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依言打開辦公室內的嵌入式屏幕，很快畫面上就出現一張令他極其熟悉的臉。

他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怎麽都沒想到虞老師就是……之前的厲太太。

四年多前，她跟厲總離婚就只身來到香城在一家培訓機構給孩子當繪畫老師，當時那點工資估計就只夠養活她自己，可以說跟她以前的豪門生活完全不能比——

所以，當時他一度以為她會後悔，甚至會主動聯系他，討要那筆放棄的贍養費。

但，始終沒有。

那時他受命一直了解她的動向，大概那樣持續半年以後，厲總收回成命說不需要再看著她，他也就不再管這事。

後來又發生了什麽，讓一個明明只是教教小朋友畫畫的人一躍成為國畫界的新星？

雖然現在這顆新星似乎快……涼涼了。

厲景彥兩腳擱在茶幾上，單手夾著雪茄，近看像是個匪類，正在享受淩虐別人的快感，遠看倒是有幾分儒雅氣息，反正這人就是君子是他、小人亦是他。論城府他不及厲紹棠，但若論狠，他絕對當仁不讓——

李志覷了他一眼，“厲總，我真沒想到那個虞老師會是……太太。”

“太太？”厲景彥冷笑，“什麽時候你也變得不長記性？”

李志立馬閉上嘴，額上冷汗涔涔下落，立馬改了稱呼，“蘇小姐這幾年看來發展的不錯，上升速度很快。”

“那是。”男人冷聲冷氣地說：“女人想火還不容易，兩腿一分的事。”

李志：“……”

他這是暗指她爬上某個不得了人物的床了麽？

下一秒，厲景彥又陰陽怪氣地說：“幸好離婚了，不然老子頭上就是一整片非洲大草原！”

“媽的，想到這個就火大！什麽玩意兒！”

“厲總。”李志鬥膽道：“蘇小姐應該……不是那種女人，她思想非常傳統。”

厲景彥本來心情還不錯，優哉游哉地，但一聽見這話就立馬變了臉色，“你把剛才那話再說一遍。”

“啊？”李志鮮少有這種懵逼狀態，正因為如此、就更加讓厲景彥懷疑起來。

“厲總是讓我重覆剛才的話麽？”

可為什麽要重覆，剛才那話哪裏有問題麽？

厲景彥突然手一揚，冷聲說：“不用了，我已經看出端倪——”

“厲總您看出什麽端倪？”李志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這主子的思維是越來越奇怪了。

“你倒是挺了解她。”厲景彥像是踩著他心鼓在說話，“之前應該接觸挺多的吧！”

李志瞬間呆若木雞，但很快反應過來，“我都是按照厲總的指示辦事，基本上就是單純的傳話筒——”

他到底什麽意思？

“是啊！”厲景彥眼神突然一深，“一來二去就傳出感情來，李志、你現在年過三十都還沒個固定女人莫不是心裏一直有她不成？”

李志：“……”

臥槽！這他媽到底是什麽腦回路？

若是在古代，他媽的他都要直接下跪表忠心了。

“厲總不敢不敢。”他忙膽戰心驚解釋清楚，“我絕對沒那個意思，剛才我說蘇小姐不是那種人只是胡謅，請厲總不要多想——”

厲景彥輕哼了聲，“諒你也不敢，不過……她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變得真會勾引人。”

李志不敢再出聲，僅是安靜退到一邊，拿出隨身攜帶的帕子不斷拭掉額上汗水，也趁機偷偷看向電視那邊，明明人家姿態端正、面無表情，厲總是從哪裏看出她在勾引人？

至少，他作為一個直男是完全看不出有半點誘惑力——

現在厲總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奇怪。

而此時電視畫面上的女人正在說早就擬定好的官方話，她字正腔圓，氣息平穩，讓人感覺不到她的緊張，但垂抱在前的兩手還是暴露了她的真正情緒。

她非常忐忑，甚至於可以說是……害怕。

一席官方話說完，有疑惑的記者立馬提問道：“可以請您闡述一下這幅獲獎的畫創作靈感來自哪裏麽？”

女人身後是巨大的屏幕，那上面投射出兩幅畫。兩幅畫有不少相同的地方，都在下雨、都有街道，街道上都只有一個人，那是一個男女都無法看清楚的背影。

至少對門外漢而言，這兩幅畫確實挺接近——

厲景彥向來欣賞不了這種，“真不知道好看在哪裏，黑烏烏的，還不如孩子的簡筆畫好看。”

李志想您不懂審美就別亂說話了。

“是啊！”又有記者站起身來道：“還請虞老師跟我們說一下。”

畫面上的女人似乎開始犯難，她下意識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鐘岐，男人給她眼神鼓勵，讓她對著下面所有記者解釋清楚。

厲景彥將他們對視那一眼看得清清楚楚，冷哼道：“又在勾人了。”

李志：“……”

女人看著下面翹首以盼等待她回答的人，她似乎在掙紮，正被什麽東西左右拉扯著，醞釀了很長時間才開口，“關於這件事我向各位致歉，我確實……抄襲了。”

