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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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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了陳國公府,夜色已深,一路走來的街道上,各戶各家已經熄了燈,只有天上的彎月和寥寥的幾顆星子在閃爍著光亮。

陳國公府內,院子裏因幾個主子不在,也顯得黑乎乎的。十幾個丫鬟和謝嬤嬤、方乳母手裏提著燈籠,在游廊裏坐著等候著宋氏她們,只有周遭的草叢裏有些些的蟲鳴聲。

一見宋氏、薛令蓁和雲氏下了馬車,幾人趕忙趕了過來。

“太太披上件衣服,身子正要緊的時候,可不能著了涼。”謝嬤嬤將手裏拿著的單薄的外褂披在了宋氏身上。

此時夜色已深,晚風徐徐送來涼意,宋氏忍不住攏了攏衣袖,蓋住了手指,伸手去摸了摸薛令蓁正捧著腰間玉佩的手,溫軟的小手裏暖和得很,她才放下心,又對身側眉眼中透著些許疲憊神色的雲氏笑道:“嫂子瞧,到底是小孩子身體火旺些,咱們可比不了了。”

雲氏笑了笑,摸了摸薛令蓁肉嘟嘟的小臉兒,惹得她擡起一雙漆亮如星的明眸望向自己。“這話倒是。咱們累了這一整天,早就沒了精神,蓁姐兒倒還顯得活力。”

宋氏想起了呂夫人的那番話,神色又是一淡,見今日天色深了,叫來了方乳娘:“你帶著姑娘回流霞院歇息,莫要讓她久玩,吃些東西就早些睡。你看看她腿上可受了傷,那膏子給她揉揉按按。眼睛也熱敷一下,消消腫。”

她轉身對薛令蓁道:“你今日晚上沒有吃多少東西,但也不能多吃,小心夜裏積食了。”

薛令蓁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那麽好吃?阿娘盡會損我。”

雲氏和宋氏忍不住笑了起來。

薛令蓁同雲氏、宋氏行了禮告辭,便帶著雪松、雪槿往流霞院走,路過一直空著無人的清心居時,只聽見一陣陣的清脆的兵器響。

“這是怎麽了?”

方乳母想了想,拉著她笑道:“想來是表少爺還在練武呢。清心居素來無人居住,院子又空蕩無物,太太見舅老爺還要教著表少爺習武,就將這處院子收拾了一下,當作了練武的地方。這幾日一直如此,郡主你睡得早,才沒註意。”

剛說了幾句話,裏面的動靜也停下,過了一會兒,宋朗帶著個小廝從清心居出來,穿了身銀白勁裝,襯得身材高大挺拔,眉眼俊挺。

宋朗見著了游廊裏的薛令蓁一行人,明顯沒想到薛令蓁會在此,楞了一下,隨即面上不禁掠過絲笑意,“表妹,回去拿絹帕熱敷一下眼睛,莫要熬夜,早些休息。”

只見那燈籠的光芒下,小姑娘的一張臉顯得分外嬌美,肌膚多了一層淡淡的柔光,所謂美玉瑩光,也不過如此了。只是此刻雙眼紅腫,臉上還隱約留下了一些淚痕,看起來有些狼狽,卻又讓人覺得心疼。

薛令蓁這才想起,自己此刻雙眼紅腫,想必是十分狼狽了,不好意思地道了聲“表哥好”,這才帶著方乳母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了流霞院,雪棠還在守著屋,穿著一身素青的裙子要睡不睡地倚在桌子旁打瞌睡,自微微支起的窗戶瞧見了薛令蓁的身影,急忙打起精神出去行禮。

一見到薛令蓁的雙眼,雪棠對雪松道:“雪松姐姐,郡主的眼睛,這是哭得多狠啊。我去打些熱水,你給她熱敷一下。”

雪松點點頭,問道:“郡主可想吃些東西?”

薛令蓁坐在榻上,脫了繡鞋,將腿擺在小凳上,聞言,便道:“小廚房可備下了什麽?”

