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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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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雲悄悄回了薛榮的院子,淋濕了半身的裙子,急忙回下人的房裏換了身幹凈的衣服,這廂剛走出來,就只聽見屋裏說是正午睡的薛榮喝罵道:“人呢,都跑哪裏去了?”

這幾日薛榮脾氣大得奇怪,隨便便找人發火,院子裏的小廝丫鬟每個都幾乎被他責罵打罰過,縮著肩膀不敢上前,望著身為一等大丫鬟的纖雲。

纖雲倒沒回應,望著自己白皙胳膊上、昨日服侍薛榮入睡時被踢出來的兩道淤青,露出一抹冷笑,本就沒個富貴命,偏偏是心比天高,且看二姑娘和郡主如何收拾他們母子倆了。只盼著這般,自己也能早早另選個好主子伺候。

她正思量,忽聽緊緊閉上的漆紅的木質院門被敲了敲,便揚聲問道:“是什麽人?”

雪松在門外高聲答道:“是郡主。”

纖雲心中一喜,隨手拿起擱在墻角的油紙傘,撐著傘喜盈盈地上去開門。

這一瞧,就不禁一陣的訝然,好大的陣勢。這些護衛,衣裳瞧著倒是舅老爺那裏的護衛所穿著的樣子。纖雲此時此刻倒有些怕牽連上了自己,便沈下眉目,看不出先前與薛令芳、薛令蓁有過任何交集的樣子,將薛令蓁一行人迎了進來,福了福身子,佯作疑惑地問道:“郡主帶著這些人可是有事?”

“放心,你不會有什麽事的。”薛令蓁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她同宋家人一般,生得了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兒,只不過又不是傳統說的鳳眼,沒那麽纖長,眼睛大而潤,天生含情,倒有些桃花眼的神態,卻另有不同之處。不笑自威,含笑帶情。便是這般。

此刻一望纖雲,纖雲便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心道郡主平日裏素來親近和善,二姑娘還給了自己這般多的銀子,區區幾句話實在值不了這麽多。可何況,有郡主相保,薛榮便是恨了自己,又能如何?

薛令蓁望向正屋裏時,目光帶了幾分冷色,那帶頭的護衛身材高大,不得不彎腰跟薛令蓁說話:“郡主,該怎麽做?”

薛令蓁忽地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一對月牙兒,纖白柔嫩的手指指了指方向,“去把薛榮給我捆了來!”

原本還在廊下躲雨的丫鬟小廝們嚇得面面相覷,滿心的疑惑,私底下言語著什麽,不知道薛榮究竟犯了什麽錯,竟讓三姑娘在家裏頭一次擺出了郡主的威嚴,但眾人一對上那護衛高大的身影,立馬噤若寒蟬。偌大的院子裏,只能聽見雨珠兒從屋檐瓦片上滑落,滴打在地上的聲響。

雪松打著傘,雪槿便笑了笑,說:“郡主不如到廂房去等一下,外頭到底下著雨,您若是生病了,殿下可要不高興了。”

“走吧。”薛令蓁倒也不想為了等個薛榮而委屈自己,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邁過了水坑,到了西廂房坐下。

纖雲立刻上前倒了杯茶水,端來了一盤糕點,“郡主,請用茶。”

薛令蓁接過了白瓷茶盞,她玉白的手比起這細膩的白瓷,也恍若更勝一籌,多了些生動的嬌粉色澤。

托著手中的茶盞旋轉了一圈,薛令蓁眼底裏掠過絲諷刺的笑意。這是今年府內新上供上來的幾套難得雪瓷梅花圖的茶具,市面上也難得,可薛榮依著養在正院庶長子的身份,照樣能得了一整套。

薛令蓁目光環視一周,說實話,宋氏這些年把薛榮養在正院,並未虧待了他,相反,因著當年全府上下只有他這麽一個男嗣,索性就按著以往的嫡子待遇來,這麽大的院子,丫鬟,小廝都是如此配給的。給了他富貴,給了他地位,竟養出了個白眼狼。

若說是宋氏強行將他留在正院,他記掛著梁姨娘,恨著宋氏,那倒也說得過去。可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是薛榮自己願意為了嫡出的尊貴而不要梁姨娘這個生母的。如今反而倒過來怨上了宋氏?而薛令蓁和薛令芳姐妹倆,更是無辜,也不知哪裏戳中了他的痛點。

“你們這些人,綁我做什麽?”

