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一個母親最為重要的。

較之夫婿，較之父母，得到的愛都只會多不會少。

初為人母的時候，芙蕖得不到張敖的情誼，每日裏便把所有的愛都傾註給了兒子張偃。

她也曾幻想過，如果有一日，她再懷孕，一定要生下個女兒，這樣，她的女兒就有哥哥保護了。

而不是像她，自以為是的像防賊一樣防著戚如意，最後父親母親和弟弟卻都喜歡她，自己則是被所有的親人們所厭惡所孤立。

“母親，你來啦…”芙蕖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她的目光轉向呂雉，臉上青白交加，沒有任何的血色。

她沒有流淚，可是見了她的人都能夠感覺到她的悲傷，那是骨子裏的，不加任何渲染誇張的。

呂雉坐在了床邊，輕聲道：“孩子還會再有的，你並沒有損傷了根本，只要你好起來，以後可以生下更多健康的孩子。”

“母親，你怨我嗎？”芙蕖看著呂雉，她的母親不再年輕了，她終有一日，也會和母親一樣，容貌不再。

母親可以離了父親，她也可以離了張敖嗎？

要是可以忘記，可以離開遠遠的，那就好了，她好痛，好累，不想要再繼續下去了。

“芙蕖，那你怨我嗎？怨我一直得不到你父親的愛，怨我最後愛上了別人！”女兒還是怨的，可是怨能做什麽呢？

“有時候，人真的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母親只想活的開心一些，如意她也是，於是兩廂情願，一拍即合。但到底，世界容不下我們，這個世界裏有很多人，有你父皇，有那些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朝臣。我不怨你，只怨我和她相遇的太晚，若她早生幾年，若我未婚，或許…”芙蕖無力的搖著頭：“不，母親，不，若您未婚，就不會有我和盈兒了，不要讓我們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母親，我不會再阻攔您了，母親，是我錯了。”

骨肉分離，那下墜的絞痛讓她想要一死了之。

那流失的，是一條屬於她的小生命啊，她還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他就已經不在了。

那還沒有成形的小生命就已經讓她如此的痛苦了，那被親生女兒設計想要害死心愛的人，母親是否也如同剖心一般的難過？

她還是不喜歡戚夫人，可是，她不能再傷害她的母親了。

她離不開母親，她不能再讓母親失望！

她的孩子因為張敖的寵妾搭上了性命，到頭來，她計較了一切，卻也失去了一切。

“芙蕖，你不是為我而活的，也不為如意而活，我們如何，都不會影響到你的生活。你，也同樣不是為了張敖而活，你還是我和你父親的女兒，還是大漢的嫡公主。不管為何，都不該是你，擋在張敖的面前。”呂雉看著芙蕖，容色肅穆道：“你應該學會保護你自己。”

芙蕖嘴唇顫抖著，最終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偃兒便先送到椒房殿看顧吧，我會讓秋婆婆來照顧你的。雖是流產，可也同樣要做小月，不能著涼，也別憂思太過。”呂雉給芙蕖掖了掖被角，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的話。

芙蕖默默的盯著呂雉，然而，濕潤的眼角，卻證實了她心中翻江倒海的喜悅。

臨走前，芙蕖艱難的啟口道：“母親，前幾天我將你宮裏的那個和戚夫人長的很像的女子帶到我府裏了。”

呂雉瞬間轉身：“你說什麽？”

“她膽子很大，也很聰明，我自以為是的威脅她嚇唬她，可最後還是讓她跑掉了。母親，我想問你，你還愛戚夫人嗎？”皮囊相似，也可以聊以慰藉嗎？

可那個人，不是戚夫人了啊！

“我愛的人是戚如意，可是愛她，卻不一定要和她在一起。芙蕖，愛也分很多種，每個人所遇到的情況都是不一樣的。”

“如果有一天，戚夫人恢覆記憶了，我會親自向她賠罪的。”呂雉微不可查的點頭，隨即道：“我走了。”

門外，張敖狼狽的跪在地上，身上充滿了灰塵，臉上帶著青痕與血痕。

劉邦卻不見了蹤影。

“母後，張敖知錯了，自此以後，我若讓公主受半點傷害，便叫我不得好死。”呂雉冷冷的望著他：“若你真的死了，我會為芙蕖改嫁，這是她的公主府，不是你的王府，你後院的那些女人不要再繼續留在芙蕖的家了！”

潑辣是錯，大度也沒用，現在失了孩子，才得到他的保證，這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

“是。”呂雉去尋了張偃，抱著外孫，她又各處的尋找劉邦的身影。

心下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來到公主府門前，果然，馬車中人去車空，戚如意不見了。

車夫恭敬的行禮，呂雉詢問道：“皇上呢？馬車中的人呢？它們何時離開的？”

