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子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服力, 大力向著今井螢點了點頭。這種沒什麽來由的提醒跟蜜柑說是沒什麽用的——就惠理的判斷而言，這個過於粗神經的小姐姐壓根就沒有往危險的地方去思考，和那位據說稱之為柴村的學長單方面相談甚歡。

而因為一個屬於孩子莫名其妙的臆想就去告知教師乃至於其它校外的職業英雄的話，大概率會被無視掉……因此，惠理在回到雄英思考了一陣之後, 就想到了和佐倉蜜柑關系甚篤, 並且一看就頭腦很聰明的另一名同學。

就算對方不能夠予以多少幫助，也能夠幫忙告個老師什麽的……

“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今井螢皺著眉頭，蹲下身子保持視線和小惠理齊平, 認真地詢問道。

“……唔, 是感覺……”

惠理覺得不太好描述。她自小就在死穢八齋會的核心地帶長大, 在因為個性事故導致了父親的死亡之後, 更是幾乎一步也沒有離開過死穢八齋會的領地, 一直都被少東家治岐所看管著。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出逃, 她就在小巷的盡頭遇到了能夠拯救自己的英雄。

何其不幸，也何其幸運。

“就是覺得, 只要看向那個人的眼睛, 就有些害怕。”

惠理斟酌著說道。

這個年齡的小孩子表達能力極其有限，能夠說到這個程度，今井螢並不能太過勉強。然而事關蜜柑的人身安全, 少女還是非常謹慎地繼續問下去：“具體是什麽感受呢？他有說什麽不合時宜或者過分的話嗎？到底是為什麽會覺得害怕，惠理你知道嗎？當然, 如果不是很清楚為什麽的話也沒關系, 我不勉強你一定要說的非常清楚。”

惠理眨巴著眼睛, 嘴唇開合數次卻沒有出聲，看上去有點著急。

“別急，慢慢說。”

今井螢順手摸了摸惠理的頭發。

“……我覺得。”

醞釀了好一番之後，小惠理終於總結出了自己的描述：“我覺得，他身上，給我一種和治岐很像的感覺。和治岐一樣危險。”

一樣危險，一樣扭曲，一樣的狂熱，甚至還隱隱約約遠甚於此。浸淫黑|幫環境長大的惠理，對於這樣的氛圍如今及其的敏感而抵觸。

“！！！”

本來以為頂多就是個不良少年的今井螢，一時之間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了，非常感謝，惠理。”

末了，少女鄭重其事地向著才不過她大腿那麽高的小孩子道謝。

花開兩地，各表一枝。敵聯盟當中，黑霧一只手拿著玻璃酒杯，另一只手手持絨布反覆擦拭，一邊做著掩飾工作一邊不經意般問道：“回來了？”

死柄木顯得有些不耐煩，潦草回應了一聲之後就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黑霧：“……”

果然，是叛逆期到了吧。

死柄木弔身上沒有戰鬥過的痕跡，倒不如說，甚至還在出行之前特意調整了穿著，讓自己的戾氣看上去減少了很多。這種出現在死柄木弔身上很陌生，但是在普通高中生裏相當常見的表現，讓黑霧不得不想到奇怪的方向。

“弔？關於接下來的行動方略……”

黑霧敲了敲門，門內很快就傳來了一聲略帶不耐煩的“進來。”

“謹遵旨意。”

黑霧推開門，繼續了剛剛的話題：“接下來，就按照最初的設想繼續行動嗎？”

“啊，沒錯。”

死柄木弔並沒有看向端正站在房間門口的黑霧：“是時候擴大一番敵聯盟的影響力了……給這群在和平當中迷失了太久的家夥們放一次漂亮的煙火吧。”

“炸|藥的購貨渠道已經明確了，那些家夥們很樂意提供N2炸|彈以及相關的起爆設備，如果有需求的話，還可以派遣無人機來進行設置。”

黑霧十分適時地說道：“隨時都可以去進貨。”

“強力腦無的準備呢？”

死柄木弔問道。

“一周之內就能夠解放兩只。當然，最初的訂單也只委托制作了兩只……畢竟‘材料’的損耗非常驚人。”

“那就挑個日子都放出去吧，對得起英雄排行榜的更新。”

死柄木弔輕松隨意地吩咐道。

“明白，如果沒有別的吩咐的話……”

黑霧想要轉身離去。

卻被死柄木弔叫住。

“我覺得有點奇怪。”

死柄木弔覺得自己的這種感受更偏向於困惑：“我開始覺得曾經非常憎惡的東西變得有些……大概可以說不可言喻，而腦子裏又有些琢磨不透的情緒夾在裏面。”

少年垂下眼睫毛，看上去和平日裏一言不合就發火的態度截然不同。

他說得非常的隱晦又含蓄：“大概是最近接觸了一些別的人的思路，所以受到了一些影響吧。”

“我想這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黑霧想了想，說道：“人總歸是要和不同的人進行交流的，接受一些新的思路有助於一個人的成長。”

黑霧的話語頓了頓，隨後慢吞吞地補充道：“不過，也要自己去辨認一番，到底是怎樣的內容讓你覺得困惑，最好反覆確認一下那到底是不是你應該去兼收並蓄的東西。”

“啊，我知道了。”

死柄木弔看上去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一只裝飾手扣在他的額頭，讓整個人在昏暗燈光之下的剪影顯得尤為古怪。

黑霧悄悄帶上了死柄木弔的房間門，轉身打開了敵聯盟據點的另一扇暗格。他從貼身的口袋當中掏出一枚鑰匙，拉開了一個沾滿灰塵的抽屜，在空蕩蕩的抽屜當中取出了唯一的一件東西——那是一只蒼白的手，與死柄木平時扣在頭上的那一個別無二致。

黑霧的耳畔仿佛又重新響起了那位大人最後的命令。

“陪伴在弔這孩子的身邊，等待他長大，等待他的思想變得足夠成熟，等待他為這個世界帶來足夠真實的傷痛和變革……當然，一個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也一定會遇到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

“小問題？”

黑霧開口提問。他對於這位大人這些年的了解不算深厚，唯有一點特別熟悉——越是重要的、令他覺得頗為自得的內容，就越要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仿佛這才是某種無形的炫耀一般。

不能暗自揣測那位大人的心思……黑霧強行打斷了自己的想法，重新順從地低下了頭。

“沒錯，無傷大雅的。”

並沒有在意黑霧的這些小動作，all for one好整以暇道：“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弔他的精神有些不安定的話，就從儲藏的匣子裏換一只手給他。這些小道具有著安定心情的作用，我想一定會有用的。”

“精神不安定？”

黑霧重覆了一遍：“到底怎樣才算得上是精神不安定？”

“現在的我不太好斷言。”

當時，那位大人的語氣十分輕松：“但是我想，如果到了那一天，你一定會知道的。”

黑霧覺得十分為難，他實在是覺得，死柄木弔每天的精神狀態都算得上不安定——暴躁易怒，耐心極差，如果有一丁點不合心意的事情出現，就一定要不分場合地大發雷霆，而以上種種和他年齡完全不匹配的行為舉止，都被那位大人輕描淡寫地視作是正常現象。

那到底，怎樣才是他所說的不正常和不安定呢？

回憶到此結束，黑霧嘆了口氣，重新走進房間裏。熟悉的少年正在夢境當中皺眉，黑霧想了想，輕輕地摘下了少年額頭上的一只手。

動作輕緩地換上了別無二致的另一只。

死柄木弔，如今大約是十五歲上下，這些年已經更替了第四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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