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始伊。

姜秀梅一個人回鎮上去了, 家裏只有姜小滿和姜星兩人。

隔壁俞家也安靜下來，工人阿姨也都放假回家過年，一點動靜都沒有。

姜星一早就出去買了對聯，舅甥兩人合夥貼上去。

貼好了, 姜星覺得不妥, 又撕下來。

姜小滿看他一眼, 問道：“舅舅，你幹嘛？”

“不好看，這對聯批發的。”

“哦。”

不都是這樣的麽？

姜小滿沒明白他在糾結什麽。

不出片刻，姜星找了紅底的紙以及墨水來, 讓姜小滿寫。

“你來寫吧。”姜星擺開來, “你寫了, 貼上去就好看了。”

姜小滿不知道他哪兒來的自信，覺得她能寫好。她是練過幾天的毛筆字, 但最多只能算是方方正正，和批發的比起來, 一點也不好看。

無奈姜星堅持, 姜小滿沒辦法，寫了幾個福字。寫完，又開始寫對聯。

想了一會兒, 姜小滿沒想出來該寫什麽對聯。她凝眸看了幾眼“福”字，忽然提筆一動，寫了一個“星”。

這個姜星就開心了。

他越看越覺得好看, 誇讚道：“不錯不錯, 福星, 意簡言賅, 很有福氣。”

姜小滿也開心了, 開始發揮。

她寫了一個“金玉滿堂”，又寫了一個“一枝獨秀”。

寫完了，讓姜星拿去貼上。

於是姜家今年的新春對聯獨樹一幟。

左邊：一枝獨秀

右邊：金玉滿堂

橫批：福星

什麽平仄去聲，什麽對仗工整，統統沒有。

但姜小滿覺得很好，很滿意，姜星也覺得很好，很滿意。

弄完了，各人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姜小滿回了臥室，先是和葉家佳拜了年，又和張鑫華拜了年，實在閑得慌，也給孫小傑拜了年。

她也給俞清時打電話拜年，但是對方沒接。

沒事幹，姜小滿就推開窗，然後開始看書。

一直臨近傍晚，姜小滿才回過神來，一擡頭，發現不知覺竟下了雪。

雪不大，下得悄無聲息。

姜小滿拍拍臉，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朝樓下喊：“舅舅，我肚子餓啦。”

對於怎麽在姜秀梅不在家的時候，怎麽完成生活自理，姜星也很有一套經驗了。

他讓姜小滿加一件衣服，自己也加了外套，然後開車出門去，吃火鍋。

嘿嘿，他早就定好了。

再也不會像第一年那樣，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舅甥兩人吃的是羊肉火鍋，湯特別清特別鮮。姜小滿先舀了一碗湯水暖暖肚子，然後把處理好的羊肉下了，又下了丸子，正當她摁丸子正歡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

打開一看，是俞清時打來的電話。

姜小滿塞了一口丸子，然後聲音含糊不清的接了電話：“餵，俞清時，你在幹嘛呀？”

“在……”俞清時那邊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在看月亮。”

姜小滿呀了一聲：“你那裏沒有下雪嗎？”

“沒有。”

“我們家下雪了哦。”

“大嗎？”

“挺小的。”姜小滿站起來，來到門外，此時地上已經鋪了薄薄一層雪，她忽然道：“我給你捏個雪人吧。”

說完就掛了電話。

俞清時眉頭一皺，不知道她又突發什麽奇想。

猶豫了很久，俞清時還在糾結要不要繼續給她打個電話時，姜小滿給他發了一張照片。

她還真捏了一個袖珍的雪人。三指粗，很小，很可愛。小人胖乎乎的，沒有手沒有脖子，眼睛都只是用手戳兩個洞。

小雪人被她放在手上拍了一張照，然後發給俞清時。

暗夜下，雪人和她的手掌被照得透亮。手掌有些凍紅了，纖細的手指托著雪人，看上去有點顫抖。

應該很冰。俞清時想。

“這是你。”姜小滿說：“我再捏一個我。”

“……別凍著了。”

“怎麽會？小意思而已啦。”姜小滿一點也不怕的，她玩嗨了，果真又捏了一個自己。

兩個小雪人放在一塊，拍張照，還發給俞清時看。

……俞清時默默保存。

他覺得這兩個小雪人也挺可愛的。

不過話說回來，姜小滿雖然對她的動手能力十分自信，但這麽多年過去了，手工還是那麽差。

吃飽喝足，舅甥兩人就回了家。

第二天，雪停了，姜星去接姜秀梅回來。

姜秀梅一看到門口的對聯，站定看了很久很久，以她的直覺，她覺得這對聯不對勁，很不對勁。

姜小滿有點心虛，她知道，姥姥是最看重這些逢年過節的儀式感的。

姥姥要說她了……

正當姜小滿想要投案自首時，姜秀梅主動道：“小滿，你這對聯不對。”

“哪裏不對？”

“字太少了。明年多寫幾個。”

“哦。”姜小滿乖巧點頭，“好的。”

