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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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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舒伊所謂的“重情重義”不過就是她的自以為然罷了。情竇初開的閨閣少女恨不得同心上人山盟海誓,生死相隨才顯得自己是如同戲文裏歌唱的那般貞烈女子。至於家族榮恥和親人性命也皆一時考慮不到了。

她如今的話語中接連將太孫殿下和泰安郡主得罪了個夠。連著泰安郡主一起說,更是觸了太孫殿下的逆鱗。

真是蠢鈍如豬!

夏直從下等的小太監被秦燁一手提拔起來,看得明白,這般的“情深義重”不過是嘴上說說,若真讓她與三皇孫成親,她自己不是個傻的,到時便看得明白了,家中父母埋怨,三皇孫又落魄如此,她也就堅持不下去了。

薛令蓁搖了搖頭,真不知這謝舒伊瞧著是個精明模樣,還算計著借謝先生給她造聲勢,也不該是個蠢的,她做出這般事情,便是連親生父母日後也對她怨恨了,更別提其他族人。

薛令芳向秦燁行了禮,見他邁步走近薛令蓁,會意地退後幾步。

“燁哥哥……”薛令蓁見他笑意不達眼底,擔憂是這“克星”之語讓他想起生母之事,心中難受。

秦燁笑了笑,神情明顯緩和下來,這落在了謝夫人眼中,卻是一道生機。

她跪著爬到薛令蓁的面前,磕頭哭道:“小女糊塗,一時被人所惑才如此無禮,出言冒犯太孫殿下和泰安郡主,郡主乃是天降福星,素來心善,還請郡主饒了我們謝家!”

這是想要將罪過全部推給三皇孫?謝舒伊微微睜大了雙目,含淚道:“母親,女兒不曾被人所迷惑,我和秦熾真心相許!”

在場眾人心中倒是一驚。

還真沒想到,這謝家姑娘如此不知廉恥,尚未說親,就敢與三皇孫私自定了終身。這世道,對女子到底坎坷些。哪怕此時女子尚可出門騎射游玩,不必整日拘束在閨閣之中。可這謝舒伊的一番話,無疑是將她與秦熾情根深種的事情暴露出來,備不住二人還在暗通往來,日後她家族女兒的名聲也必然被她牽連,更不用提,還得罪了這兩位。

秦燁略微側了側身子,夏直立刻會意,帶著幾個內侍將謝夫人拉開了來。

這幾個內侍,都是秦燁素日裏信任的人,受過訓練,手勁兒極大,謝夫人掙紮了許久,還是被拉到了一旁。

秦燁看了一眼謝舒伊,這謝舒伊卻不由得緊張起來,她是對秦熾心儀,可也沒想到,這秦熾口中的病秧子竟是這般風姿出眾的貴公子。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紗,對面站著的薛令蓁,容貌無雙,過了一些時日,五官又長開了些,面上的肌膚無瑕剔透。若非她,此刻自己怎會容貌有損?

“謝姑娘對我三弟,果真是情根深種。”秦燁意味深長地笑道,一旁跪在地上的謝夫人眼皮一跳,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天色已晚,有些起了風,這燕行山上比旁處冷了一些。秦燁拿來夏直手中備著的外衫披在薛令蓁的身上,她身形更顯嬌小,穿著他的衣裳,都有些拖了地。

謝舒伊被冷風激得有些一個哆嗦,愈發惴惴不安起來。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了謝姑娘與我三弟,正巧三弟年紀已到,倒也是一樁好姻緣。回去我就給祖父說一聲。”秦燁壓低了聲音,可依舊清晰地透過風傳到了謝夫人的耳中,只覺渾身就像泡在了冰水裏,手腳都凍得失了知覺。

薛令蓁雙手攏著衣服,只露出了粉白的小臉兒來,烏亮的眸子裏閃著笑意。謝舒伊和秦熾這一對兒倒還真是絕配,省得禍害別人家的孩子來了。秦燁的這個主意,她還真想拍手叫好。

“此事使不得!”謝夫人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連忙哭喊求道。若長女真嫁入給了三皇子,沖著老爺的性子,必要時,也只會舍下了長女。

夏直松開了對謝夫人的轄制,指了指屋內,緩緩笑道:“謝姑娘與三皇孫乃是天作之合,您莫要再惹惱殿下了。”

謝夫人想起了還在乳娘懷裏的小兒子,哽著聲音不再言語,瞧著女兒還帶著些欣喜的神色,滿嘴的苦澀。

有了這樣的一出事情,秦燁和呂樘帶著人親自將姐妹倆送回了院子,薛令蓁臨走時,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披著秦燁的外衫,不好意思地將衣裳遞給他,長睫顫了顫,偷偷瞥見他的面色如常,松了口氣,緩緩道:“謝舒伊的話,你莫要真信,也別放在心上。”說著,她想起了謝舒伊對自己的壞意,頗為生氣:“她就是個蠢鈍的,滿腦子都是糊塗!”

