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不知處，藍忘機站在靜室的院子裏，看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名藍氏弟子腳步匆匆地跑進了院子，對藍忘機施禮道：“含光君，宗主問可以出發了嗎？”

藍忘機轉頭回道：“你先去回兄長，我稍後便來。”說完便轉頭看向靜室。

“是。”那名藍氏弟子點頭後離去。

不過片刻，林子瑜搖著扇子走了出來，看到站在院子裏的藍忘機挑了挑眉，轉頭朝靜室喊了句：“魏無羨，你磨磨唧唧地幹什麽呢？趕快出來！”

“……來了！這就來！”

魏無羨一陣風似的從靜室裏跑了出來。

林子瑜問藍忘機借他的衣服和抹額時，藍忘機就想到了它們的用處。藍忘機雖想過魏無羨穿著他的衣服戴著抹額時的模樣，但那只是他的幻想。此時藍忘機真正看到穿著他的衣服戴著抹額的魏無羨才明白現實與幻想的差距，眼前的魏無羨比他幻想中的更讓人移不開眼。

魏無羨見藍忘機盯著他出神，不自在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

今日他們表面上是要去金陵臺參加清談會，實際上是要去金陵臺探查溫寧的囚禁之地，但林子瑜說現在外面都在傳魏無羨已死的消息，魏無羨要去金陵臺必須喬裝打扮一下。

藍曦臣認為林子瑜說的很在理，至於怎麽喬裝打扮魏無羨的事情林子瑜自告奮勇地攬下了，並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有人認出魏無羨的。

俗話說得好：人靠衣裝馬靠鞍。

幾乎總是一身黑衣，頭發也是用紅色發帶綁著給人感覺有些壓抑的魏無羨此時穿著藍忘機的衣服，頭上戴的藍忘機的抹額，一副藍氏弟子的打扮。

魏無羨和藍忘機的身形相差不多，衣服又經過林子瑜稍微的調整，穿在魏無羨身上甚為合適。任誰見了也要誇讚道：“好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不得不說魏無羨這樣一打扮，就是江澄見了也要楞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吧。

林子瑜自誇道：“怎麽樣？不錯吧！我連身份都想好了，名叫藍無仙，是藍氏內門弟子，這些年一直在外游歷，近日才回來。”

眾人都知道藍氏抹額的意義，現在魏無羨穿了藍忘機的衣服戴了他的抹額，這也算是變相地告訴眾人魏無羨是藍忘機的人了。林子瑜想到此處暗自偷笑了起來。

藍忘機眼睛眨了眨，回過了神。

“子魚，仙門百家的人只要是眼睛不瞎都能認出我吧！”

藍忘機還未說什麽，魏無羨就嚷嚷著林子瑜的方法不行，不肯能瞞得過仙門百家。

林子瑜瞥了魏無羨一眼，小看我！我是這麽沒有準備的人嗎？

“接著！”

林子瑜朝魏無羨扔了一個面具。

魏無羨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面具，掂量一下，面具是白玉做的，很是輕薄，泛著幽幽白光，上面刻著的雲紋，很是精致。

魏無羨把面具戴好，面具的大小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露出抹額和棱角分明的下頜。

面具模糊了魏無羨的容貌，此時的他真是應了“玉面郎君”這個詞。

林子瑜歪著頭想了想，給了魏無羨一顆藥讓他吃下，改變了他的聲音。

林子瑜繞著魏無羨走了一圈，確認沒有遺漏的地方了，拍手叫到：“出發！”說完雄赳赳氣昂昂地大步走出了院子。

子瑜不像是去參加清談會，更像是去幹架！魏無羨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驚住了。

魏無羨和藍忘機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

金陵臺。

金光善特別重視金氏舉辦的這次清談會，想要做到盡善盡美，而負責這次清談會事宜的金光瑤絲毫不敢大意，幾乎全部親力親為。以至於月已上柳梢頭，金光瑤才能回住處休息。

清談會明日才正式開始，金光瑤回想起白日他迎接仙門百家的人時，見到藍忘機身邊戴著白玉面具的藍無仙，不知為何他見過那人之後總有種預感明日的清談會會有許多波折，不會順利進行。

金光瑤搖了搖頭，輕嘆口氣，希望是他想多了。

金光瑤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未點燈的房間十分幽暗，正想點燃燈火的金光瑤眉頭突然一皺，猛地轉身同時抽出腰間的軟劍對著窗前陰影處狠狠地劈去。

劍光一閃，像是遇到阻礙停滯在半空中。金光瑤察覺全身動彈不得，臉色如常內心卻很是慌亂，眼睛直盯著眼前影處模糊的人影，厲聲道：“你是什麽人？”

林子瑜慢慢從陰影處走了出來，越過金光瑤，點亮了桌子上的燈，瞬間明亮的房間讓金光瑤眼睛不適地眨了幾下。

林子瑜隨意地坐在凳子上，身體懶散靠著桌子，手支撐著下頜，歪頭看著金光瑤不語。

房間窒息般的沈靜，背對著林子瑜的金光瑤感覺背後一道目光緊緊地鎖著他，像是被獵物盯上了般不寒而栗。

半晌，林子瑜撇撇嘴，手一擺，解開了金光瑤的定身術。

金光瑤身體蹌踉了一下，眼瞼微斂遮住眼中的冷意，收回軟劍，眉目含笑地轉過身對林子瑜施禮道：“不知姑娘深夜來訪有何要事？”

