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婷婷分析完情況後，心中已經打定主意——晚飯就算是花芳夜招待的鴻門宴，也要硬著頭皮去參加。

好在花家姐妹都不會武功，黃婷婷袖子中還有一把匕首，能勉強做防身之用。

至於李藝彤，她雖然心中警覺，但沒有黃婷婷想的那麽多，也就不像她那麽憂心忡忡。

因此，吃晚飯的時候，二人面色上倒都過得去。

不過黃婷婷沒料到這頓飯不止有花芳夜，連一向不愛走動的花亦蝶也參加了。

神經繃得緊緊得，黃婷婷這頓飯吃的食不知味。

她一心三用，一份控制著自己的眼神不要亂飄，一份面管理著自己的面部表情，一份註意著李藝彤的行為不要露陷，簡直是心力交瘁。以至於當花亦蝶陰陽怪氣的祝賀她姐姐花芳夜訂婚時，她差點沒反應過來。

花芳夜乍然聽到花亦蝶這句話，倒沒聽出其中的咬牙切齒，只倏忽紅了臉，眼神飄飄飄忽忽繞到卡黃二人身上，隱晦的向自家妹妹示意這個話題不太適合談論。

黃婷婷裝聾作啞，低了頭吃飯，心中卻暗忖道：要是一直以來花芳夜的這些天真神態都是演出來的話，那也太可怕。倒是花亦蝶陰晴不定，性格一變再變，危險性直線上升。

正想著，只聽那廂花亦蝶冷笑一聲，居然直接道：“姐姐，我身子有些不適，先行告退了。”說著站起來就走，不顧自己身子弱，硬是一陣風一般就離了席。

還在桌上的幾人有些尷尬。

花芳夜再怎麽遲鈍也看出了自家妹妹的不對勁，面色也是陰晴不定。

李藝彤見飯桌上氣氛不對，立時接上，扯了昨天文會的話題聊了一會兒，便匆匆拉著黃婷婷告辭。

自從花亦蝶離席之後花芳夜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送走卡黃二人時為她妹妹的行為來來回回道了幾次歉，才放她們去了。

黃婷婷豎著耳朵，留神聽到花芳夜輕輕吩咐侍女，說要去花亦蝶那邊看望一番。

她腳下步伐不亂，把李藝彤穩穩的送回房間後，在自己屋內急急轉了幾步，突然站定。

如果什麽都不做，那麽和坐以待斃沒有什麽區別，辨認那冊子不急於一時，但花亦蝶今晚怪異的態度可能是個突破口。

黃婷婷下定決心，從身上抽出一方素帕當作拜訪的借口，開了門，看著四下正好無人，便快步奔向花亦蝶的屋子。

走到那附近，黃婷婷遠遠看到花亦蝶侍女夕顏正在正門處守著，便靜靜繞了一個圈，繞到花亦蝶屋後。

四下張望無人，黃婷婷便在窗子旁邊定住了腳步，屏息聽著。

窗子正好是開著的，裏面的人聲能很清楚的傳達出來。

花芳夜的聲音中既有焦急也有關心：“阿蝶，我看著你心裏像是有事，可以告訴阿姐嗎？”

花亦蝶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冷笑，道：“姐姐，這話你從剛才起都問了幾遍了，不嫌煩嗎？要我再回答一遍也可以，我只是身體不適而已。”

花芳夜嘆口氣，道：“我剛才問夕顏，她說你最喜歡的四月琉璃盞被下人失手打碎了，是因為這個嗎？如果是這樣，姐姐那裏有別的......”“姐姐，你當我在幹什麽？我不是小孩子了！”

許是因為花亦蝶軟軟的聲音沒有殺傷力，這麽一說更像小孩子在發脾氣，一時的靜寂之後，花芳夜帶著三分笑意的聲音傳來：“是，我倒是忘了，阿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是該尋個時間許配個人家了。”

靜悄悄的，沒有回話。

黃婷婷心情緊張，懷疑自己被發現了，正準備拼著暴露順著窗戶確認一眼時，花亦蝶的聲音再次響起來，這回語調怪異，連聲音也帶了濃濃的冷氣：“姐姐，你真的是這麽想的？”

花芳夜笑道：“我看趙家二少爺今天急著來給你送信，看著對你也是有意的，不如找個時間和爹說一聲，我們姐妹在趙府也、唔”

花芳夜的聲音到了一半突然斷掉，好像吃了一驚似的，發出了莫名的音節。

黃婷婷心裏一緊，胡亂等了幾秒，終究忍不住從窗戶上面露了一下頭，然後迅速收回去。

！

黃婷婷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好在還剩一絲理智，拼命控制著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這個窗戶的位置開的極好，好道屋內的情況她盡收眼底，清晰的好像還在眼前。