“回稟皇後娘娘，戚夫人的病情發作了，皇上帶著她先行回宮了。”明明是春風暖心扉，可呂雉的心中卻仿佛被萬年寒冰包裹著，難以掙脫。

“走了有多久了？”她的聲音冷漠的，不帶有絲毫的情緒。

“是太仆大人來接的，走了有半個時辰了。”夏侯嬰來接的？他怎麽會來？是劉邦吩咐的？

他怎麽可以一意孤行，不與她說？

他有了戚懿，為什麽還要奪走她的如意？

呂雉抱著張偃欲要上馬車，車夫卻道：“皇上說，娘娘您還有東西在呂府未取，讓小的先行帶您回呂府。”

回呂家？劉邦這又是打的哪門子算盤？

小意雖剛烈，可是卻是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回來的，她不會再去尋死了，宮裏有生病的戚懿在，劉邦心存著疑惑，暫時也不會用強。

她不回呂家，反而還會犯了欺君之罪，讓他生疑。

正好交代交代母親芙蕖的事，再收拾收拾如意的東西。

劉邦從公主府帶回來兩個女子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後宮，這長公主聽說身子不太爽利，怎麽皇上出宮探望，還帶回來兩個女人呢？

帶回來的兩人，待遇可謂是天差地別，那貫小玉直接被劉邦吩咐責打三十杖。

而戚如意則是被迫站在那裏，觀看著貫小玉被行刑。

外褲和褻褲一並褪下，在幾個太監的註視下施以刑罰，身心俱痛，只是剛開始，貫小玉就受不了了。

“昏君，為何不給我個痛快？你殺了我爹，害的我母親自盡，今日又折辱於我，你這種人不配為君。”任憑貫小玉如何的咒罵，劉邦仍是笑著。

然而笑意不達眼底。

“看到了嗎？這就是膽敢讓朕不痛快的人的下場！你叫墨璃？墨璃…真是個好名字，這是本名嗎？”劉邦湊到戚如意面前，俯視著她。

“是的，這是奴婢的本名。”

“祖籍何處呢？”

“遙遠的天涯市。”天涯市？那是何地？劉邦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這是何處。

“隸屬何地？”劉邦詢問道。

“皇上問那麽多有什麽用？不如去永寧殿，我與戚夫人當面對質好了，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她，她究竟是不是我。皇上您自己的枕邊人，您還要懷疑什麽？奴婢真的搞不懂！”戚如意直面劉邦，眼中沒有躲閃與害怕。

“據奴婢所知，戚夫人深愛皇上，皇上也深愛著她，既然郎情妾意，天作之合，為何皇上不珍惜，反而與我一個小小的奴婢糾纏？”戚如意疾言厲色的指責著，也聽呆了一旁的太監們。

奄奄一息的貫小玉嘲諷道：“男人總是給自己做的事找借口，一切不過是誰有權利誰說的算罷了。”

“閉嘴！”劉邦看了看貫小玉，又看了看戚如意，最終道：“你是奴婢？呵，後宮所有的女人都是朕的，朕要冊封你為婕妤，難道你敢抗旨不成？皇後，也不敢違逆朕的旨意！”

戚如意冷笑著，後退了幾步：“是因為這張臉嗎？因為和戚夫人一樣的臉？我有時候也憎恨，我為什麽擁有這樣一張臉。”

她隨手拔下頭上的發簪，抵著自己的面頰：“一道，兩道，三道，劉邦，你告訴我，究竟要什麽樣的傷痕才可以打斷你的占有欲？究竟怎麽樣你才可以放過我？我不屬於你，從來都不屬於你，你休想玷汙我！”

像，太像了！

若是這張臉再成熟一些，若是那簪子再移動下位置，移到脖頸處，那似乎就和兩年前的場景一般無二了。

兩年前，小意愛的是呂雉，兩年後，眼前這個叫墨璃的長的和小意一樣的女子，也愛著呂雉。

“不要沖動，把簪子放下，臣不勉強你，你去椒房殿吧！朕想靜一靜，這個貫小玉你也帶走，把她交給皇後處置。”戚如意沒有想到，劉邦竟然就這樣放過了她。

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戚如意連禮都沒有行，直接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她身後，兩個太監擡著貫小玉，跟在了她的後面。

面紗遮掩著容顏，最終，她安然無恙，完好無損的回到了椒房殿。

貫小玉被關到了耳房，戚如意著實有些餓了，拜托月言準備了些許吃食，戚如意大快朵頤了起來。

吃著吃著，她想起來，自己那個可以自動充電能連上wifi的手機還在呂府呢。

人那，果然是貪心的，剛安全了，就想著消遣了。

然而戚如意卻忽略了一點，她這般大張旗鼓，興師動眾的回宮，已經被有心人窺伺了去，她最後落腳的地方還是椒房殿，這更加讓人浮想聯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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