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周晨，這個哥哥也是不錯，便常常來找我借一些書的抄謄本，帶回去給他看。那天巧了，他恰好來借書，知道我要去雙棋，便邀我同行，順便去他家坐坐，見一見他的弟弟周曉。”

“誰成想他剛進門，就發現父親已死，母親和弟弟俱已中毒，蜘蛛咬的，是嗎？”

哥哥疑問道。

“你沒記錯。是漏網沙蛛咬的。當時我正想觀察一下他家附近的花草，所以慢他一步進院。當我聽見慘叫聲沖進去時，他已經砍了他弟的胳膊，可是……”

吳羅應聲音越來越小。

哥哥接著敘道，

“可是你認出了漏網沙蛛。於是告訴他砍了傷口沒用的，他便接著用法力給他弟弟驅除蛛毒，但法力有限，沒法同時救他母親，事後他給母親磕了三個頭，便含淚離去。後來他……”

吳羅應打斷哥哥，插話道，

“他母親以為他是內疚自責含恨離去的，但其實他是不想讓母親和弟弟看見他的結局。其實我當時也不確定，到底要不要把此事上報師門。他只是想救他的親人……”

“但他破了門規，對凡人動了仙法，即便你還沒動手行索命朱雲令，血蝕之咒也會發作，他受不了那份折磨，加上無法承受的心理負擔，便拔劍自刎了。”

哥哥的語速不自覺的加快，似乎已經不想再陪吳羅應回憶那時舊事，

“掌門和師祖感念他舍己救弟的赤子之心，又念懷他是已故師伯軒轅聞君的徒孫，便格外開恩，將此事默辦了，沒有在拜雲上下公開他擅動仙法的事情，也沒有把他的名字刻在索命朱雲令上。這件事也就你知我知，你師父我師祖阿修，以及咱們尚屬掌門知曉。你當年和我說的，我都沒記錯吧？不就是這麽個情況嗎？事情過去……”

哥哥頓了一秒，“……有三年了吧！你到底為什麽忽然提起這個周晨？！”

“因為我聽說，他！又！活！了！！”

吳羅應一字一句的說道。

“什麽？！”

哥哥很驚訝，就連她自己，也在窗外長大了嘴巴。

如果會說話，她一定也會驚嚷。

“東籬傳話回來，要查一查咱們拜雲門裏到底有沒有一個叫周晨的弟子！因為！”

吳羅應口氣更加深沈，

“他在喜珠鬥陣的蛛市上與三殿下險些發生沖突！！”

“什麽？！！！”

哥哥又驚道！！

“所以，我必須要去一趟東籬！我必須去查清楚這其中到底有什麽古怪。夜影制造了那麽多麻煩都在明處，其實不足為懼，但死人覆生，這種關系到陰曹地府的鬼事不得不引起警惕啊！！”

……

也就是因為這，杜檸楓當時就決定了，要說服吳羅應帶她一起去東籬。那裏形勢未明，三殿下安危不定，與其日日在府裏勞心，還不如眼見著安心。

但是沒想到，哎。

杜檸楓比劃道，

“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東籬已經出事了！”

吳羅應又緊繃起來，

“這是夜影早就設計好的埋伏啊！”

他沈沈嘆了口氣，

“誰知道鬼冥那邊會不會趁亂打劫啊？！這次的事情比較棘手，這次的敵人，似乎也比較多啊！”

“你是說，除了夜影，還有鬼冥？！”

杜檸楓擔憂的比劃道。

其實吳羅應心裏已經有七成分寸了，

“‘周晨’死而覆生大概是鬼冥搗鬼，夜影雖有很多詭異的秘術，但絕沒有死而覆生這種，而這次孩童攻城明明是夜影的出擊，如果真如我所料，那最危險的敵人恐怕就不是眼前的夜影了。而且登雲的那幾個弟子也有提到鬼冥……”

吳羅應說著又陷入沈思。

杜檸楓也不再說話，兩人各懷心事。

半晌，杜檸楓又比劃道，

“絳珠，她…現在真是登雲弟子嗎？”

登雲，天一樣的存在，是需要仰望的。

吳羅應被她拉回思緒，分析道，

“她的功力明擺著的了，她的行法和走氣的路數與拜雲也有異曲同工之妙，也應該是這樣的，拜雲與登雲本就同源，倒是那個‘林雙霖’，他用的法術真是有些特別啊……而且……”

