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撐傷軀，立刻凝聚真氣，默念，涅靈磐！

血紅色的如淚滴般的玉石霎時從他手心裏旋出，停至半空，千絲萬縷的血色水光瞬時照亮了整個天空，光芒淩厲如針刺，毫不留情的穿透那些鬼影，厲鬼們哀嚎喪叫震蒼穹，一張張猙獰驚恐的鬼臉融化在血光針下。

聖清風冷哼一聲，沈著用力，他再次提氣，渾厚的真氣源源不斷的由手心灌入陰陽盞。

幽藍花心熊熊之燃，越來越多的厲鬼呼嘯而來。

漫天的血光忽然有輕輕的晃動。

原本正沈著應戰的眾人無不驚凜變色，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淩子期身上，包括無數鬼影。

天吶！

涅靈磐竟然在微微的顫抖啊！

淩子期嘴角不斷滲出鮮血，額頭上爬滿了細密的汗珠，一向自負冷靜的雙眸因用力而泛紅，像要噴出火來。

連無名小鬼都看得出淩子期正在辛苦死撐，就更別提拜雲和登雲兩門弟子了。

這一場驚天動地的聖戰打了一天一夜，直到此刻，恐懼的種子才開始在每個人心裏生根發芽，他們才意識到，這場血戰，可能會輸！

可是淩子期怎麽會敗？

他可是今世唯一的仙吶！

沒有人能想通，包括一貫通明的段信亭，也在苦苦追問自己，掌門到底怎麽了！

就連淩子期自己，也都沒有搞明白。

是因為那一掌沒錯，可是到底為什麽啊？！

剛剛他使出全力對蕭涅，現在說來是冥王聖清風了，擊出的那一掌，最終打在了絳珠心口上。落掌的瞬間，忽然感覺到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從絳珠心間迸發出來，將他一下彈開。

就是那一下，傷他之重，臟腑都在顫動，渾身血氣逆行，五內滯結，險些魂靈出竅。

而另一邊，聖清風卻游刃有餘，成竹在胸。

是啊，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打敗淩子期，收了涅靈磐，這是幾千年來日思夜想的事，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

可是此刻，原來並沒有那麽令人高興！

他確實應該高興的，他計劃的是讓他們師徒反目，然後再當著淩子期的面掏出絳珠的心，先摧毀他的神，再要了他的命，讓他痛苦欲絕的死。

如今雖然計劃未成，但最終目的顯然已經達到。

剛剛淩子期快要發瘋的樣子看著多過癮啊！

現在又身受重傷，即便損命強撐，也再也奈何不得這尊陰陽盞！

可是聖清風卻根本一點兒都不高興。

他滿目寒光，無比陰郁的看著無數鬼影嚎啕著綿綿不絕的向淩子期撲去。

這時陰陽盞裏傳出老鬼邪魅的聲音，

“我的王，事已至此，你還不承認嗎？！

你最想要的早就不是殷心玉和涅靈磐了，而是她的心……”

老鬼囂張的獰笑引得聖清風頓時火起，更加煩躁。他凝聚全身氣力，再次發於掌間，全部運於陰陽盞，只聽見老鬼一聲慘叫，咒罵著縮了回去。

更多更密更惡的無數黑色鬼影從陰陽盞裏呼號而出，戾聲喝喝奔向淩子期。

他向下瞥了一眼，她始終沒有回頭。

她的眼睛一直落在那個人身上，動也不動！！

聖清風從絳珠的背影收回目光，也冷冷的看向淩子期。

“你知道你為什麽會受傷嗎？”

他原本也不指望聽到淩子期的回答，接著道，

“你的好徒弟身體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對不對？”

淩子期聞言動容，厲聲急喝，

“你對她做了什麽？！”

聖清風得意大笑，心下卻不禁淒楚，

我是想動她來著，可是到頭來卻什麽都做不了！

“萬年鳳曇托根生，不死殷心動天下！

你手上的涅靈磐是雌凰的血淚，而你徒弟心裏還長著一顆心，那可是雄鳳的神靈啊！哈哈哈哈！”

聖清風接著道，

“淩子期，你果然厲害！也果然夠狠！

你那全力一擊竟破了殷心玉的封印，激活了鳳靈，神力瞬時迸發，連同你那一掌也被反彈回來，都落到你自己身上啦！”

聖清風說罷臉上寒光一凜，又更加力，

“你撐的夠久了！

可以去死了！”

