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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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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學海趴在他身體上,把整張背都吻遍了,很饜足。

李孜翻過身來,和他接吻:“上次你說房子的事情,首付我要是拿的出來,剩下的房貸你負責,我想著買個五十來平米的差不多了,你也不要還得那麽辛苦。”

楊學海嗅著他潮濕的鎖骨:“你哪兒來那麽多錢?”

“老家房子要拆,補償款。”李孜懶洋洋的:“你要是想買趁早說好,我就厚著臉皮把那筆錢拿過來用,我也就這麽多錢了,早年要不是買這間鋪子還能有點。”

“那就買吧。”楊學海撐起身體來找煙:“你還想退休了繼續窩在這兒養老?”

李孜理所當然地說:“要是我一個人也沒什麽不行,我也做不了別的,那不得幹這一行幹到死。等我死了就把店給小郭,兩手一撒我安安心心的誰也不虧欠。”

楊學海自己其實是有點積蓄的,幹出租車這一行雖然累,但是賺頭還是有。但是他存的這筆錢是想給楊壹的,楊壹才十四歲,未來起碼還有個七八年的時間是要花錢的。況且以後總是要越花越多,他這個當爹的不能不給女兒一點保障。這筆錢他不想動。

房子是剛需,他和李孜以後一定要有個住所,但怎麽說也是大人的事情,只要老老實實工作,房貸總是能還完的,無非是日子過得緊巴一點,那沒什麽關系。

楊壹到了夏天準備升初三了。崔愛華打電話過來說她期末考試沒考好,發燒了。

楊學海想起他畢竟答應過女兒暑假去看望的,就向李孜請了個假去廣州。楊壹像是瘦了一些,頭發絞短了,學校裏面不允許女孩子留長頭發,她一頭清湯掛面的和八十年代的女學生似的。因為低燒還沒退幹凈,小臉燒得紅通通的,手背上一串打點滴的針眼,打得血管都青了。她安靜了不少,不大愛說話,楊學海陪她去打完最後一天的吊針,她看著護士手上的針手就想往回縮,咬著嘴唇臉繃得緊緊的,護士說你不要這麽緊張,血管縮緊更不好打。

楊學海記得她以前沒有那麽害怕打針。護士調侃說,昨天我們這兒來實習的一個小姑娘沒弄好,紮了好幾次沒紮準,針頭進進出出好幾回,把她給嚇著了。楊壹立刻反駁:“我沒有!”

楊學海想摸摸她的頭,她沒說話,垂著腦袋一直沈默。

晚上崔愛華回來再量了一次體溫,終於降回正常值了。

楊學海坐在客廳裏抽煙,崔愛華從臥室出來,她穿一件姜黃色的連衣裙,走過沙發的時候兩條胳膊交叉手各自往袖子口裏一扯,背後一松,從領口就掏出一條胸罩出來,啪一聲甩著沙發上,裙子撩起在腰上打了個結,兩條大腿赤裸裸露出來,經過廁所門口把腳上襪子往裏拋,精準落在水池裏。出租屋裏悶熱難當,她把頭發往腦袋後一盤,汗水從脖子上滑下來濡濕了衣領,胸口隆起的一塊暗色的大三角形襯托著她顏色雪白柔和的乳房,看得楊學海頭暈。

他目瞪口呆。這簡直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崔愛華。她從前在家裏穿個睡裙恨不得找個同樣顏色的發夾配,經過廁所門口第一件事永遠是照鏡子,挺胸收腹撥頭發,楊學海不明白女人對著那個鏡子的時間怎麽能這麽長,還能照出個花兒來不成?

楊學海從她臉上看到疲憊和煩躁。

“最近還好吧?”她去冰箱裏面找了一罐啤酒出來。

楊學海看她喝酒給自己倒酒,很驚訝:“還行。”

崔愛華看他一眼嗤笑:“還行?我看你過得挺滋潤的。有新人了吧?”楊學海不願意說這個話題,但她咄咄逼人:“這麽多年我還看不出你?樂不思蜀是吧?”

“嗯,有了。”他只能點頭。

崔愛華狠狠把易拉罐捏扁:“你覺得我特別無理取鬧是不是?當初要來廣州的時候我是下了多大的決心說服自己的,你說走就走,把我們娘倆扔在這裏,自己倒是快活瀟灑啊,你以為我沒有壓力愛幹什麽就幹什麽?我還不是為了給你們爭取更好的日子,我就不能有點追求?”