他自顧說著又沒了聲音，註意力回到他剛剛正在思索的問題上。

聽見檸楓紫竹哨起，他急忙往外走時，正好發現藏書閣裏那股強大的氣脈。

他沖進去，直奔龍庭書門，那時，‘林雙霖’就站在四個衛士眼前，他的眼睛在‘盯’著他們啊！

而且就在他們激烈的交手時，‘林雙霖’源源不斷使出的心訣明明就像是墨蘭金橋解鎖墨蘭的秘語啊！！

他應該沒有看錯吧？！

71

盯著手心裏這張逼真的小人像出了半天神，杜檸源真不知道對這位三殿下是該謝還是該恨。

軒轅璧畫了六年，畫了無數張她的畫像，畫的筆毛都禿嚕了多少支了，從來沒說，要送他一副。

他也是心氣兒極高的人，可終究辦過幾件不恥的事情，比如說，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悄悄來到上京的某個布告處，偷幾張墻上貼著的尋人畫像，然後帶回家翻來覆去的看，翻爛了就再去撕幾張……

想如今，他大喜的日子，死癟三竟然送來一張這個作為賀禮。

但就算對作畫的人再憤怒，他依舊萬分珍惜將它捧在手心裏。

死癟三畫的是真好啊！就像真的一樣！

他再一次深深感慨。

胡管家走了進來，杜檸源手心一合，一個轉身順勢把手很自然的放在背後。

“少爺，所有的賓客都送走了。

宴賓廳正在著人收拾著。”

“我知道了。胡伯，忙了大半夜，所有人都累了，吩咐大家先歇息，明天再收拾灑掃吧。這會兒七夕燈會應該還熱鬧著呢，你支點銀子給大夥兒分分，誰想出去逛的，跟你報備一下，就出去耍耍！一年就這一次！！”

杜檸源吩咐道。

胡管家高興的忙道謝，

“我替大夥兒先謝謝少爺了。這就去告訴他們。”

可快要走出去的時候他又折回來了，

“少爺，有件事我得和你說一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什麽事？！”

杜檸源幾分不悅，今晚發生了太多事了。

“今夜帶人巡防時，在院子裏花石後面看見小姐了。當時她說嫌酒席太悶，出來透透氣。”

胡管家說的很慢，似是在一邊回憶著細節，

“我也沒在意，直接就走了。但是後來才想明白事情有點奇怪啊！”

小楓從來就是這樣，不習慣濃密的觥盞之氣，她八歲生辰那次也是這樣，父親擺了難麽盛大的宴席，他們三個卻出去透氣，在廚雜小院裏那輪皎潔的明月，多麽令人懷念。

那時候，有絳珠，還有瞎婆……父親也還在……

杜檸源的思路不自覺又飛出很遠，他只能強迫自己切斷，把註意力拉回到胡管家這裏，

“怎麽了呢？！”

“小姐她當時好像穿的是男子的衣服啊！還有頭發也都挽了起來，就像男子的發髻一般。”

胡管家自責道，

“當時有點黑，而且主要是我心裏牽掛著九盞喜宴，根本沒把這些放眼裏去，剛剛送完了賓客往回走，又路過前院的花石，我才忽然想起來，如果真是出來透透氣，她幹嘛那副打扮呢？”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胡伯！”

杜檸源看他離去，眉頭才慢慢擰成一股繩。

小楓啊小楓，就是因為這個你才沒返回喜宴？！

小丫頭！可千萬別被我猜中！！！

杜檸源小心的重又把掌心那張小小的畫像展開，他微笑著，就像面對的是畫裏的人，然後才仔仔細細的卷起，成一支極其細小的紙卷，重新塞回到毛筆中空的竹筆桿裏。

這支選用上等紫色兔豪和竹子制成的毛筆，就是軒轅璧拖吳羅應送來的賀禮。

除了那張他心心念念的小像，還夾有一張小小的一條字條，這會兒已經被燒成了灰，上面曾經寫著，

只有這一次，我把她送給你！！！

杜檸源把筆放進紅色的筆袋揣進懷裏，大步向杜檸楓房裏走去。

果然，事情不出他所料，已經是人走茶涼。

桌子上又是放著一張字條，

“哥哥，我隨吳大哥去東籬了，事情結束便回，勿掛心！”

他生氣的把這紙團作一團仍在地上，

傻丫頭！東籬的事情，哪是那麽簡單？！！！

就憑你那點能耐？！！

他黑著臉從房裏出來，感嘆著真是越來越不了解這個妹妹了。

可是著急有什麽用？！

皇婚三日還要回宮祭天，他肯定不能走開，而且這次連師祖軒轅修都囑咐他安心在家裏成親，其他事完全不需要參與。

哎！！

幸好，有吳羅應和她一起。

他實在沒法以同樣的心情對待軒轅璧，但不管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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