雪松去問了幾句,回道:“二姑娘知道夫人和您必是在宮裏沒用好飯,提前命小廚房備下了一些雞湯面,還有一些糕點。”

薛令蓁手指敲了敲桌案,便道:“那就要一碗雞湯面,糕點就不要了,夜晚吃了怪甜膩的。”

方乳母捋起她的裙擺和褲腿,只見白嫩的膝蓋上,青了一片,方乳母平時最看重薛令蓁儀態的人,此刻心疼地紅了眼睛,口裏直道:“還好這喪儀郡主只用去一次就好。否則就要受大罪了。”

方乳母說罷,拿了藥膏在薛令蓁腿上抹勻了,那邊雞湯面也熱乎乎地盛了來,蘭花邊的青瓷碗裏,雞湯冒著熱氣兒,濃香撲鼻而來。她喝了幾口雞湯,只覺胃口大開,將一碗面吃了個幹凈。

方乳母記著宋氏的吩咐,連忙攔下第二碗,命雪松將碗收了去,正巧雪棠備好了熱水,給她熱敷了眼睛,洗漱之後,立即讓薛令蓁上床歇息,臨了,還將她那盞擺在床頭的明珠寶燈也拿到了外邊,嚴禁她再看什麽東西,不睡覺。

薛令蓁有些欲哭無淚,雪松見她的樣子,不禁笑了笑,取來了放在妝奩裏的安神香囊,掛在了床帳上,替她鋪好床褥,道:“郡主還是早些睡吧,您今日眼睛腫了些,也該要好好歇歇眼睛了。”

第二日清晨,薛令蓁是被窗外一陣陣的滴水聲吵醒了,睜著睡眼問著睡在榻上的雪松:“今日是下雨了嗎?”

雪松撐起身子看了眼,“正是,姑娘也該起了。”

待薛令蓁打理好了一切,便又想起昨日宋氏和呂夫人交談後,就猛然變差的神情,宋氏當時不肯言明,以天晚為理由給她打發過去了,反正不是什麽好事情。

她心不在焉地對著窗外的花卉畫了幾幅畫,沒過多久,宋氏果真就遣了珍珠來找她。

宋氏頗有些愁眉不展的樣子,今日也未同雲氏說話,見到了薛令蓁,招手叫她到了身旁。

她穿了件竹紋壓邊白綢裙子,外頭簡單搭了件紗衣,因不需用心搭配,手腕子上依舊戴了串那小葉紫檀的佛珠手串。

宋氏見了那串佛珠,不禁又是一嘆。一串小小的佛珠,蓁姐兒看上了眼,就接連戴了七年。若是日後真對太子動了心,她就怕她把一輩子都搭進去了。

薛令蓁道:“阿娘,您還沒告訴我,昨日呂伯母究竟說了些什麽。”

宋氏笑了笑,“蓁兒,你素來聰慧,又不是個尋常孩子,應當知道自己未來的歸宿了吧。”

薛令蓁點點頭,道:“女兒生來即有異象,又被國師批言與國運相關,皇上不會容忍女兒嫁到旁人家中,自然唯有東宮,將來的帝主是我的歸宿。”

宋氏拍了拍她的手,苦笑道:“那你可知,這帝王後宮,三宮六院,妃妾諸多,你可忍得下?更何況,你與太孫年歲有差,待你入門時,他府裏難免不會有些侍妾通房之流,雖是些不上臺面的人,可若當真趁比你早入府幾年,討得了太孫的寵愛,也是一棘手的事情。”

薛令蓁皺了皺纖眉,呂夫人給宋氏說的話,難不成是皇帝有意讓太子妃給秦燁選些通房妾侍?她不禁生出些不快來。

她頓了頓,見薛令蓁面上已經有些低落,便說:“你若學學太子妃娘娘,我也放心了。凡事留著三分心,即使感情再好,也不可將心全部交了出去。你的身份,你的地位,就是你將來最有力的保障,至於寵愛,不過錦上添花。”

薛令蓁突然笑了起來,眼底裏如明珠璀璨,指腹輕輕撫著手腕上圓潤光滑的佛珠,對宋氏搖了搖頭:“阿娘,我和太子妃娘娘不是一類人。我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丈夫有其他的妾侍通房,我的夫君,只能一心待我,一心有我一個妻子。若他自己當真做不到,我也有辦法讓他做到!”