楊學海知道她心裏很委屈:“你沒有錯,是我們倆想過的日子不一樣。”

“為什麽你就不能支持我一回?我都跟你這麽多年了!”那她付出的年華又算什麽呢?

楊學海說:“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我過不下去。”

“有什麽過不下去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就過來了?壹壹不是也好好的?大家都能過就你不能過?你就是見不得我比你好!你覺得丟你大男人的面子!”

“是,是我覺得丟面子。”楊學海不想和她爭,他不想用這個來顯示自己的能耐:“我還丟了你的面子,我連工作都找不到,對吧?”

崔愛華把頭撇過一邊去,她大口大口地悶酒。

“你要是覺得帶壹壹辛苦,我可以帶她。”楊學海說。

崔愛華猛地盯他,像只戒備的刺猬:“你什麽意思?你還想搶走我女兒是吧?”

楊學海苦笑:“什麽叫你女兒,她也是我女兒,我還能害她不成。我就是想說我換了個新的工作,待遇比以前好一些,經濟也寬松點,你如果真的太辛苦,我來帶她也可以。我搶你什麽了?我房子錢不都給你了嗎?”

崔愛華歇斯底裏地吼:“人家現在都笑話我!說我太強勢把自己老公都嚇跑了!還不都是你!你以為給點錢給你那個破房子就可以了?我現在搞成這個樣子還不都是因為你!”

楊學海看看臥室門:“孩子還在裏面你小聲點行不行!”

崔愛華崩潰地捂著臉,她只剩下空茫和厭倦。

她不明白呀,為什麽呢?明明她這麽努力,明明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明明她已經鼓足豁出一切的勇氣並付之行動,為什麽還是痛苦、還是失落、還是一無所有?

楊學海掏出煙來點上,他和崔愛華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連最後一點情面她都不想再留。他覺得愧疚,在火車上的時候他在想,他們好歹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二十年呀,人生能有多少個二十年呢?她的年華是年華,他的就不是了嗎?二十幾歲的時候他們什麽苦日子沒過過,最後怎麽就到了這種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呢?

他猶豫了一下,從旅行包裏拿出一個信封來放在桌子上:“五千塊錢。給你和丫頭的。吃穿都別太虧待自己。孩子還小,你別逼得她太緊了,她這個年紀容易出岔子。”

崔愛華發出細細的啜泣聲來。楊學海沒再看她,從她身邊跨過。

那是他們最後一面。從此真的老死不相往來。

在賓館裏楊學海就給李孜打電話。

李孜似乎在一個吵雜的環境裏,身邊有不同的談話聲。他說了一句稍等,然後挪了個位置,背景才稍微安靜了些。楊學海坐在賓館的窗前抽煙等,李孜說:“什麽事兒?”

他大概是在忙。楊學海覺得自己不合時宜:“沒事,有點想你。”

李孜一頓,發出低低的笑聲:“看到丫頭了?還好吧?”

楊學海說:“打了針退燒了,學校功課緊她媽狀態又差,難怪生病。”

“難得去一次,多陪陪孩子也好。”李孜說:“衣服帶的夠不夠?住的還行吧?”

“都好。”楊學海看看手邊的旅行包,他想著走之前李孜給他收拾包裹的樣子,嘴邊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來:“在幹嘛那麽吵?”

“今天有個會。市裏面殘疾人協會組織的,他們派代表要我去,我過來湊熱鬧。”

“李代表,還弄了個小官兒當呢。喝酒了?”楊學海聽出他微醺的意思。

李孜模模糊糊嗯了一聲:“沒喝多少,一點點。”

楊學海聽他撒嬌的語氣聽得心癢癢的:“下次想喝我跟你喝,喝完了你愛幹什麽幹什麽。”

李孜是典型的逢喝必醉,而且逢酒必喝的類型,他那醉酒百分之八十是活該。楊學海知道他喜歡打腫臉充胖子,尤其愛在外人面前逞能,醉了之後隨便逮著什麽人不放。有一次郭綏陪他出去喝完回來,他揪著郭綏嘮叨,楞是不讓人家走。楊學海後悔沒好好跟他喝過一回。

李孜越發甜膩:“你少他媽占我便宜,我還不知道你想什麽。”

楊學海一哂:“我怎麽占你便宜了?我不就陪你喝個酒還成流氓了?”