隨著一陣陣的腳步聲,薛榮尖銳而驚恐的聲音也愈發清晰了,薛令蓁聽得有些耳朵疼,伸手揉了揉耳朵,對雪松、雪槿二人道:“方才就應該說一聲,讓把他的嘴也給堵住。”

五個護衛進屋時,薛榮還坐在床上發脾氣,連外衣都來不及穿上,反應都沒反應過來,直接讓護衛隨手拿過一件長袍捆住了雙手,押了過來。

他是國公府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這般就像個罪犯一般被押了過來,早就羞憤難當,心裏大罵著要將那些看到他狼狽模樣的丫鬟小廝們統統嚴懲,不得讓他們說出去。還有就是這次綁他的人,倒要看看是哪裏的人物。

薛榮半點兒也沒想起會是薛令蓁和薛令芳姐妹倆綁的他,梁姨娘才剛把藥方子給了他,她們是不會得知的。

外面還下著雨,護衛裏自然沒人想著要給薛榮打傘,他午睡時穿的白綢裏衣被雨水打濕浸透,褲子上滿是掙紮而濺上的泥點子,渾身上下衣衫不整又臟亂不堪。

薛榮的雙足剛剛踏過了門檻,護衛架著他的手一松,他的膝蓋直直磕在地上,疼得直抽氣。

他一對上坐在椅上,一身淡色褙子,下著白綾百褶裙、貌若玉人的薛令蓁,就不由得心虛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暗地裏只覺得自己貼身放在胸口處的荷包也變得滾燙,他強笑著開口說道:“妹妹這是為何?可是我得罪了三妹妹?先與我松綁,我給妹妹賠罪便是。”

薛令蓁此刻連面子情都懶得給他,直接下令道:“去搜一下他屋裏和身上,看看都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

薛榮一驚,倒是纖雲說了句:“奴婢看到榮少爺把梁姨娘給的藥方子藏到了衣裳裏的一個荷包中。”

薛榮掙紮得更厲害了,望著纖雲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連聲呼喊著:“放開我!”

護衛不多時就從薛榮身上搜出了那只荷包,雪松接了過去,打開一瞧,一張薄薄的紙張和幾個金豆子放在了一處,那紙張上正寫的是要打了宋氏腹中胎兒的藥方。

“薛榮,如今你倒是給我說說這張藥方子是治什麽的?阿娘腹中的孩兒,你們還真敢下手?”薛令蓁捏緊了藥方子,深吸了口氣,命雪松收好,將手中的荷包砸到了薛榮的臉上。

薛榮被砸得偏過了臉,面上被荷包上的墜飾等物擦過了幾道血痕。薛榮喘了幾口氣,雙眼通紅,猶帶有許多的不甘來,說道:“他生來便要搶了我的東西,我怎麽不敢下手?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到人世!”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忽地一個閃電映在薛榮的面上,顯得愈發猙獰。

“你的東西?”薛令蓁仿佛聽到了大笑話,嗤笑一聲:“宗法有定,唯有嫡長子方可繼承爵位家業,若無嫡子則求一個長字。昔日是陳國公府沒有嫡子,方才給了你一線希望。可現在,有了嫡子,你也該認清楚自己的身份。阿娘未曾將你記在名下,你還是個婢妾庶出之子!”

薛令蓁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來,垂眸望著薛榮,一字一句砸在他心底:“當年你姨娘不尊嫡母,便被姐姐請了三叔祖母嚴厲教訓了一頓。而後你養在了丹楓院,二姐姐也命乳母和嬤嬤教導你嫡庶尊卑的道理,你平日裏不也是以自己正院養大的身份瞧不起族中其他庶出子弟嗎?這些道理,你最應該明白才是呢。”

薛榮渾渾噩噩,渾身的血都像是摻進了冰渣子,涼的透心穿骨,只知道自己從此以後怕是沒了出路,若是宋氏心狠些,或許他連命都沒了。

畢竟他不是唯一的男嗣了,犯的還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大過,再加上宋家得勢,若宋氏和薛令蓁他們有意要要了自己的命去洩恨,為了平息宋家的怒氣,宗族裏沒多少人會保下他的。

這一刻絕對是薛榮最清醒的時候,清醒到頭皮發麻,渾身冒著虛汗。

“薛榮既是犯的乃是不忠不孝的族規,還是當由三叔公和三叔祖母他們來審判才是。還要讓你們隨我去跑一趟溪梅院,去將梁姨娘也一並綁了過來,捉賊一下子便解決個幹凈。”薛令蓁對護衛說道,隨即她又轉身對雪松吩咐道:“二姐姐還在院子裏等著咱們的消息呢,雪松,你去給二姐姐傳個信,讓她速速請來三叔公和三叔祖母他們來審判此事,到時候便在春榮堂的正廳等一下便是。”

雪松應了聲,拿了把傘便往薛令芳的院子裏趕去。

“至於纖雲,暫時也不要離開,你還要隨我一同去做個人證。”薛令蓁含笑看著纖雲,揮了揮手,讓一個護衛先押著薛榮去春榮堂等著,而自己則要去綁了梁姨娘過來。

薛令蓁緩步走出了西廂房,院子裏靜悄悄的,眾人見薛令蓁面上半點笑意都無,大氣都不敢喘,唯恐再被牽連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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