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四身，轉來轉去，這點光隙更加時有時無。

光憑感覺可是找不到法門的。

絳珠忽然心生一計。

她右手持劍對峙石妖，左手散出一面乾坤鏡，倒懸在洞頂，洞裏頓時明光四射。

她暗自慶幸，那日與師父登峰練功時，一輪初升朝陽就在眼前騰起，多虧她多了幾句嘴，念了幾句心訣，把那輪朝陽收進乾坤鏡。

石妖慌亂中狂揮石爪，顯然被這突來的亮嚇了一大跳。當它發現這不是什麽秘密武器而只是陽光而已時，羞憤難當，再次怒氣呼呼的向著正在嘲笑它的絳珠攻去。

師父常說，靜則剛，忿則亂！

果然在石妖的又一次進攻時，借著柔亮的日光，絳珠發現其中一塊石頭的中心處有個微微閉合的小口，泛著幽光，時隱時現，而其他三塊則都沒有。

她不禁欣喜，這就是石妖的主身！

一雪前恥的時候到了！

絳珠默念心訣，出手暫時控制住其他三塊巨石伸過來的石爪，逼出渾身氣力，全部傾註於龍吟，劍指主身石心，淩厲而下。

龍吟發出劍嘯之聲，像真龍在嘶喊，伴隨著石妖被擊中發出的悶聲巨響，霎時間其他石塊俱已散滅，只剩下眼前這一塊又硬又黑的大石頭。

絳珠上前拔出龍吟，石妖身上被刺中的地方忽然幻出一個黑洞，洞裏回蕩著嗚嗚的哀嚎，聽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這是石妖的喪歌，絳珠想聽已經很久了。

這次總算如願以償。

她只顧著得意，還沒來得及找妖陣出口，忽然四周的落石嗡嗡抖動起來，瞬時化作無數的石鏢，全都向著她沖來。

絳珠立馬龍吟指天，劍光在前形成護盾，但是石鏢竟然輕而易舉的像穿過空氣般徑直穿了過來，無數尖鋒近在身前，後面已無退路，絳珠反手提劍，情急之下，收了乾坤鏡一頭紮進石妖身上的黑洞裏。

10

原來，那黑洞就是出口。

真是歪打正著了，要是憑她自己找，是絕對不會想要鉆進這個喪歌之源。

從黑洞裏落下，眼前呈現出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別樣的世界。

一地翠萍，遍野散花，朗日晴空，和風煦木。

如此一番美滿靜好的景象，但是絳珠並不敢掉以輕心。

之前有一次也是這樣，那是成片成片筆挺的樹幹撐起的綠宮殿，深綠淺綠的遮天樹冠為天然宮頂，下面伏著數不盡的七色堇，色彩斑斕，錯落有致，就像湧著花浪的七色海。

絳珠正驚嘆於眼前的美景，但是下一秒那些綻著笑臉的七色花就變成鬼影想把她拖進鬼域。

她在那裏也死過，不過是很久之前。

這次她長了記性，不敢再輕易的被眼前虛景折服。她小心翼翼的向前探步，警醒的觀察著周邊的一切。

四野全是望不到盡頭的青坪，前面小山坡上一棵突兀顯眼的粗壯大樹吸引了她的註意，她決定先走到那裏再說。

突然一個人影從樹後竄了出來。

絳珠心中一驚，但這驚嚇只維持了一秒，她便暗暗發笑。

這不是師父麽！

只一個動作，她就認出來了。

雖然眼前這人披著黑袍，戴著黑色面具，整個色調與這春日光景十分不稱。

“臭丫頭！想不到你能闖到這春景園來，算你有幾分本事！

但是也就到這裏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你看，我給你準備的墓地，好看嗎？”

這刻意做出來的粗啞聲音飄進絳珠耳朵裏，她越發想笑，但是極力忍住了。

她故意揚起頭道，

“喲！好大的口氣！瞧把你能的！有本事你報上名來！

哼，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師父是誰嗎？”

“你是誰？你師父又是誰？！”

那人問道。

“我師父是當世唯一的仙淩子期，我是我師父在世唯一的徒弟，你姑奶奶何絳珠是也！

識相的，趕緊讓條明路出來，要不然…”

絳珠砸著嘴環視了一圈春景園，

“…這麽春光燦爛的園子就要可惜了…”

雪漩鐘和石妖洞可都被毀的幹凈！

“我管你是誰！少廢話，拿命來！”