隨著此話說出來，旁邊鐘岐的表情都傻了，他突然沖到女人跟前，擋住那些鎂光燈，“抱歉，現在她意識不清楚，根本沒有抄襲這回事。”

下面記者群起攻之——

“她自己都承認了，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對，她自己已經承認。”

“沒想到真會這麽齷齪！”

“……”

李志以為記者招待會是用來澄清，沒想到竟然是……

以他了解的蘇虞，她根本不是這種人。

剛才記者讓她說清楚創作的靈感來自哪裏，她的表情太怪異了，似乎是……不能說的秘密。

想不明白，為何這種靈感不能說？

厲景彥突然滿身寒氣從沙發上起身，邊罵邊將手中的雪茄狠狠摁滅在茶幾上的煙灰缸中——

“李志，隨時盯緊網絡上的風向，告訴美國那邊，現在出了這檔子事他們打算如何處理？他們的要求老子都做到了，若是不簽是不是該給老子賠償一筆精神損失費，白白浪費老子的精力——”

“若是簽，要將蘇虞撤換掉，那讓他們指個人出來。”

“是！”李志恭敬低頭，遲疑了會又問，“那蘇小姐呢？她這樣算是違約，需要讓她賠償麽？”

厲景彥眼神幽沈，一雙眼珠子黑得像是低墨，看著對方時會讓人不寒而栗——

過了三十還沒結婚的李志就有這種感覺，快被凍死了，還沒娶上媳婦兒就凍死。

“要是美國那邊不簽約，這事就算她頭上，違約金一分都不能少。要是那邊換個人合作繼續簽約，這事就算了，畢竟她爬個床也不容易，都是賺血汗錢，別太為難她。”

厲景彥拍了拍李志肩膀說。

李志被他拍的差點肩膀都斷了，他完全有理由懷疑，他這是借機在揍他——

為什麽呢？

還不是因為他剛才說錯話了。

之後，他也不敢耽擱、當即馬不停蹄去聯系美國那邊，最好以他三寸不爛之舌游說他們能繼續合作，不然有人得吃大虧。

違約金足足五千萬，一般人哪裏負荷得了？

別說是一個剛名譽掃地不久的人——

李志回想起屏幕中的女人被簇擁離開，那場面她像是成了一個殺人犯。

他心裏嘆息一聲，隨即加快腳上的步伐。

……

鐘岐將蘇虞塞進車後，自己也連忙上車、他快速發動驅車離開，透過後視鏡時不時看向後面的女人——

“虞兒，你為什麽要承認？”他真要被火火氣死！

蘇虞額頭抵著車窗玻璃，兩眼無神看著外面，“將畫廊關了吧，至於裏面的畫若是沒人就當廢品處理了。”

鐘岐眉峰皺的能夾死一只蒼蠅，“剛才記者那麽問，為什麽不解釋？只要你解釋，再加上後期推波助瀾的公關，這事慢慢就會下去了。”

“下去了又怎麽樣？”女人嘆息道：“以後總會有人再翻出來炒。”

鐘岐清楚這種可能性不會沒有，只要她一天還在那個圈子裏，若沒取得什麽成績還好，一旦有的話，自然就有人會竄出來說這事——

“你之後打算怎麽辦？”他問。

蘇虞剛想回答，手機上就收到一條新的微信，看見那人她微微一笑點開了，“要來鳳凰鎮麽？我請你喝酒。”

不久前，她又重新和陸繁星聯系上。

她回覆過去，“好啊！我現在就動身去。”

陸繁星：“這麽快，那行、我讓人去接你。”

蘇虞在屏幕上打字，“好，你是不是已經看見那個新聞了，所以才特意來給我送溫暖”，但想了想、最終將其他都刪除了，只留了個“好”字——

“虞兒——”

鐘岐又叫她。

蘇虞退出微信界面，說：“我要出趟遠門，後面的事等我回來再說吧！”

鐘岐疑惑，“去哪？”

“去鳳凰鎮找一位朋友——”

……

鳳凰鎮。

陸繁星將手機放回到茶幾上，擡眸就見正在哄顏顏午睡的“某奶爸”，她走過伸手摸了摸女兒粉嫩的小臉，“有個朋友要來這裏住幾天，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厲紹棠俊顏一擡，“男的女的？”

“女的。”

“哦，女的沒事。”

陸繁星：“……”

“咳——”她撓了撓頭發，“其實吧，這女的你也認識，而且還算熟。”

厲紹棠求生欲莫名變得特別強，“不，我肯定不熟，你別亂說。”

陸繁星暗暗翻了個白眼，“是蘇虞啦！你的前任大嫂，不算熟麽？”

厲紹棠眉峰不輕不重皺著，“怎麽會想到叫她過來？”

“嘖嘖嘖——”陸繁星故意唏噓道：“我就知道你站在秦詩薇那邊、戒心這麽重！”

厲紹棠：“……”

他只是出於好奇問了一句，這就算戒心重？

“我錯了我錯了。”他不敢再有異議，“快給顏顏餵奶，她可能餓了。”

陸繁星橫他一眼，笑著接過孩子、卻被他偷襲在唇上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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