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佐倉蜜柑猛然拔高了聲音，以讓周圍的英雄以及今井螢都能夠聽到：“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話要說！”

被佐倉蜜柑直接死死摁在地上根本掙紮不能的死柄木弔：“……”

他開始考慮要不要直接引爆周圍的這群機器人博一條生路了, 畢竟這些英雄也都失去了個性, 直接炸死的話應該困難程度不算很大。

“我不知道在神野透過電視機看到的、和歐爾麥特戰鬥的那個敵人的名字。”

佐倉蜜柑本質上還是性格有些溫吞的女高中生, 在第一句的氣勢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之後, 就重新回到了有些怯場的抖抖索索的語氣：“既，既然你們這麽告訴了我志村君的身份的話，那麽, 我可以暫時判定，志村轉弧君和這位不知名的敵人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系。”

“遠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親英雄佩彌威爾在NO.6的外側發現了名為TC4的致幻藥物，這種藥物能夠緩慢地摧殘一個人的身體素質, 並且創造出近乎於真實的記憶來。如果需要維持這種記憶的真實性而不致使精神崩潰的話, 需要沒隔一段時間就補充一次這種藥劑。雖然在NO.6的周圍就已經繳獲和銷毀了幾乎所有的TC4，但是仍舊有一批藥物流出不知所蹤。”

“這種藥物如果想要持續所創造的記憶的真實性的話，就需要不斷地進行攝入，具體的攝入形式有很多種, 包括蒸汽吸入，直接註射乃至於皮膚接觸。”

佐倉蜜柑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但是作為代價, 這種藥物會持續不斷地摧毀一個人的身體, 造成力量的貧弱、行動能力的全面下降，有可能影響人體對於鈣質的吸收而造成駝背和四肢細弱, 並且經由幹涉中樞神經影響使用者的思維。”

“佐倉。”

安德瓦不悅地插嘴道：“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就是想說, 這家夥。”

他指了指死柄木弔：“他吸了毒, 產生了幻覺，對吧？”

如今排行第一的英雄張目嗔視，看上去憤怒異常：“——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呢？保須市傷亡無數，東京天空樹直接坍塌，敵聯盟對社會所造成的負面影響不可估量，歐爾麥特直接退役，你的意思是，要讓我，我們，因為某個可能根本莫須有的藥物的影響，就饒過這麽巨大的罪行？”

安德瓦怒道：“既然也是英雄的孩子的話，就想想，你的父親到底是怎麽死的！是怎麽死在那家夥手裏的！你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那家夥精神的後繼者！”

“因為！”

少女跪坐在地上，仍舊死死摁住死柄木弔沒有松手：“因為未曾謀面的爸爸都已經因為這樣的事情死掉了！連爸爸他都已經因為這樣的事情犧牲了生命！”

佐倉蜜柑的眼淚傾瀉而下：“所以，才不能繼續放任一切這樣下去！所以才一定要阻止才可以！”

“TC4的作用形式無法被現有的技術手段查明，就如同小惠理的血液所制作的個性破壞的子彈一樣，這種藥物的制作途徑有著個性的參與。”

“這也是我能夠判斷的理由之一。”

佐倉蜜柑低垂著頭，沒有直視任何人：“志村轉弧君的體內，有著個性導致的，精神幹涉的痕跡。”

“你說什麽？”

安德瓦驚訝道。

“我的個性，並非是純粹遺傳自父親的無效化。就像轟同學一樣，我想我也繼承了一部分來自於母親的個性，只不過在不抑制無效化效果的情況下，另外的這一半個性很難顯現出來。這種個性的具體效果是……能夠直接提取出他人體內正在幹涉對方的個性，凝結成核實排出體外。心操君的心靈控制，小惠理的回溯時間，這樣的個性幹涉效果全部都可以直接提取出來。”

“不需要再做更詳細的證明了。”

佐倉蜜柑的兩根發辮無風自動，新的磅礴的力量正在體內緩緩地、卻無比堅定地傾瀉而出。

“就現在，立刻馬上。”

佐倉蜜柑目光灼灼：“轉弧君，我現在立刻，就把一直以來約束著你的東西取出來。”

——這就是名為志村轉弧的少年在視野陷入一片漆黑之前，所聆聽到的最後的話語。

……

房間坍塌了，周圍全部都是廢墟。名為崩壞的個性席卷著肉眼可見的一切，引發了不可逆轉的連鎖反應，將自己周遭的一切全部都吞噬殆盡。

父親和母親相繼死去，在血泊當中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年幼的自己茫然哭泣，然而無論怎樣呼喚，最強的英雄歐爾麥特都沒有蒞臨於此。

“——為什麽是要呼喚英雄呢？”

什麽聲音在耳畔想起。

是因為，自己摧毀了家，摧毀了生養自己的父母，這樣的場面讓人太過束手無策，精神上也根本不能接受。

死柄木弔仿佛在看一出無聲的默劇，不遠之處，年幼的自己哭得抽抽搭搭，肩膀不住聳動，卻聽不到一丁點的聲音。

“——真的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去呼喚歐爾麥特的嗎？”

難道不是嗎？

死柄木弔迷茫道。他從未考慮過這些記憶的真實性，在聽說了佐倉蜜柑那一長串的解釋之後，哪怕提前就知曉了自己和英雄志村菜奈之間的聯系，也一時之間因為信息量太大而陷入茫然。