吳太子妃厭惡太子,並且她從小接受便是一夫一妻多妾的教育。對於吳太子妃來說,太子的妾侍是合法的,她承認她們,並且對於她們十分寬厚,當然,屢次挑戰吳太子妃地位的李庶妃除外。

而對於薛令蓁來說,哪怕是在末世,她的社會所允許的只有一夫一妻的制度,妾是根本不被社會與法律所承認允許的。而她的性格,也絕對不允許自己可以容忍下丈夫的妾侍。若到時秦燁當真做不到,她也有自己的手段去讓他做到這一點。既然秦燁早早就做出了選擇,就不能後悔。

宋氏聽了她這番話,神色一驚,怎麽也想不到女兒會有這般驚世駭俗的想法,即使當年宋家父母那般嬌寵宋氏,也從未想過要讓自己未來的女婿房中只有女兒一人,更別提,太孫是未來的皇帝。

“胡鬧,你這是從哪裏學來的?若被別人聽見,指不定就要如何借此生事呢。”宋氏望著薛令蓁帶著明媚笑意的面容,還是生不起氣。

薛令蓁拉著宋氏的手,靠在她懷裏,軟聲笑道:“阿娘不必擔憂。只有你我,我才敢如此說。阿娘你也說我生來祥瑞,我不是凡人,自然有些你不知的神通。你不必如此憂心的。”

宋氏一怔,望著女兒明亮的眸子,心底不由得想要信服她。她也說得沒錯,蓁姐兒又豈是尋常的小娘子呢。

她無奈一笑:“罷了,阿娘也不想讓你改變自己,你只記住,日後宋家、薛家都是你的依靠。”

回到房中,薛令蓁看著滿院子開得嬌艷的花朵,托著下巴,咬唇思考一番,還是決定提前要“警告”一下秦燁。她揮了揮手,讓雪棠拿來了筆墨紙硯。

雪棠照辦好後,忍不住戳了戳雪松的胳膊:“雪松姐姐,郡主這看著有些不對勁啊。”

雪松憑借著自己經驗,道:“應該是給太孫殿下寫信呢。”

問竹軒中,最繁忙的喪儀之後,秦燁終於能找得幾分清閑,太子喪事接下來大半便可交給了禮部負責。

夏直萬分珍重地捧著封書信進了書房。最近方姑姑被開恩出宮榮養晚年,宮裏人人都羨慕,卻不知這是太孫殿下放棄方姑姑了。因此,夏直接過了她手裏的一部分權力,成功升為了東宮的管事大太監。

“殿下,泰安郡主來信了。”夏直獻寶似的將這封書信遞了上去,心中也有些納悶,昨日郡主還跟殿下見過,怎就今日又寫了信過來。

秦燁白皙修長的手指執著一顆白玉雕成的棋子,聞言,將玉棋拋在了棋盤上,接過了書信,拆開信封,含笑的神情逐漸變得有些莫名的困惑,最後還是不禁笑出聲來。

這丫頭,心思倒是擔心得多,也不知是聽了誰的話。他這一生,真心想守住的只有她一個,何來旁人?

夏直偷偷瞄了一眼,只隱約看見了末尾寫了一句“一生只一妻,不得有妾。”,心裏大驚,看殿下這神情像是應了下來,夏直隱隱又把泰安郡主的地位又擡高了兩層。

秦燁提筆在紙張的空白處寫下一個筆跡鮮明的“諾”字。

諾有二意,一為承諾終生不變,二為答應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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