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治岐挑了挑眉毛, 一只手的手指在自己面龐的鳥喙上輕輕敲了敲：“難得交涉一次，就是為了給我講這種故事？我對於尼安德特人沒那麽大興趣，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也跟我沒什麽關系，你別在這裏繞圈子……你們到底，想要從我這裏, 從死穢八齋會之中獲得什麽？”

自稱為003的青年並沒有對於治岐的這一番話有什麽多餘的表示, 他依舊慢條斯理地坐在自己的輪椅上，連多餘的動作或者是表情都欠奉：“我再舉個例子。”

治岐：“……”

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耍？

對面的白發青年一臉茫然：對於普通的人類，要照顧他們的思維速度太慢智商也低, 一定要把談話的內容調整到他們能夠理解的層面上, 如果有必要的話需要多舉幾個例子, 哪怕這些人類對此表示不耐煩, 也一定要盡可能地把道理掰碎了……

嗯, 就算對方表露出不耐……003認真地辨認了一番治岐的表情, 一本正經地將其歸結於“或許普通人的理解能力還沒有達到應有的水平”。

“同樣是參考個性誕生之前的社會中，梵國的種姓制度以及一些特殊宗教當中的高低階級區分, 同樣是硬生生地把原本具備同樣智能的人類區分為不同階級不同類別的方式。在這樣的等級體系當中, 有些人具備著天授的神權，而還有一批人哪怕只不過是活著或是呼吸都被當做下等的物種看待，明明早已經步入了現代化社會, 這樣的高下區分依舊赤|裸裸到令人震驚的程度。”

“而這一本質，在於對‘人的異化’。”

003將衣服的袖管攏了攏, 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將同為人類的對方視為‘非人’, 視作是‘非我族類’, 視作是‘異己’……這樣，就能夠免除自己在傷害同類的心理壓力，並且正當化自己的暴行，將一切不合理的行為視作是理所當然的……自古以來，都是如此。無論是因為真正的不同，還是因為人為杜撰的區分。”

聽了這麽一長串的內容，治岐忍住不耐問道：“因此，你是想說，個性的誕生，同樣締造了這樣的不同？這段歷史國中生的歷史課都已經學過了，高中的時候還要重新學習一遍詳細版本……你該不會覺得，小孩子都知道的東西，我會不清楚吧？”

誰知道呢？畢竟黑|道的文化水平到底是否堪憂我也沒有相關資料啊。003眨了眨眼睛，參考社交辭令決定還是不要把這樣的疑惑說出來。

“個性的不同會帶來同樣的基於‘不同’而誕生的紛爭，這一點已經是被歷史證明了的鐵律。哪怕現在因為英雄這一職業的誕生將上一場戰爭的戰火熄滅，也一定會有餘燼在等待著死灰覆燃的那一天……當然，這一點，你和那位敵聯盟的小首領，應該比我們這些純粹搞理論研究的人要了解透徹得多。”

治岐沒有說話。死穢八齋會確實吸納了不少‘無法再繼續在社會上存在’的流亡者，每一個人都有著沈痛得無以覆加的往事。雖然明面上針對於個性的歧視是令行禁止的，但總有些人會因為自己不太好控制或者是會影響到其它人的個性而遭人排擠甚至是攻擊，這樣的事件總會發生無法避免，直到讓他覺得，個性本身，就是錯誤的存在。

“那麽——那麽，你們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末了，年輕的領導托著下巴問道。他不會天真到認為對方只不過是過來給他講講大道理，既然能夠如此大費口舌，一定也有他們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想要達成多方合作，先生。”

全程都沒有什麽表情的青年終於浮現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來，就像是根本沒有多餘表情的機器一定要勉強自己達成應有的機能一般：“我希望能夠和貴方以及敵聯盟均達成合作。作為脈絡鋪陳廣博的貴方，能夠提供敵聯盟批量制作腦無的重要素材，而敵聯盟的單兵作戰能力以及今後腦無這一武器的使用也會優先給貴方使用權限……當然，還能夠幫你們制作，您一直渴望得到的，能夠拯救世界於水火的藥劑。”

“我們能夠基於現有的個性，唔，恕我冒昧其實我們對貴方做過一定的調查……我們能夠基於那孩子的個性，制作出能夠破壞個性的藥物來。”

