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釋然。

只要你喜歡，

她想，我沒錢給你積福，也沒錢擺豪門夜宴，我只有這些，雖然是我母親送予我的，雖然我自己也沒舍得穿，但是只要你喜歡...

“快去換上試試！”

林二娘難得這麽滿目柔情，不過只有一瞬，又恢覆本性，

“先洗洗臟手和臟臉，燒火燒的全是灰！別糟蹋了好東西！”

絳珠小心翼翼的換上這件長裙，莊重的就差來場儀式了。

當看見林二娘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時，越發的樂開了花。

林二娘並沒有誇張，她不僅美，還靈氣十足，美的清純透徹，靈的不食煙火。

真是一點都不隨她爹。

林二娘第一百零一次深深的肯定。

何喬長得也算英俊，但是絕對和靈韻扯不上丁點兒關系。

而絳珠，只一眼就靈動逼人。

難道都隨了她娘？！還是像村裏傳的，許這娃是何喬撿回來的？！

絳珠使勁兒擺手才拉回林二娘越走越遠的神。

“嗯，是不錯，不過還稍稍有點大，我看還是過幾年再送你。”

林二娘佯作一本正經道。

絳珠做個鬼臉，你想得美！覆衣難收懂不懂！

她趕緊跑回屋裏把這件曼妙無比的華衣輕輕褪下，仔細的收了起來。

這件衣服的尺寸對絳珠來說確實還是稍大一點，但是絕對塞不下現在的林二娘。

許是二娘年輕時候的衣服吧。

絳珠心想。

絳珠一通狼吞虎咽，二娘真是一臉鄙夷，

“沒吃過好東西啊？！還是大少爺沒管飯啊？！餓成這樣！”

其實今天晚上，她真是吃了不少好東西，很多還是從大信船運過來的根本不知道名字的金貴東西，在開宴之前，杜檸源拉著她躲在後面傳膳臺通通吃了個遍。

他說得先把她餵飽，要不然等開席了怎麽有力氣‘隨侍’左右，她自然沒有客氣。

但是吃的再多總是飽而不滿。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直到她勸二娘多吃點但是二娘卻說：“傻丫頭！吃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吃。”

她一手捏著一個大蟹鉗子戳向二娘，

“大美女，你才傻！你是陪我啃肥蟹開心還是嚼魚幹開心啊？！”

“肥蟹好吃那就趕緊吃。”

二娘把她那半玉女蟹夾到絳珠碗裏，自己津津有味的嚼起了魚幹。

…… ……

是夜，絳珠站在窗邊，凝視天邊清月，

我們需要黑夜。

她想，如果沒有它，許多心事將無處躲藏。

此時，她又像之前無數個黑夜裏一樣，靜謐的想念著爹娘。

她揉動著頸間戴著的那顆紅珠，娘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從未見過的娘永遠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而曾經真實的爹，好像也在慢慢的飄進那個夢裏，離她越來越遠。

但今夜她仍是心懷滿足和感恩睡去。

因為有一種幸福是，還有人會因為她而記住五月二十這個日子。

04

絳珠忽然驚醒，窗外由遠及近的傳來一陣陣轟隆隆低沈的悶雷聲。

她瞬間就消了睡意，立馬起身躥到窗邊，黑漆漆的雲層不知何時已經圍城，伴隨著閃雷，暴雨突至。

蒼老而愴然的聲音在她腦中回旋，

竟是...風雨..真的來了！！

絳珠輕掩窗門，悄悄的溜了出去。

整個渡村都沈睡在這場雨幕裏。

電閃雷鳴，聲光交錯，碎石街道上劈啪作響，緊閉的門窗上落珠如玉。

她赤著腳沿著碎石街道向著海邊狂奔，小小的身影在靜謐的小巷裏一晃而過，偌大的草帽總是往前掉擋住眼睛，她幹脆摘下來系在背上，還在雨中轉了幾圈，腳步輕快的像雨滴落地那般幹脆。

