見元守真還立在門外,又瞧瞧裏面的衛廣,恨鐵不成鋼的跺跺腳,又轉身跑了。

安平果真去了丞相府,瞧見樓子建從裏面迎出來,也顧不上行禮,就急急上前壓低聲音道,“丞相你可是確定那人是主子的舊識,怎麽奴才看著倒像是不認識一般,元學士這都在上書房幾日了,奴才聽著兩人連話也沒說過幾句,主子看起來可不像高興的樣子,別是認錯了人?”

要說這滿朝上下,除了荀文若,還有誰對衛廣了解的,莫過於樓子建了,樓子建聽了安平的話,不但不擔心,反倒是老神在在地搖了搖頭,朝安平道,“你回了陛下,就說老臣包病在身,過幾日再去宮裏覲見了。”

安平翻了翻白眼,朝臣公然抗旨在鼎國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安平也不強求,樓丞相不擔心,他也放心不少,又跑回宮裏,見那仙人一般的學士大人還站在門外,不由又翻了翻白眼,也不介意學士大人搶了自己的位置,將衛廣的飲食習慣,作息規律,該註意的不該註意的都交待了一番,朝衛廣告了個假,出門前又折了回來,頗為躊躇地朝四周瞄了幾眼,飛快地從袖子裏掏了個小瓶子,左捏捏又捏捏,掙紮了半響,才塞進元守真手裏,低聲道,“這東西對身體沒害處的,用不用學士您自己看著辦了。”

何止沒有害處,這東西對十幾年沒什麽興致念頭的衛廣來說,跟藥也沒什麽兩樣了。

安平心下碎碎念了半響,又仔細瞧了瞧面前元守真仙人一般的模樣,好歹把心裏那點愧疚掙紮不安趕了出去,心安理得的跑去換了宮服,出宮看兒子去了。

元守真只消聞一聞,便知玉白的瓷瓶裏裝的是什麽,想著這藥的用處,元守真的心跳陡然漏了一分,擡頭瞧著他十分熟悉的宮檐飛角,嘴裏終是泛出些苦味來,他未曾沒想過要解釋些什麽,可若不是當時他曾動過飛升的念頭,也不會引來這一切的災禍,便是衛廣將他忘了,只當他是一個不重要的陌生人,也是他活該受的。

於他不足十日的光景,對衛廣來說,卻是十年之久,這十年的光景,不是一句話可以輕揭而過的。

元守真直覺他該做點什麽,來改變他如今與衛廣的狀況,不管衛廣是不要他……亦或是要他……他寧願衛廣恨他,亦或者是狠狠的折磨他,動手殺了他,都比現在好太多。

他時時刻刻都在想見衛廣見到他以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但無論哪一樣,都不是形如陌路。

元守真指尖摩挲著手裏玉白的瓶頸,嘴角牽出一絲苦笑,強壓著心裏的酸澀,微微閉了閉眼,才又入了書房。

衛廣不疑有他,元守真很快便得手了,安平搞來的這藥很有些珍貴,衛廣也壓根沒往那方向想,只覺得今晚他有些激動得異常,書房裏十分悶熱,衛廣坐得煩躁,索性扔了手裏的朱筆,起身回了寢宮。

偌大的皇宮裏只餘他二人。

元守真瞧著前面衛廣挺拔的背影,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氣,終是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衛廣心神不寧,等發現有人跟著的時候,兩人已經在寢宮裏了。

衛廣回身瞧見跟進來站在不遠處的元守真,頗有些吃驚,要知道他與元守真相處的這幾日,元守真都十分的克制守禮,不怎麽說話,亦沒什麽存在感,多餘的地方從不踏入一步,離他都是幾步遠,更別說未受詔跟來寢宮了。

體內逐漸沸騰的藥物讓衛廣失去了慣有的冷靜,衛廣的語氣不算好,“你來做什麽?”

元守真臉色蒼白,好在衛廣總算是正眼看他一眼了,元守真心裏一陣火熱一陣冰涼,他雖是與衛廣獨處了這幾日,擔了這天子近臣的名頭,卻也未得什麽機會可以好好看看衛廣,他如今不再是他的愛人,而是他的臣子,但凡有什麽逾越的地方,都算是冒犯天顏的大罪。

元守真心裏發澀發疼,幾乎想要沖上前去,卻終是定定站在原處,有些貪婪的瞧著衛廣,漸漸的晃了神。

衛廣瞧著這般的元守真,目光一滯,卻又立時清醒過來,頗為狼狽的轉開視線,扯了扯裹得有些緊的衣襟,轉身道,“出去罷。”

元守真哪裏肯走,他來便是要見衛廣的。

元守真聽到衛廣要趕他走,卻只一步一步往前走,上了高臺,轉到了衛廣面前,直到兩人離得極近,動了動唇,才澀聲道,“……你還要我嗎……小廣……”

兩人離得太近,近得衛廣很容易便聞到了那股新雪一般的味道,這味道這十年間常常出現,讓他清醒時有如噩夢,每每想起,心便要撕成兩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睡夢中又甘甜如酒,讓他沈醉其中不可自拔。

倘若他的一個臣子,投靠了別的國家,又回頭來找他,衛廣定是不會要的,對元守真也該是如此,衛廣漫不經心地往後退了一步,扯了扯領口的衣襟,隨意地坐進椅子裏,閉上眼睛,十分想說一句,元守真你太當自己是一回事了。

可衛廣終究什麽也沒說,渾身逐漸沸騰的血液與針刺的痛感膠著在一處,讓衛廣難以忍他與元守真正處於同一處,這個同時混雜著兩人氣息的地方,讓他無法忍受這空氣裏有元守真的味道。

衛廣失去了耐心,強壓著心裏翻騰的情緒,再未看元守真一眼,淡聲道,“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果然起不來……類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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