但黃婷婷卻覺得眼前的事物影影綽綽看不清似的，甚至有些天旋地轉。

她站不穩的扶住旁邊的墻壁，小心翼翼的大口呼吸，卻仍覺得有些呼吸困難，頭腦內嗡嗡作響，身體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她剛才正好對著兩人的側面，清清楚楚的看到。

花亦蝶、在吻、花芳夜。

嘴唇貼合的影像是如此鮮明，以至於任何言語都失了色。

黃婷婷無力的靠在墻上，盡力放緩自己的呼吸，腦內幾乎完全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秒，也許幾分鐘，屋內響亮的耳光聲把黃婷婷的註意力猛地拉了回去，隨之還有一聲不可置信的怒吼：“你放肆！”

然後是花亦蝶低低的聲音：“姐姐，我喜歡你。”

等黃婷婷終於回過神來，輕手輕腳的快步離開，快到轉角時，聽見了沈重的摔門聲。

一路上，黃婷婷連自己有沒有撞見人都不清楚，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自己房間。

她暈頭轉向的要到床上整理一下思緒，一擡眼，卻發現李藝彤正坐在她床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黃婷婷猛地退了一大步，道：“你怎麽在我床上！”

李藝彤沒想到黃婷婷的反應這麽大，有些尷尬地站起身，向黃婷婷這邊走了兩步，結結巴巴道：“我，我來找你，看你不在，就想著等你一下......”

黃婷婷打斷她：“找我有事嗎？”

“沒什麽事......”李藝彤的語調明顯的滴落下來。

“哦，”黃婷婷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面上也開始不受控制的泛紅，“既然沒什麽事，那時候不早了，我有些困，可以請你離開嗎？”

李藝彤湊過來，賠笑作揖道：“婷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別人碰你的床，那我先走了，你睡個好覺啊。”

黃婷婷木著一張臉，眼睛一眨不眨，仿若沒聽到李藝彤的話，只在李藝彤磨磨蹭蹭跨出門的一瞬間就眼疾手快的關門落鎖，不管門外的人心情如何。

她僵硬的走了幾步，躺倒在床上，卻任憑她怎麽努力也放松不了身體。

只要一閉眼，眼前......就不斷回放剛才在窗裏看到的那一幕。

黃婷婷無意識的把手放在心口，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一下一下的連綿，像急促落下的雨滴。

很快。太快了。不應該那麽快。

黃婷婷不知道自己臉上該擺出什麽表情。

現在房間裏只有她和她自己，於是就好像站在鏡子面前一般，她所有的想法都無所遁形。

她心跳，不僅是因為剛才那一幕。

還因為，她在看到那一幕的第一眼，就突然想到了李藝彤。

那一眼，她眼中的不是花芳夜和花亦蝶，而是她和李藝彤......

黃婷婷閉著眼，在眼前的一片黑色中無言。

腦海中擠擠挨挨，和李藝彤有關的記憶山呼海嘯一般的湧上來。

笑著的李藝彤，哭著的李藝彤，耍帥失敗的李藝彤，真心實意的李藝彤，臉上永遠帶著幼稚笑容的李藝彤，一眨眼就成熟起來的李藝彤。

她送的劍，她寫的信，她的話語，她的觸碰.....

黃婷婷疲憊的把手搭在眼睛上，不知怎的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李藝彤，我對你......

第二天黃婷婷醒來之後，在鏡子前左照右照，只能尷尬的承認，自己昨晚好像超沒出息，哭著哭著哭累了，然後就睡了。

還好，眼睛只是輕微的腫了一些，如果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黃婷婷深呼吸，剛開門，就看到了一大捧花。

沒等她做出什麽應激反應，花後就鉆出李藝彤的腦袋，她正沖她笑著，用與平常無二的輕快聲音說：“婷婷，你別生氣啦，你看我今天一大早起來給你摘......婷婷，你眼睛怎麽腫了，你哭了！？”

黃婷婷穩住心神，不動聲色的接過花，試圖露出平日的微笑：“沒什麽，我沒哭，眼睛腫可能是昨天睡覺太早了的緣故吧。再說，你也太大驚小怪了，我昨天不是因為你坐我床的事情不開心，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猜測......”

把尤帶露水的花小心的放在桌上的花瓶內，黃婷婷定定神，給李藝彤說出了自己那一番“幕後黑手”的猜測。

李藝彤臉越聽越白，抓著黃婷婷胳膊道：“婷婷，那我們要不走為上計？”

胳膊上傳來另一個人的溫度，清晰的可怕。

黃婷婷不自在的清清嗓子，道：“那幕後黑手的目的還不能確定，不過目前我們在花府安全的幾率大一些，所以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再打探些時日，或許會有所轉機。”

李藝彤點頭如搗蒜：“婷婷說的對，都聽婷婷的。”

黃婷婷被李藝彤逗得一笑，下意識要伸手摸摸李藝彤毛茸茸的腦袋，手伸到一半，卻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動作，臉色一僵，手的軌跡便像被人畫了個休止符一般，不經意般的又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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