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2

“駙馬爺，祁府的外姓公子杜檸源，和咱們寅公主的大婚之喜就在今夜啊，重七取巧，蘭夜合歡，這是大好的意頭啊！

要不說這駙馬爺是有心之人吶，他包了咱們順香齋整個七夕夜，只讓做這‘彩玉千糕’......”

“這就是‘彩玉千糕’？！”

絳珠打斷那夥計。

“...是啊！咱們店裏的招牌，‘彩玉千糕’！”

小夥計一臉自豪。

絳珠仔細去看這些乳白色“小方塊”，其實是一塊塊方方正正的的酥點，精妙的是從側面看均是一層層疊起來的，每一層都是不同的顏色，但都是一樣的色澤誘人，糕點最上面乳白色酥皮上還有紅色糖霜做的官印，工工整整的蓋著“順香齋”的名號。

她剛剛在西鳳樓吃的溜圓，卻還是忍不住直流口水。

她笑瞇瞇的看著小夥計，

“餵，你勻我兩塊？！”

小夥計還是笑著，卻堅定的拒絕了，即便是看到了絳珠手裏明晃晃的銀錠子。

“餵，勻我兩塊怎麽了？！不然就一塊也行！你們這裏有這麽多，少一塊兩塊的有什麽要緊？！駙馬爺還能一塊塊數啊！”

小夥計繼續了剛才被打斷的話，

“剛才小姐沒讓我說完吶！這關鍵不是幾塊的問題，是時間，駙馬爺包的是整個七夕，要的是這個時間裏做的所有‘彩玉千糕’，這學問大了，七夕原本就是愛人的節日，這一天做的所有‘彩玉千糕’就代表了駙馬爺的鐘愛之心吶，從頭到尾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停斷。這是從一而終的寓意，你瞧，咱們安排了幾班工人，一刻不停的輪流做呢。小姐你拿一塊倒是看不出多少，但是這份心意就不完整了......”

是不有病？！

絳珠真想笑，憋得肚子痛，她極力吞下那句“駙馬爺需要的是大夫，不是點心，‘彩玉千糕’不治病”！

但她只是佯作恍然大悟，“噢，懂了懂了，那我改天再來！”

出了門她再次走到藍楹樹後，趁沒人註意的功夫，嗖一下躍到樹上，坐在繁花間，從袖口裏小心的拿出一塊‘彩玉千糕’，就著花香吃了起來。

阿蓉說的沒錯，這味道，吃一口就再也忘不下了。

其實她還在猶豫，畢竟偷拿是很不光彩的事情，但最後聽到那小夥計說，待到了時間，所有這些精致的“七夕點心”最終都要投入瀚海，這是駙馬爺的七夕告白，愛之恒久，如海闊水遠...

去他的七夕告白！這是暴殄天物！

絳珠當即決定，一定要拯救一塊‘彩玉千糕’。

不過現在她後悔自己救少了，剩下這點實在不舍得一口吞下，於是她細細咬著。

這個駙馬爺還真是有意思！

她把最後這點千糕捏在指尖左看右看，越想越覺得好笑，

從第一秒到最後一秒所做出的全部‘彩玉千糕’，就代表從一而終的心意了？！

那幹嘛全部倒入瀚海啊？你那摯愛的寅公主還不是一口都嘗不到？！

那我吃了你的心意，你就愛我啦？！

哈哈哈哈...

藍楹樹上飄落一陣清脆的笑聲，夾在花瓣裏，像花兒在搖鈴，淹沒在喧鬧的夜市。

絳珠吞下最後一口，還在耿耿於懷這個追求形式主義惺惺作態的駙馬爺，聽說寅公主是當今皇後的嫡女，身份尊貴，是大信明珠啊，這個駙馬爺，祁府的外姓子...

絳珠突然從樹畔跳下，幾步跑進順香齋，對著剛才和她說話的小夥計嚷道，

“餵，你剛才說，駙馬爺...叫什麽？！”

“..祁府外姓公子，杜檸源...”

小夥計還沒來得及問她怎麽又回來了，絳珠已經奪門而去，當然，她順便又救了幾塊‘彩玉千糕’...

