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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淩亂的真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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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教主。”

少女全身都輕輕顫抖著,一雙大眼流露出恐懼的神色,卻還得強自維持面上的微笑,看起來真是楚楚可憐。

教主卻不為所動,低沈的聲音緩緩在她頭頂響起。

“寶淩,我沒讓你用我們的人去做這麽愚蠢的事。現在連我們在皇宮裏僅有的一點力量,都被幹掉了。”

“我……”

少女咬著下唇,無法反駁。這次的行動,的確是她太著急了,也沒想到雲若辰那賤婢會下這等死手,連證據都不用就把人全都殺掉。

讓她安插在皇後宮裏的人,連逃走回來送信的機會都沒有。

“若不是我現在還要用人……”

教主的手繼續收緊,咯嘞一聲輕響,忽然起身驟然把少女整個提了起來!

“呀!”

少女驚恐地低聲尖叫,雙腳離地胡亂蹬了兩下,又強忍下掙紮的沖動,乖乖聽任主人的處置。

她臉上滿是眼淚,漂亮的五官糾結在一起,喉嚨發出微弱的呻吟,從頭頂到尾椎,背脊一路冰涼。

修長的手指掐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用力擡起,逼她無法躲開他的眼光。

“寶淩,你給我記住,不會再有下一次。”

“是,是……”

“乖孩子。”

突然,她被像一條破布口袋似的丟到地毯上,甩出去老遠,額角猛地磕上不知什麽箱籠尖銳的棱角。劇烈的刺痛過後,是灼熱的濕潤感,大概流血了吧……

“滾出去。”

這是教主最後的吩咐,她如獲大赦,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帳篷。

草原的夏夜並不像中原那樣溫暖,冷冽的風不知來處一刀刀割在她臉上,瞬間把眼淚風幹。

雲寶淩的眼裏早沒有了恐懼,鉆進附近的另一個更邋遢的小帳篷裏,點燈,盤坐,打開梳妝匣。

雲鏡映出她盡管兒狼狽卻依然美麗的面孔,她取出一把黃楊木梳子,解開一頭發辮,開始一下一下地梳理著。

她已經習慣了流浪逃亡的生活,再淩亂的環境,她依然會盡可能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因為這副皮相,或許會是她最後的武器。

鏡子裏的美人勾起嘴角,笑容愈發冰冷。

她顧影自憐,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角鏡中的自己。

曾經,她也是眾人眼中的金枝玉葉,天之驕女。可是……自從那個賤婢出現,對,就是那個雲若辰,她的生活就徹底改變了!

原本她才是宮中最得寵的貴女,她才是未來的公主啊,為什麽事情和自己當初預想的不一樣呢?為什麽雲若辰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先帝那老頭子的喜愛,為什麽父王的繼承人寶座被搶走了,為什麽她堂堂燕陽郡主,會淪落為這天命教的所謂仙姬,被迫學那些令人作嘔的媚術?

回想起過去幾年所有的經歷,雲寶淩胃裏就一陣翻滾,簡直想吐。

但是那個賤婢,卻在宮裏過得那麽逍遙,現在甚至已經是監國公主!

嫉妒可以蒙蔽一個人的理智,尤其是與自己原本地位相似,生活圈子相通的人民,一旦與自己如今處境天壤雲泥,許多人都會心裏失衡。

而雲寶淩,已經漸漸地從一開始的對雲若辰的厭惡,變成了仇恨,甚至給自己洗腦——如果沒有雲若辰,我的生活會不一樣!

我才應該是帝國的公主,我才該享盡榮華富貴,而不是那個從小就不如自己的雲若辰啊!

那麽……既然我過得不好,雲若辰也別想快活了!

隔著數千裏的距離,雲寶淩又一次在心中對雲若辰發出默默的詛咒。而無論是她,還是雲若辰,都不曾預料到——

她們會在不久後重逢。

已成為天命教護教仙姬的雲寶淩,就是引發這次後宮血案的真兇。沒人料到,那位據說在亂軍中失蹤、估計早已不在人世的燕陽郡主,仍躲藏在暗處策劃著種種陰謀。

當聶深再次出現在重華宮中,時間又過了半月。雲若辰每天為各種事務忙得暈頭轉向,又要抽時間監督宮人與太醫為父皇治病,竟也沒察覺到時間流逝。

要不是葉慎言管著她的飲食,以她深厚的修為,一樣會累得瘦好幾圈呢。

聶深心疼地看著她眼下的烏青,卻太清楚她的行事幾格,勸她休息的話便只能又咽下去。

“有新進展?”