因著這鬼都不出門的天氣，往常已經泛白的時辰今天卻漆黑如墨，只有巨大閃電偶爾將墨夜撕扯的四分五裂。

聽聲音，今天的瀚海似乎也有些發瘋，巨浪一個個呼嘯而來，閃電的交映下，海面忽明忽暗。

絳珠並不害怕，巨浪拍案的聲音傳入耳朵，反而心裏有些按耐不住的興奮。

她覺得這是一種召喚，於是迫不及待的投入它的懷抱。

她很輕松的游出幾海裏，湧浪顯然對她沒有什麽作用，除了湧過來時依然會拍上她的臉。

於是她幹脆潛到水底，游了一段。

再浮到海面上時，眼睛被明光晃了一下。

起初她認為這是一個巨大的閃電，可當她抹了一把眼睛再看去時，簡直驚呆了。

不遠處，正是一群閃著金光的魚群，它們全部浮在海面上，隨著微波輕輕蕩漾。

她這時才意識到，這裏沒有風雨，沒有巨浪，一切都很平靜。

是只有這裏！！

因為背後還不斷清楚的傳來電閃雷鳴，風雨催枯的濤浪。

她從來都沒見過這種魚，不過會發金光啊！一定很值錢！

二娘兩眼冒光的樣子清晰的出現在腦海，她不禁笑了。

她必須要弄幾條回去，但是...還是再觀望一下再動手。

畢竟這可是一群，而且所有的魚都保持著一個姿勢，豎直的浮在水面上，頭向上揚著，而且從金光的分布看，它們似乎有著某種隊列，就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就如每年六月初六龍王廟祭海神，她們全村也都要按排位跪好，集體拜龍王。

這群魚一直就這樣紋絲未動。

絳珠幾次都差點游過去動手，但總有一個聲音從心底傳來，再等等，再等等...

她記得爹爹說過，瀚海並不總是安全的，有一種會吃人的魚就是群魚出動的...

直到東方泛白，白晝微光一步步的趕走蒙在海面上的夜影，眼看著就要掃過這裏。

終於，金光開始在海面上晃動，然後墜進海裏。

絳珠趕緊潛到水下游了過去，只見魚群開始變換隊列，最終圍成由裏向外的一圈一圈，向著一個方向游，從水下向上望去，就像是一圈一圈的金色光環，光輝萬丈。

慢慢的這些金色圈圈開始上下分離，越小的內圈越往下，逐漸在水裏形成了一個金色的圓錐，它們不停的轉圈，金光輝映，就像是水裏倒著一座明晃晃的金山。

絳珠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它們一直都游的很慢很慢。

也許它們就這麽慢...那就好辦了...

絳珠慢慢，慢慢的靠近...小心翼翼的掏出她前襟裏的網兜。

從最下面出手應該更容易些，就悄悄的把倒金山最下面山尖位置的這條落單的弄到手就行，然後立馬開溜，在驚動其它魚之前應該就能溜到安全距離。

可是就在她準備動手之前，突然魚群又變換了隊列，倒金山變成了金山，而這一次，速度快的她都沒看清是如何變的。

絳珠還沒反應過來，這群魚就開始快速的游，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的看不見魚，只剩下一道道光影，立時在海裏形成一個金色漩渦，將所有東西都往裏吸。

她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吸進漩渦裏。

一向都只是穿身而過絲毫不起作用的海水這次竟然也不聽話了，拼命的將她狂拉亂拽，就像無數雙手在推搡摔打，她根本無從反抗，手腳也不聽使喚，只覺得頭暈目眩，說不出的難受。

這是第一次。

她在瀚海失去了掌控力。

在晃得睜不開眼睛的熠熠金光裏，她感覺到自己正在被一圈一圈的旋轉著吸入那個金山的頂點。

在這股磅礴的力量之下，她比之老妖精腳下碾死的螻蟻還要渺小。

她害怕了。

連思路也跟著陷入慌亂，腦子裏亂糟糟的湧出很多畫面，她在這一片模糊的混沌中打轉。

她看到娘的身影，卻沒有清晰的臉，她笑著給她系上一根綠藻絲穿著的鮮紅珍珠，她的手想摸摸她的臉，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看到二娘跌跌撞撞哭喊著向她跑來，全然不顧自己一貫的美人玉面，眼淚鼻涕的罵著，臭丫頭，壞丫頭，瘋丫頭，你也丟下我一個啦，淹死的都是能耐的...你不聽啊你不聽...

她看到仙莊後院那只小花狗快要餓死了，旁邊擺著肥厚流油的大骨棒，甘大師，小駱哥，還有杜檸源和杜檸楓兄妹倆都在想辦法逗它開口，可小花就是不吃……

她看見自己會飛，七竅流血一副鬼樣的飛去嚇死了老妖精和龍瞎子，然後又向著上京王城飛去……

她看到血陽島上全是血，無數的人倒在血泊裏，紅色的陽光射在鮮紅的血上，整個島變成一座巨大的鮮血淋漓的墳墓……

所有的畫面都在腦子裏打轉，讓她眩暈無助。

突然，父親的臉也出現在混亂中，他不斷說著，瀚海並不總是安全的，瀚海並不總是安全的……

絳珠告訴自己，別怕別怕，她努力的穩住發抖的心神，集中所有精力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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