李孜輕哼:“什麽時候回來啊?”

“後天,學校要開始補課了,我多呆著也沒什麽意思。”

李孜問:“你沒問問她願不願意跟你回來?”

楊學海沈默。他問了嗎?他想問來著,但是他看著楊壹憋著氣的臉問不出口,他看著崔愛華崩潰的側影不忍問。他並非有意剝奪,但連他自己都以為是他太自私。

“算了吧。小女孩子我這個男人怎麽照顧?還是和媽媽還是不能比的。”

李孜嘆息:“你要是能想得開就行。”

楊學海已經麻木:“她能開心就好。”

李孜低聲呢喃:“那就回來吧。我等你。”

李孜掛了電話,他上了出租車覺得天旋地轉,真是喝得有點多。

賈原坐在他旁邊,給他拿了瓶礦泉水:“喝點?”

李孜說了聲謝謝打開來猛灌了半瓶。賈原不知道他心裏有事,稍微猶豫後開口:“老板,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說。”

李孜扶著額沒當回事:“怎麽了?”

“是……是這樣的,”賈原舔舔嘴唇說:“小燕那口子的學校臨時缺了一個專業老師,想讓我過去幫一段時間忙,我想……我想去試試。”

李孜眉心跳動,他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小燕他那口子幹什麽的?”

賈原說:“他不是在一個盲人學校裏面當老師嘛。”

李孜想起來了,他花了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你要辭職?去學校裏看過嗎?條件怎麽樣?這麽快就下決定了?”

“不是辭職不是辭職!只是去幫一段時間忙,臨時工。我去看過一次,學校不是很大,他們那邊長期缺老師,領國家補貼的,又不願意放編制,老是招一些臨時工充充數,這樣開的工資可以低一些,都是十幾歲的孩子,挺可愛的。”

李孜舒了一口氣,調侃他:“你們家小伍還不夠操心的?年紀小的更難帶。”

賈原莞爾:“小伍最近好一些了,他現在能聽話了。”

“那你就打算把他留在這兒讓我替你看著?”

賈原戰戰兢兢:“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小伍他能做好的,真的……他已經做了這麽長時間了,也沒出過什麽事不是……”

李孜不是成心要拿捏他,他只是開個玩笑:“你知道我是能多照顧一點就照顧一點的,我這個人也不想多事。你如果覺得我給的待遇不夠,或者有什麽地方不太滿意,你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商量的。我覺得我不算苛刻的一個老板。但是你別跟我說走就走,這樣讓我很不好做,你算算我這兒除了你全手也沒幾個了。”賈原是他第一批招進推拿館裏的師傅,和他同一時間進推拿館的師傅走得已經沒有幾個了,李孜不舍得。

“我知道,我在您這兒挺好的我沒想著要走,您給的待遇挺好,”賈原心有愧疚:“謝謝您一直照顧我和小伍,您也別怪小燕,她平時幫我挺多的,前段時間小伍被人欺負的時候都是她護著,小伍也難得找一個小姐姐願意和她親近。”

到這兒李孜終於懂了,這當哥哥的還在給弟弟還人情呢:“我我告訴你賈原,還人家人情不是這麽還的啊。你請人家吃個飯或者送點什麽東西不行?把自己時間都搭進去,你弟弟傻你也傻是吧?別搞得像是剛從學校裏出來的學生似的。”

賈原在他身邊點頭連連稱是。

李孜閉著眼睛揉揉太陽穴:“去多久?”

“半年吧……他們下一批人到了我就回來。”

“行,去吧。”

賈原小心翼翼地問:“那小伍……您能不能留下來……”

李孜嗤笑:“不留下來我去哪裏一下子找兩個人補你們的缺?我告訴你你給我把你那些客人都安排好了再走,要不然我跟你翻臉。”

賈原喜上眉梢:“好的好的,我一定會收拾好的。”

李孜往後靠,呼出一口涼氣來。他捏著手機腦袋裏都是楊學海,想起剛剛說的那句我等你,心裏慶幸。李孜啊李孜,福氣不小,終於有這麽個人願意回來、留下,一起走後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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