170

淩子期兀的口吐鮮血，涅靈磐一陣劇烈抖動，他竭盡全力終於艱難的將它穩定下來，但血光針明顯變弱變慢，此番淩厲攻勢下，淩子期已近陌路，油盡燈枯。

一陣寒風飛雪，在聖清風身邊旋起，所有人都感受刺骨的涼意直入深髓，惡鬼們殺的更加起勁，而仙士們沒了定心丸，都力不從心了。

軒轅尚屬還在喊著，拜雲弟子誓與惡鬼血戰到底！

雖然多少提了點士氣，但此情此景更覺悲從中來。

一柄寒冰巨劍出現在聖清風手中。

他將劍向上拋起，無數鬼影立時貼上去，它們叫喊著同一個聲音，就像出征前的誓師。

段信亭知道關鍵時刻到了，但是鬼鷹把他纏的死死的，他根本沒法靠近淩子期。

聖清風嘴角浮現一抹清冷的笑，

“淩子期，鬼界不會收你，所以，咱們就此永別了！”

就在寒冰巨劍正要刺出之時，她終於回頭了。

“這麽說來，都是為了這塊殷心玉！”

絳珠一下一下用力的戳著自己的心口，擡起頭來仰視著半空中的聖清風，仿佛用了很久才把所有的一切想明白。

聖清風挪不動眼睛，目光就停在她的臉上，寒冰巨劍也突兀收力停在半空。

陰陽盞裏的鬼影仍在襲來，但沒了聖清風的控制，淩子期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他的目光也隨著聖清風落在絳珠身上，並警惕的在他倆之間來回切換。

“六月十五風雨夜，不見殷心便屠城！

呵呵呵呵呵……”

絳珠笑聲裏無盡淒愴，慢慢走向前，死死的盯著聖清風，

“你早知道殷心玉就是鳳仙的仙靈所化，你早知道它埋根瀚海生成曇花，在六月十五夜花開一現，你早知道它一定會找人托生，所以，當日你沒有找到，便下令屠城，整座血陽島，所有的人，一個也不放過，殺人，取心！”

“不！不全是……”

“所以！”

絳珠斷聲厲喝，根本不給聖清風說話的機會，

“二娘是你殺的！”

“所以，你接近我也是為了挖我的心吧！”

絳珠冷哼一聲，幾乎笑出聲來，

“周晨？！蕭涅？！

冥王嗎？！你織了那麽大一張網，從始至終獵物就只有我一個啊！”

其實絳珠早就該想明白，那日東籬蛛市初見，他就已經表露了自己的目的，那只絡新婦金蛛不就是他自己嘛。

“你什麽時候開始想明白這一切的？！！”

聖清風並不打算否認。

絳珠暗暗又罵了自己一遍傻子，早該想清楚的，但她終是被初見時那一抹眸中笑意擾亂了心智，理所當然的不願意把他放在‘壞人’的位置上，加上後來，他確實救過她。。。還不止一次。。。

可是那天當大霖醒來，提到聖清風對他使用讀心術和移魂術的時候，曾說到，“那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夢，冥王為你織造的夢，當你夢醒了就會把夢裏的東西當做事實。。。”

就是這句話，絳珠恍然大悟，她腦海中兩個斷點的畫面突然重合到一起，瞬間解開了這個最大的謎底。

她想起來，東籬蛛市碰見的王老爺，還有在七庫之殿第一次碰到蕭涅的莫蓉，他們全都是先傻傻的楞住，然後才“如夢初醒”般醒了過來。

王老爺之前見過真正的“周晨，而莫蓉見過真正的“冥王”，所以聖清風獨獨在面對他們二人時冒險施用了迷魂術來掩蓋身份。

“我明白的太晚了！！”

絳珠覺得自己很傻，捶胸頓足也不足以解恨，

“竟然還以為你是真心救我，真心。。。”

對我好。。

想起在時冢裏幾次三番想與他同生共死的境況，絳珠現在悔的直咬牙。

“你根本就是想利用我來對付我師父。”

絳珠輕蔑笑道。

她現在已經想明白了，剛剛涅靈磐突兀的顫抖時，絳珠也明然一驚，但此時所有的驚疑似乎都迎刃而解，

“你竟真的受傷了嗎？”

絳珠看向淩子期，卻張不開口，只有眼睛裏擔憂道。

因為‘天眼’的存在，淩子期能看到絳珠眼睛中的一切，想來聖清風一定早就洞悉絳珠額間的第三只眼睛，所以他才會時常盯著她的眉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在月牙坡捕魚時，他不就問過，如果你愛的人愛上你的敵人會怎樣之類的話嗎？！！

絳珠回想起這一切，錐子般的目光轉向聖清風，

“都是為了刺激我師父對不對？

你明知道，他多半在給涅靈磐施加封印，你想攪亂他的心神，想讓他走火入魔，對不對？！”

絳珠仰天大笑，收住笑聲後又看向聖清風，

“可惜你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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