她同謝瓊學慣了規矩儀態,連想罵人都說不出一個臟詞來。真是可愛。秦燁只當她還是在為了謝舒伊說他的“克星”之言生氣,心底裏一陣暖流。

秦燁接過衣服,負手看了眼此時的夜幕,眼底裏數不盡的野心,再低下頭時,已然露出了笑意:“我並未放在心上,天色晚了,你快些與薛二姑娘回屋休息。”

薛令蓁這才放下心,同薛令芳回了院子。

秦燁似是才註意到了些什麽,擡眸望了眼院子掛著的匾額名字,身側趕過來的管事討好地笑了笑。秦燁頷首:“算是我謝過了叔祖的好意了。”

楚王是皇帝的親弟弟,身份尊貴,可說到底,也只是個無實權的王爺,他一輩子遛貓逗狗,紈絝著就過去了,可楚王的嫡孫是個有些才幹的,楚王舍不得讓這孩子就荒廢了。

這位叔祖,待自己這些晚輩都挺好的,一視同仁,昔年也未曾因自己“克星”之名而有所疏遠。如今又主動示好,秦燁不是不通人情的。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簡單梳洗過後,秦燁喝著茶,目光游走在桌上的書籍上,略帶著一絲漫不經心地問道:“宮中可有什麽舉動?”

對面一個衣襟繡著特殊紫竹紋的男子回道:“聖上近幾日身體有些好轉,愈發信任了太虛道長。最近已經開始逐漸放出太子病重不治的消息,只怕聖上是要動手了。另外,就是三皇孫給謝大人送信都被拒了回來,後來連著在盤龍殿外跪了三天,想要求情看望太子,也都被皇上給打了回去,如今正在院子裏養傷。”

秦燁放下茶盞。他這個三弟,到現在還心存著一絲希望,既然想與謝家結親,便由著他去!

……

翌日一早,薛令蓁躲在被褥裏滾了幾圈,也舍不得從床上起身。昨夜裏泡了溫泉,這被褥也是新做的,軟得不行。候著的雪棠則從收拾好的包裹裏拿了身天青色疊層套紗襦裙出來,裏頭的裙面上只拿銀線暗暗地勾出了卷雲紋圖案,外裙則是一層薄如蟬翼的紗,輕飄飄的。

這雪棠是前幾年從二等丫頭裏提拔上來的,年歲與薛令蓁差不多大,是雪松為了日後服侍薛令蓁培養的下手。如今雪松留在府中看顧著宋氏,雪桐跟著雲氏學醫,雪棠就頂了上來。

“謝夫人那邊有什麽動靜?”薛令蓁梳洗完,坐在桌前,正準備用膳。

用餐的廳堂出了昨晚的一檔子事情,今早管事便派下人將早膳送到了薛令蓁的房間裏。準備了幾碟小菜,都是提前問了雪棠的主意,是薛令蓁素日裏最愛的口味。

雪棠手腳利索地布好了菜,回答道:“謝夫人今早一早天未亮就帶著謝姑娘和謝家小公子走了,臨走時,還塞了好多銀子給了昨日裏在場的下人和侍衛,交代他們莫要將此事傳出去,免得對謝家姑娘的名聲不好。”

薛令蓁舀了勺粥,吹了吹熱氣,才喝到了嘴裏。甜甜的紅棗煮得軟糯,她愜意地瞇了瞇眼睛,將粥咽下。說實話,睡了一夜,她還是有些不明白這謝舒伊腦子是怎麽想的,真是恨不得拖累死全家的那種。就為了個秦熾?

薛令蓁冷笑了一聲。

雖是出來玩,到底念著宋氏身懷有孕,宋定疆定的便是今日上午回去。

薛令蓁和薛令芳一出門,就見宋定疆神色有些不爽,帶著宋朗正和秦燁、呂樘幾人閑聊。

秦燁身後,幾個內侍收拾妥帖,站在護衛的最前面,瞧著這架勢,像是也要離開的。

宋定疆心裏一氣,這巧合,說不是故意的,他都不相信!

秦燁含笑望著薛令芳,夏直和幾個內侍趕忙捧著幾個錦盒送到了薛令蓁的面前,秦燁道:“聽聞薛伯母最近身體不適,這是給薛伯母養身的一些補藥。你帶回去。”

薛令蓁福了福身子,大大方方受了這禮,讓人覺得心裏舒服。命雪棠將這些錦盒送到馬車上放好,薛令蓁問道:“燁哥哥,也是今日回去嗎?”

秦燁頷首道:“宮中有些事情需要去處理,不能久待。倒是可惜不能多教你些騎術了。”

薛令蓁歪頭彎眸一笑,“學騎術又不是可以速成的事情,再說來日方長嘛!”

此時微風拂過,她的裙衫飛揚,袖口寬大,露出了皓白的一截腕子,上面依舊纏著那串小葉紫檀玉蓮佛珠。

“來日方長……”秦燁輕念,“是啊,來日方長。”

“待你生辰過完,進了宮中,我選一匹上好的小馬給你備著。”

薛令蓁眼神愈發明亮,自眉眼到唇角都是明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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