林子瑜沈吟片刻道：“……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金光瑤微微一怔，道：“姑娘說笑了。”

誰會大半夜的潛進別人的房間裏只是為了講一個故事？金光瑤以為林子瑜在愚弄他。

林子瑜轉過頭，不想看到金光瑤臉上始終一層不變的笑。她無比懷念孟瑤的笑，金光瑤笑的太假了。

“我有個朋友，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林子瑜語調不輕不重說著孟瑤的故事。

隨著林子瑜的講述，金光瑤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淡，最後面無表情緊盯著林子瑜，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緊緊地攥了起來。

林子瑜擡眸看著金光瑤道：“他名叫孟瑤。”

金光瑤慢慢地松展手指，眼眸微垂，道：“……姑娘的故事很精彩，你的那位朋友很幸運。”因為他遇到了你。

林子瑜搖了搖頭。孟瑤沒有成為金光瑤，林子瑜承認這裏面確實有一部分是因為她，但更多的原因卻是孟瑤自己。

“我知道你想成為那樣人。”

“誰不想成為人人敬仰的人呢？”金光瑤反問道。

金光瑤想到自己做的事情，自嘲地笑了一下。

林子瑜沒有回答反問道：“我還有一個故事，你想聽嗎？”

金光瑤盯著林子瑜慢慢地點了點頭，林子瑜做了個讓他坐下的手勢。

“有個小男孩，出生在青樓……他利用《亂魄抄》改了清心音讓他的結拜大哥爆體而亡……”

聽到此處金光瑤倏地滿臉震驚地擡起頭，站在起來，朝後退了一步。慌亂間碰到了身後的凳子，發出“嘭”的聲音，但他無暇顧及，瞪著林子瑜，低聲道：“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金光瑤心裏慌亂如麻，她竟然能知道我接下來想做的事情，她到底是什麽人？

金光瑤辨不清林子瑜是敵是友，但是如果……

金光瑤眸色一暗，對林子瑜起了殺心。

林子瑜像是沒有註意到金光瑤的神色，繼續道：“……他被他最信任最依賴的二哥一劍刺穿了胸膛。二哥的不信任讓他萬念俱灰，最後他死在觀音廟裏。他的結拜二哥認為他做的錯事自己也要負一部分責任，自此閉關不出。”

金光瑤想到林子瑜說的畫面，眼眶漸漸發紅。

“我……二哥……”

殺兄殺友殺父殺子殺妻！我的結局是這樣的嗎？

金光瑤內心很迷茫，像身處在一片迷霧重重的海面上的孤帆，找不到方向與歸途。

林子瑜突然眉心緊鎖，站起身，越過金光瑤來到窗邊，伸手一抓，手指捏住了一個小紙人。

金光瑤看到小紙人，驚叫道：“這是……魏無羨！他真的沒有死！”

圍剿夷陵亂葬崗時，金光瑤沒有親眼看到魏無羨被萬鬼噬身而死的場面，事後他去過伏魔洞，看著淩亂空無有人的伏魔洞，金光瑤總覺得魏無羨不會這麽輕易就死了。

現在看到小紙人，除了魏無羨金光瑤想不到仙門百家中還有誰的詭道術法能做到這種地步。

小紙人出現在金陵臺，那魏無羨定就在金陵臺，金光瑤突然想起了白天見到的藍無仙。

“藍無仙就是魏無羨？”雖然是疑問句，但他的語氣卻是很肯定。

怪不得白日裏江澄見到藍無仙時神色很不對勁，金光瑤以為他是不滿藍忘機在魏無羨死後像個沒事人似的帶著別人來參加清談會。

魏無羨竟明目張膽地出現金陵臺，他就不怕有人認出他嗎？

金光瑤眼眸輕擡，看了林子瑜一眼。有這人和藍忘機在，魏無羨就算被認出來，也應該能全身而退吧？

有些人就是這麽好命，即使被仙門百家所不容，還是有許多人願意挺身而出護著他。不像我……金光瑤在心裏感嘆。

林子瑜緊緊地捏了下手中的小紙人，輕聲“哼”了一聲，把小紙人扔了出去。

小紙人在空中旋轉幾圈，穩住了自己的身體，向林子瑜彎腰點了幾下頭，像是在道歉。

林子瑜慢慢地舉起了扇子，小紙人渾身抖動了起來，倏地飛進了夜色中。

林子瑜轉身對金光瑤道：“我知道你不是阿瑤，世人多愚昧，何苦為了他人委屈自己？”

林子瑜自認為她該做了已經做了，選擇權在金光瑤的手中，至於怎麽選擇就看他了，如果……

如果金光瑤的選擇與自己預料的不同，那她……

林子瑜說完深深地看了金光瑤一眼，頗有深意的勾了下嘴角後揚身離去。

寂靜空蕩的房間裏，金光瑤怔怔地出神。

無人註意到金光瑤房間的燈一夜未熄，燃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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