聽聶深說有好消息,雲若辰頓時雙眼一亮。

“嗯。”

聶深這回帶來的不是一疊疊整理她的資料,而是一張卷軸。

卷軸平鋪在桌上,葉慎言有些不明所以,雲若辰卻一眼看出,這是靖王府的簡單地形圖。

她擡眼看著聶深,等待他進一步說明。

聶深用手指在後花園虛畫一個圈,然後說,下人們回憶,梁憐卿身子不好,很少離開自己的院子,更不曾參加什麽貴婦之間的聚會。只是每逢十五,天氣晴和的時候,會去花園裏轉一轉。

“後花園?”

雲若辰皺眉:“我搜過無數遍,也設了法陣,但真沒感應到鑰匙的存在啊……”

“他們說,她喜歡在小池塘邊上的水閣裏看風景。”

而且,一看就是大半天。有時候,還會將下人們都遣走,獨自留在水閣裏想心事。因為這位王妃素來待人極好,下人們也喜歡她,很少會在背後嚼她舌根。多年手被聶深的探子用各種方式套話時,都沒有意識到,梁憐卿的這種行為很是古怪。

有點意思了……雲若辰打起了精神,回想了一下,失望地說:“小池塘旁邊的水閣,好像在我小的時候就拆掉了吧?印象很模糊了。”

說是拆掉,其實是因為開府的時候用的料子就不好,沒多久廊柱就掉漆、脫皮,應該是在雲若辰五六歲的時候被拆除了。

梁憐卿會把鑰匙藏在這種地方?她不會這麽沒有遠見吧。

“但為何每到十五這天,她就要在水閣中停留呢?”

連聶深都不知道這件事。畢竟他只是常常在夜間出沒,白天裏的事,他沒法時刻關註。

葉慎言忽然又插話:“如果不是水閣,會不會……就和池塘有關系?”

“池塘?”

雲若訝然道:“但池塘……並沒有靈氣,不是靈穴呀。不像熙華宮的煙雨湖,還能助我修行……”

葉慎言摸摸頭,說:“這個,公主,我是這麽想的。”

“也許故去的娘娘,並不是因為修行的緣故才喜歡那個小池塘的……說不定是愛那兒的風景呢?”

“啊?”

雲若辰楞住了,聶深也楞住了,他們都沒想到這一點。

回過神來,聶深思索片刻,沈吟道:“慎言所說,不無道理。”

他向雲若辰解釋,梁憐卿是蜀中人。蜀中山水靈秀天下聞名,與這北地京城風景差異極大。或許真像葉慎言說的那樣,在後花園中她獨愛水閣,只是為了那一角與蜀中有些許相似的風景?

“那……每月十五這個日子,怎麽解釋啊。”

雲若辰想了想,想不通,索性決定不想。“不管了,我們現在就先到靖王府去看看!”

現在?

都三更了呢,這麽晚了!

“公主,還是改天吧,你忙了一整天總該休息下。”葉慎言明知勸了沒用,還是忍不住。

“改天也是一樣忙呀。”

雲若辰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說:“這事懸在我心頭,總有種不太好的感覺。近來,這種感覺越發強烈了……”

明明只是母親留下的遺物,應該和目前局勢無關才對,可她為何就是時常會惦記著呢?身為術士,她明白,這或許是自己的先天靈覺在冥冥中感應到了什麽?

“好吧。”

葉慎言很無奈,只得放棄了勸說她的念頭。

雲若辰交代了紀嘉凝留守內殿,便換了輕便的夜行服,與聶深葉慎言一道離開了重華宮。

靖王府盡管一直沒有主人居住,但卻仍是有人看守打掃的。加上前些日子,雲若辰打算用這兒來當自己未來的公主府,是以宗人府和工部也都派人來修整過。

因此雖然是半夜入潛,府中一樣有燈火閃動,院子也修葺得像模像樣,並不會有荒涼的感覺。

後花園的小池塘並不大,應該說整座靖王府本來就不太大,足見當時靖王的地位相當一般,也稱不上特別雅致。

雲若辰站在池塘邊,突然想到那次舒王的人混進府裏,將三個人偶埋在池塘附近意圖對他們一家施法下咒的事。

舒王早死去數年,已被京城權貴們遺忘得幹幹凈凈。連雲若辰,都很少想起這位心比天高、卻被自己的野心所埋葬的堂叔。

其實……她並不恨舒王,反而有些淡淡的憐憫。

如果舒一生為皇室繼承人,她的父皇能當一名閑散王爺,各得其所,多好?

“這裏就是當時水閣所在的位置。”

聶深在池邊某處停下腳步,那兒如今是一座假山。

三人站在假山前,朝對面望去,企圖代入當年梁憐卿的視角,體會她那時的想法。

對面依然是很普通的景色,一片不算稀疏的小竹林,幾片太湖石,水光倒映著天上半彎的月亮,飄飄蕩蕩。

忽然,雲若辰心中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麽!

一個半尺圓的小羅盤出現在她手中,閃著幽幽的黃光。

聶深與葉慎言屏住呼吸,看她臉色越發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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