TC4？那是什麽？致幻藥物？這些年來身體不斷衰弱的罪魁禍首？

老師他是否知情呢，黑霧他是否知情呢？精神的不安定和異化到底指的是什麽意思？

“崩壞的個性需要五根手指直接接觸才能生效。也就是說，即便你因為這樣的個性傷害到了雙親當中的其中一位，在了解到了這樣的觸發機制之後，年齡尚小的你也很難有辦法將剩餘的那一名親屬直截了當地殺死。這從邏輯上走不通。”

都在說些什麽？

“你呼喚英雄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當然是因為……

“呼喚歐爾麥特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零散的記憶殘片散落成星海，像是一個又一個神經突觸連接在一起一般，電光石火之間，又有什麽新的東西浮現在心頭。就像是火焰點燃了第一條引線，接二連三的記憶逐漸重出水面，連協在一起讓整片的回憶變得清晰。

——是因為，有人闖入了家裏。是因為，有什麽人直接破壞了自己的家，殺死了養育自己的雙親，卻單單留下了自己一個人。因此才在呼喊歐爾麥特，也因此，才在祈求英雄的救贖。

那又有什麽區別呢？反正並沒有英雄趕來，到了最後，自己等到的，也不過就是老師而已。

“看看那個人的樣子。”

什麽？

陌生而溫和的聲音持續響起：“看看那個人的樣子。”

死柄木弔愕然擡頭。

夢境當中，輕輕一動就掀掉了自己家房頂的那個人，相貌他尤為熟悉。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老師他怎麽會！老師他明明是將自己從地獄當中拯救出來，賦予了自己嶄新人生的救命恩人，他怎麽可能，怎麽會，怎麽可以……

他怎麽可能面無表情地殺死他們，還能露出微笑地對自己伸出手。

“嗯……賦予什麽樣的[個性]會比較合適呢？”

記憶之中，那個男人的相貌明明應該是不能再熟悉的，而如今看來，卻只覺得陌生異常。

“啊，有了。[崩壞]就很合適。”

等等！不行！快逃！

死柄木弔像是隔著一層無法打破的鋼化玻璃，眼睜睜地看向曾經的自己像是被什麽控制了一般，馴服地低下了頭。

快逃，不然，接下來的就將會是夢魘一般的，永遠沒辦法變更的，無可救藥的人生了……

古籍有言，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姿態動作如同神明的男人彎下腰吐出惡魔的低語，一只手按向死柄木弔的頭頂，生生將他扯入地獄當中。伴隨著個性的強行灌註，死柄木弔的雙手所能觸及到的一切都開始不由自主地崩解成碎屑，將原本就已經破敗不堪的周遭變得更加的混亂。

“今後就請多指教了，弔。”

這就是名為死柄木弔的少年，永無止境的夢魘的開端。

眾目睽睽之下，死柄木弔陡然進入了輕度的昏迷狀態。佐倉蜜柑反手就掀掉了死柄木弔頭上的那只手沖著安德瓦丟了過去。

“這裏面可能還有藥劑殘留。”

少女一邊控制著自己的精神力收束在死柄木弔身上，一邊費力說道:“還是由英雄直接回收比較好。”

控制住自身不受到無意識的崩壞個性的影響；無效化周圍的英雄，防止對方突然催動個性攻擊；將精神的突觸覆蓋住志村轉弧，竭盡全力將深埋在對方體內的個性的幹涉效果悉數拔除……

多管齊下，汗珠很快就從佐倉蜜柑的鬢角滲了出來。

嘩啦一聲，幾粒金色的顆粒物被佐倉蜜柑丟在了自己的腳邊。戒斷反應帶來的劇烈疼痛讓死柄木弔直接進入了昏迷狀態，此時被佐倉蜜柑歪歪斜斜地扶住，發出不可辨別的輕微夢囈。

隨後像是水蒸氣在大量蒸發一般，有什麽東西從少年的身體裏蒸騰而出，在夜色之下凝結成霧，於空氣當中盤旋飄蕩，最終消失殆盡。伴隨著這從體內散發而出的霧氣，死柄木弔的掙紮變得陡然劇烈了起來，以至於讓佐倉蜜柑一時之間很難同時維持多方個性的控制。

被下意識捏住的袖管突然就碎裂成為了塵埃，在專心拔除個性的時刻，對於自身的無效化壁壘稍微松懈，所造成的後果就是崩壞個性的侵蝕。

“蜜柑。”

今井螢的聲音出現在耳畔。一臉嚴肅的短發少女從背包裏掏了掏，不知道翻出了個什麽東西，變魔術一般將死柄木弔摁在了地上。

“小今井？”

佐倉蜜柑愕然道。小今井明明剛剛還……

“蜜柑是很認真地要做這件事的吧？”

今井螢同樣單膝跪地，費勁地控制著雖然仍舊陷入昏迷之中卻已經開始奮力掙紮的死柄木弔:“一生懸命地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幾十年前的內容都能夠翻出來推理，拼命鍛煉了個性，鼓起勇氣一個人來到這麽危險的地方……”

今井螢的話語頓了頓，小聲快速地說道:“雖然，還是覺得很不甘心啦。”

明明是這麽好的蜜柑。

……還是不想同意這門親事。

“誒？”

佐倉蜜柑沒聽見最後一句，只看到小今井仿佛碎碎念些什麽。

“總之蜜柑，全力全開地去做吧！剩下的部分，我會幫忙的！”

“是！”

——這一次，一定可以。這一次一定會來得及，一定能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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