杜檸源！

她記起來了！

臨下山那晚她在《拜雲問道》那本書裏發現並撕碎的那張書簽上出現的就是這個名字！

她還清楚記得，那書簽上赫然寫著：

拜雲也好，登雲也罷，早晚有一天，我杜檸源要問鼎仙天下，決霸淩子期！

這駙馬爺不僅有病，還很囂張啊！

絳珠已經無法抑制心裏的好奇，一定要見一見這位“杜檸源”！

其實她腦子裏之前也閃過“去祁府看看”這麽個念頭，那時她剛和周晨分手，進了城門看見第一戶人家，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七星燈。

七星燈，七顆星星串成一個圓做成的燈，先是把每一顆星星單獨做成立體的星燈，然後一顆一顆將它們均勻固定在一個圓上，外徑就做好了，然後再把每個星星的底端也固定到一個內圓上，這就是內徑，因為星燈是立體的，所以前後裏外需要四個藤圓，那戶人家就是專門做七星燈來賣的。

門口的婆子告訴絳珠，京裏大部分人家都會做這七星燈，但是好壞就各異了，整個上京做的最好的要數祁府的外甥女杜小姐，雖然她是個啞巴，但是可是出了名的心靈手巧。

就是那時候，那念頭一閃而過，去祁府門外看看上京最好看的七星燈。

但是她還沒有來得及把這條列入自己的計劃裏，就被那婆子打斷了，她問，

“小姐，你要不要點一盞七星燈？雖然我看你是外面來的，但是正好趕上了，何不沾沾這節日的喜氣？！”

也許真的是禁不住這氛圍吧，絳珠竟輕而易舉的被這阿婆說動了，她選了一盞小巧玲瓏的七星燈，由婆子指點著一一點亮每顆星星，最後婆婆問她，“要不要題字？”

順著婆婆的手向後望去，掛在那棵盤根錯節的大榕樹上的許多七星燈上都隱約有字，升官發財，兒女雙全，家友平安，親朋康健，有情人終成眷屬....

無非就是這些夙願。

婆婆笑著解釋道，

“那是許願樹！每一年都會有許多外面的人進京來過重七節，都是為了在這裏點一盞七星燈，你的那盞也要掛上去...”

絳珠想了想，提起筆來在七星燈的每一顆星星上題願。

那神情認真的就像在進行一場莊嚴肅穆的儀式，盡管她的筆尖並沒有蘸墨。

“好了！可以掛了吧？”

她放下筆，如釋重負。

但是婆子卻皺眉道，

“是可以了。不過小姐，你今夜一定要把你的願望說出來。”

她的目光掃過沒有墨跡的七星燈，“就算你不願意明寫。可是一定一定要說出來啊！”

她鄭重的囑咐絳珠，

“我們點七星燈許的都是明願，都是美好的，都是可以說出來的，這樣夜蘭神才能聽見，才會保佑；說不出口的那是咒願，是不祥的，會被認為是邪惡的，夜蘭神是會懲罰的...”

絳珠最終還是沒對阿婆說出口，那盞掛在許願樹枝頭的屬於她的七星燈，它知道她的願。

搖曳的火光不是把一切都記下來了嗎？

她原本想寫的是“師父”二字，但是提起筆來寫下的卻是“淩子期”！

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在每一顆許願星上。

在西鳳樓對那個小夥計說的，也算是把願望說出來了吧。

絳珠肯定的想。

雖然並沒有將阿婆的話當回事，但是想到她的願望是被當作不詳，就像心裏紮了根刺。

53

祁府所在的街道已經被圍的水洩不通，兩列衛兵嚴陣以待，從祁府門口一直排布到街道盡頭，形成人墻，把圍觀的百姓擋在兩邊，整條街掛滿紅綾，鋪就紅毯，喜慶的器樂聲不絕於耳。

絳珠在人群裏擠了好半天，終於隔著衛兵看見前面不遠處的祁府。

這時從街道盡頭傳來熱鬧的吹打聲，與這邊和到一起。

人群裏有人在喊：

駙馬爺迎親回來啦！

公主接回來啦！

新娘子到啦！

......

來啦！來啦！

......

絳珠再也擠不動了，幹脆停下來站在人群的顛簸裏，向著歸來的迎親隊伍張望。

他在萬眾矚目中跨著駿馬馳過。

即便不是在這樣的場合，即便他不是駙馬，扔進人堆裏也是極為出眾的。

這就是絳珠第一眼看到的。

可不管再怎麽看，他都不符合絳珠的印象，無論是那個矯矯作態把所有彩玉千糕倒進瀚海傳情的他，還是那個沒有自知之明大膽叫囂稱霸仙界的他，都不該是眼前這個人啊。

這個杜檸源，渾身上下帶著一股低沈的氣息，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一種距離感，他的整個氣場都是向下的，他從她身邊經過的一霎那，遠遠的她就能感受到包圍過來的低氣壓。

他平時一定不愛說話，希望別把這個寅公主憋壞了。

絳珠望著高大的背影如此想，還一心等著看這位大信明珠下轎呢，這時聽見一個聲音，她嚇壞了。

“何絳珠！”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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