那人懶得再啰嗦，說著就上手了。

絳珠趕緊出手迎戰。

兩人身形空靈，忽上忽下，天上地上的纏鬥起來。

可是不消片刻，絳珠便敗下陣來。

她所有的氣力都收回來專心用於防守，但還是無濟於事，在黑衣人的淩厲攻勢下，絳珠的肩膀不幸中了一掌，被拍出老遠。

她哎呦著從地上爬起來，肩膀處雖隱隱作痛，但並沒有傷及筋骨，她心裏有數，師父怎麽會對她下重手呢？！

於是她再次向前沖去，還一邊嚷著，

“大壞蛋，你休得意！”

接著腹部，背部，心口接連中掌，可是她每次都是從地上爬起來，又向前沖去。

那黑衣人一直在糗她，臭丫頭，就這點芝麻綠豆的能耐，到底是你不行還是你師父不行啊？哈哈哈！放棄吧！

絳珠總是扯著嗓子懟回去，要我求饒，你想得美！你敢說我師父，我和你拼了！

啪嘰！

她再一次被打中，重重的摔到地上。

這次可不怎麽美妙，摔的個四腳朝天，心肝腸肺的都在亂顫。

粗啞的聲音丟來，

“哼哼，怎麽樣？這回該放棄了吧？！”

絳珠定性了幾秒，直到眼前的金星都散了，她都不敢叫痛了，一張嘴就感覺會顫的肉疼，她吃力的爬起來，心裏不滿的抱怨師父這下也太狠了些，聲音低而無力，話卻硬得很，

“你聽不懂決不放棄的意思呀！想要我認輸，門都沒有！

我寧死也絕不給師門抹黑，絕不給師父丟臉。

你要殺趕緊殺！少廢話！”

面具後面淩子期那熟悉的聲音忽然叫囂著響起，

“絳兒，你怎麽那麽驢啊？！明知道打不過為什麽還硬打？！傻不傻呀！”

黑色面具被揭下，那張俊到沒話說的臉露了出來。

絳珠佯作一副驚到呆滯的表情，肚子上的肉肉卻因為憋笑而抽痛。

“天吶！師父，怎麽是你啊？！”

淩子期緊皺著眉，眸子裏欲嗔又疼，

“我是你最後一道考驗啊！”

他解下黑袍和面具一起丟在一邊，走到絳珠身前，拉起絳珠的手一個對掌，渾厚的真氣從掌心傳入絳珠體內，她身上立時不疼了，還很輕松暢快。

“那..師父，”

絳珠拉著淩子期的袖腳撒嬌道，

“我通過考驗了嗎？！”

“你覺得呢？”

淩子期反問。

“克己持靜，勇戰到底，大敵當前，無所畏懼，寧可賠上卿卿性命，絕不滅我登雲士氣，我覺得我表現的還不錯！”

一抹得意的笑浮上絳珠嘴角。

“哼，你大錯特錯！”

淩子期不滿喝道，

“為師今天要考的是‘知難而退，知恥後勇’！

古往今來，能霸天者，能伸亦能屈。致勝靠的是這裏，”

淩子期指指絳珠的腦門，又揪起她的衣袖，瞄著她的手，

“而不是這裏。打不過你就跑啊，跑了以後再想辦法啊。像你剛才那樣愚蠢和莽撞，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絳兒，你記住，面對強敵不能一朝致勝時，一定要先想辦法全身而退，再從長計議！”

“啊？！”

這和她平時所受的教誨可真是大相近庭，

“可是如果事關天下，情勢危急不容後退呢？！什麽全身而退，那不就是逃跑嗎？那還有什麽氣節可言？何談道義和責任？何談護佑天下？”

“輪到你了嗎？”

淩子期像笑一個笑話一樣把她笑了，

“護佑天下，那是為師的事兒，天塌下來是我頂著，輪得到你往上沖嗎？！

讓你退你就退，讓你跑你就跑，聽見沒有？！

小命都沒了，何談氣節？何談道義和責任啊？”

“可是...”

絳珠皺起眉頭但是話沒出口就被淩子期打斷。

“何絳珠！我登雲的門規是什麽啊？說！”

“唯師道尊...”

“那你聽不聽師父的話？！”

淩子期上前一步拿眼逼著她。

“我….哎…..聽......”

絳珠雙眉耷拉下來，再次深深的體會到這條當初被她嘲笑的門規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坑啊。

“你聽什麽？重覆一遍！”

淩子期撤回勢頭去，俯視著絳珠，話音裏溢出得意。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絳珠無奈的低著頭攪拉著手指道。

“...永遠以自身安全為重！”

淩子期緊緊跟上這句。

“是..永遠以自身安全為重！”

絳珠刻意大聲重覆著。

心下卻悄悄嘀咕，總覺得師父有哪裏不一樣，朝夕相處六年了，他從來沒有這麽教過她啊！

淩子期是誰？！那是住在天邊的仙啊！

她這師父一貫正氣沖天，浩氣凜然的，天天講大道理，為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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