姜小滿已經想好了明年的對聯。

左邊：一枝獨秀獨領風騷

右邊：金玉滿堂財源滾滾

橫批：福星高照

字多了。

過了年就是春，天氣逐漸轉熱，姜小滿開學了，姜星開始忙了。

姜秀梅心疼孩子，覺得姜小滿看起來，這裏瘦，那裏也瘦，覺得她可能學習用功，把身體給餓瘦了，決定補補。

姜小滿吃了一段時間的腦花，以及一系列補腦的湯，終於受不住了。

她捏捏自己的胳膊，再拍拍肚子，拒絕姜秀梅的投餵。

姜小滿說：“姥姥，再胖一點，我都不好看了。”

“哪裏的話？明明就好看。”

“腰粗了腿粗了胳膊胖了臉圓了。”

“這有什麽？校服那麽大的褲腿還裝不下你嗎？”

“……！”這是能不能裝得下裝不下的問題嗎？這分明就是漂亮不漂亮的問題。

姜小滿義正言辭道：“姥姥，我不能再吃了，我已經胖了五斤。”

她平時消耗大，雖然吃得多，但身材一點不累贅，特別纖細漂亮。四肢勻稱，體態優美。

哪怕胖了五斤，也是不影響的。

可她愛美啊！

姜秀梅勸說無果，也就不勉強姜小滿，只能把目光投在另一個孩子身上。

姜小滿不用補，那麽就給姜星補。

姜星那麽大一個人，平時忙得腳不沾地，也該補補。看看他，現在都憔悴了。

找到了新目標的姜秀梅終於放過了姜小滿的小蠻腰，一門心思給兒子補身體去了。

第一天，燉雞腰子。

第二天，燉豬腰子。

第三天，生蠔湯。

第四天……

第四天，姜星就沒動。

他借口先放著，一會兒再吃，不敢當著姜秀梅的面拒絕她的好意。

姜秀梅也沒多想，由著他去了。

等他走後，姜星才苦著臉對姜小滿說：“小滿，你來吃吧。”

“啊？我？”姜小滿一臉莫名，“可是姥姥說，這是特意給你補的啊。”

“……舅舅吃不消了。”

“你才幾天呢，我好歹還堅持半個月，怎麽會吃不消呢？”

“……反正就是吃不消了。”

姜小滿沈默了一會兒，老實道：“我也吃不消了。”

就在之前不久，她自己還飽受其苦。姥姥堅信以形補形，吃啥補啥，不僅給她吃腦花，還給她吃各種腦袋。

豬腦袋，雞頭，鴨頭，連紅燒獅子頭都有了。

姜星給她往前一推，“你吃一口？”

“你吃吧。”

兩人互相推辭了一會兒，實在拿不定主意，也不好這麽倒掉。

正當兩人愁眉苦臉時，姜小滿靈機一動，終於給這碗看上去不知道是什麽做的補湯找了一個合適的歸宿。

“舅舅，你走吧，我來處理。”姜小滿端起就走，姜星感激涕零。

最終，這盅補湯來到了俞清時的桌上。

俞清時垂眸，眉頭忍不住一跳：“這是什麽？”

“補湯。”

“什麽做的補湯？”

“我也不知道。”姜小滿試著舀了一下，吸了一口，“是生蠔吧。我姥姥說，這是滋補身體的，特別適合你們男生，她熬了好久，你多少吃點吧，吃不完我拿去倒掉。”

俞清時還是感覺有點奇怪。

姜小滿嘆氣道：“那我吃吧。”

“……我吃。”

俞清時深吸一口氣，然後接過她的勺子，開始喝湯。

他喝得很斯文秀氣，一點聲音都沒有，姜小滿就雙手托腮，一雙眼眨巴眨巴的看。

看著他喝完，姜小滿拍拍他的腦袋，喜道：“你真棒！”

俞清時紅了臉，也不知是喝湯急了喝紅的，還是被誇的。

然後……

從這天開始，姜秀梅給姜星的補湯，都被姜小滿處理了——都進了俞清時的肚子。

一天一盅補湯，定時投餵。

俞清時也很乖，姜小滿給什麽就吃什麽，特別省事。

就是有件事，姜小滿十分好奇。

姥姥說這湯好滋補，對身體特別好，可是為什麽俞清時吃了這麽久，看上去一點也不胖呢？

不過也可能是他本來就清瘦，胖了那麽幾斤也看不出來。

姜小滿問他：“你胖了嗎？”

俞清時：“……沒有。”

“我不信。我們去上稱吧。”

姜小滿一再堅持，俞清時沒辦法，在她的監視之下，上了稱，發現真的沒長胖。體重還是那個體重，一點也沒有變化。非要說變化，他還瘦了兩斤。

姜小滿又開始苦惱了，同時非常羨慕俞清時的胃。這麽能吃，吃了還長不胖，真好。

“你吃了這麽多補湯，就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嗎？”

“……沒。”

有。

但俞清時不知道怎麽說。

他感覺十分難以啟齒，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什麽都不說得好。

也可能是他自己壞掉了，所以才會這樣，是他自己的問題。

俞清時沈默著，姜小滿就當做他體質特殊，於是從此之後，投餵得更加用力。

於是在姜小滿的努力下，在一個天氣炎熱的午後，俞清時趴在桌面上，流了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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