青年的語氣非常篤定，似是‘破壞個性’這一驚世駭俗的內容，在他的口中不過是我能夠捏個飯團一般簡單。對於這種輕描淡寫地態度，治岐擡了擡眼皮，沒做聲。

“這樣的話，敵聯盟方面的需求就能夠通過貴方的合作來滿足，而貴方也會因為與我們的合作獲取你們所需要的……”

白發的青年還在絮絮叨叨，治岐徊伸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對方先暫停一下：“那麽，咳，我想確認一下。”

“你之前的提案，一直在強調我們和那個叫做敵聯盟的組織都能夠經由你們的協作而各自獲得想要的利益，你提出的建議說實話也非常誘人……那麽，你們呢？”

“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會費這麽大的精力，兜個大圈子來為了我們這種不正經的組織幫忙？如果按你所說能夠具備制作這種藥劑的水準的話，和其它太陽照得到的組織合作，豈不是更加有利？”

青年顯然是預料到了對方一定會提出這個問題來，一臉了然地侃侃而談：“因為，現在的世界站在英雄的那一邊。”

因為現在的社會站在個性與英雄的那一側，因此渴望將個性擊潰這種想法才是大逆不道——畢竟世界上最大的幾個以無個性為主的人工都市，也只不過是封閉起來減少與外界的交流，在世界的六個偏僻的犄角旮旯裏建起高高的圍墻而已。如果想要將現有的秩序擊潰，那麽勢必要用到那些隸屬於黑暗當中的力量……

“無論是誰。”

治岐終於露出了今天會談當中的第一次笑容來：“無論是誰，無論是什麽組織，只不過碰巧你們遇到了體量足夠的敵聯盟或者是死穢八齋會而已……如果是別的組織抱有類似的目的，你們也不會猶豫；如果有別的手段能夠達成目的，想必也會盡可能地去聯絡相關方的對吧？行走在荒野當中的理想主義者……很好，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才讓你們產生了這種普羅大眾會覺得癲狂的想法，但是，這一次的合作，我認可了。”

青年依舊維持著沒有表情的面容：“感謝您的垂青。”

警署的員工宿舍當中，佐倉蜜柑翻開電腦，緊張地給小今井匯報這一整天的行動部署。小飛田今天發現的東西太過異常，雖然她們並沒有被告知那到底是什麽，但是泛著金屬光澤的細長針頭讓佐倉蜜柑本能地覺得不對勁。

“蜜柑沒受傷吧？”

今井螢問道。

“沒有！前輩今天還誇獎我來著，當機立斷的使用無效化真是太明智了！還有人說這樣的話我簡直四舍五入等於半個英雄了呢嘿嘿……這麽表揚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佐倉蜜柑對於前輩們毫不吝惜的誇獎顯然有些反應過度，紅著臉回到了員工宿舍還覺得心跳過快。對此，今井螢一遍輕描淡寫地表示既然是自己做的那不如堂堂正正的接受，一邊在另一塊屏幕上認真搜索著有關於黑色世界裏相關藥劑的消息。

不能夠在搜索引擎之中顯示的、無法以尋常索引方式找到的，中立而無人監管的網絡空間，其通常的名字被稱之為暗網。

“小今井最近情況如何呢？”

佐倉蜜柑關心道。畢竟小寶莉和自己已經不再是宿舍接臨的關系，而今井螢也一直沒有表現出她在支援科的人緣到底好不好，唔……平日裏也沒有和別的誰來往很密切的樣子。

而且自己現在在實習，小今井不會連一起去食堂吃飯的朋友都沒有吧……

今井螢看了一眼左邊的屏幕，手指靈巧地敲擊鍵盤:“最近申請的實驗室裏換了新的雙屏幕電腦，覺得非常好用。”

她並沒有向蜜柑透露，自己在暗中追查那些莫名其妙的針劑和藥物。支援科的學生大多技術足夠精湛，而今井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倘若有心的話，雖說這些網址設置了重重的訪問限制，但並不能攔住意圖刨根問底的這位短發少女。

今井螢的瞳孔當中，倒映出兩個顯示屏裏密密麻麻的字符信息。

您是否因為個性的孱弱而苦惱？您是否想要具備更加強力的個性？個性增幅藥劑一經註射當場見效，有意購買者請聯系……

後面是另一個隱蔽的跳轉鏈接，今井螢點開之後，電腦就嗡地一聲彈出了七八條的病毒攔截警報。

“……呼。”

今井螢原地伸了個懶腰，難得露出慶幸的神情來。

預先拜托了隔壁班的同學來強化防禦功能真是太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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