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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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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停著一輛車,白幻姿將我塞進車裏。阿庫坐上駕駛座。汽車發動,楚忘不敢靠太近,在車後面發足狂奔。

可是即使他是人造人,也跑不過汽車!

我不斷扭頭,看著他的身影漸漸變小。

“白幻姿!為什麽?”我朝身邊的人大喊。

可是她沒有做聲。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嘴角保持笑容。

“你不用喊她,她很快就會死亡。”前面的阿庫說。

“清瑩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陌生。她是從什麽時候冒充清瑩的?

“她沒事。”她說,“在她家中好好呆著。”

“阿塞死的那天,你是不是趕到我們之前回到我家,代替了清瑩。”

“是。”阿庫頭也不回。

“幻姿死那天,是不是你搞的鬼?”我輕聲問道。

“啪!”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她收回手,冷冷的道,“如果那天不是阿瓦下令不能殺你,阿塞也不會枉死!”

一個轉彎,我看到她腰間搖晃的展斬的頭顱,心中一痛。這個殘忍的阿庫,我想殺了她,如果可能,我真想殺了她!

壓抑著心中的劇痛,我繼續問:“白幻姿怎麽回事?”

她冷笑說:“一個瀕臨死亡的人造人,阿瓦將她改裝了,腦子裏裝了新的芯片。不過她身體炸損太厲害,能量很快會用完。”

我看了看旁邊的白幻姿,她的眼睛正慢慢閉上。她似乎努力睜開,但是卻徒勞。

開了大概一個小時,這裏大概是北京南面的某處,人煙稀少。

她指著前面一個倉庫道:“阿瓦他們就在那裏等我們。你想過去麽?”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說:“你當然想過去,因為阿瓦堅持不殺無辜,只會給你動手術。”她看著我,面露得色,“可是我不會再給楚忘機會了。阿瓦的原則,只會誤事!”她打開車門,下車,拉開後車門,將白幻姿一把拉出來,扔在旁邊地上。白幻姿抽搐了一下,就再也不動了。

這回,她真的死透了!

她進車內,坐在我旁邊,看著我,滿臉鄙視。

“終於能殺了你!”她說,將我身體扳過來,面對她。

她的手槍抵在我的額頭,硬、冰涼,她力氣很大,戳得我額頭發疼。

我看見她的手搭上了扳機,她的眼神亮了亮,又暗了暗。

她說:“去死吧!”

我閉上雙眼。別了,楚忘!

等了半天,預料中的子彈沒有到來。她一直維持這個姿勢不動彈。

這比死還讓人難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可是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漫長,我喊道:“要殺就殺,別這樣折磨我!”

她沒有回答,依然沒有回答!

我睜開眼。

她還維持那個姿勢,拿槍對著我的額頭。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那麽黯淡。

怎麽回事?我試著晃了晃身子,她依然沒有變化,眼睛似乎失去了焦點。

我將身子慢慢從槍口下移出來,跳下車,發足飛奔。不管她發生什麽事了,我只知道自己要逃,逃到楚忘身邊去。

可是我只是跑出了百米遠,兩個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阿瓦說:“易小姐,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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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樓頂,冰涼的風輕輕地吹過,銀白的月光將天臺照得隱隱的亮。一個高大的身軀靜靜地坐在天臺邊緣。

“阿庫怎麽了?”我問。

他站起來,走過來,高大的身軀投下的灰黑色陰影漸漸將我籠罩。

“我有時候甚至想,易景陽也許是註定要出現在這個世上。”他擡手,捏住我的臉,我偏頭想要掙開,卻被他捏得更緊。

“阿庫已經太久沒有充電,駕車來到這裏,耗盡了她最後一點電能。”他說,“你運氣真是好,再晚一秒,阿庫就殺了你。”

我頓時心生寒意。

阿瓦低頭看著我,嘴角有隱隱地笑:“易小姐,你很害怕?”

“廢話!”我條件反射地道。畢竟他的兩個夥伴都因我而死,五人組只剩下三個,他一定很恨我。

“我不會殺你的。”他說,“不殺無辜的人,無論任何情況,這是我的原則。”

“老大!”一個焦急的聲音響起,是阿民。

我和阿瓦都往我身後望去,只見阿民站定,急道:“大廈的電源斷了,阿庫必須馬上找地方充電!可是現在上哪兒找萬伏以上的電源?”

阿瓦神色一震,也微蹙起眉。兩人一時靜默無聲。從天臺往下眺望,附近樓群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只有遠處傳來亮光。

好巧不巧,這一片區域居然停電了。

“易小姐,你運氣真好,我們必須另找地方給阿庫充電,再給你動手術。”阿瓦似乎很愛惜手下的性命。

我心中微微一動,輕聲道:“我能找到最近的有電壓的地方,而且是5萬伏的電壓。”

阿瓦和阿民都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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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驅車離開倉庫。阿民開車,我和阿瓦坐在後排,阿庫放在副駕駛座上,依然保持斷電時的姿勢。

要去的地方很遠,開車也要一個半小時。這讓這段路途變得異常難熬。

一個急轉彎,我跌入阿瓦懷中。他一把扶住我。

“對不起!”我習慣性的道歉,卻又想打自己嘴巴,道什麽歉!

他眉一挑,說:“客氣。”

這樣的對話,其實很奇怪。尤其我們都背負著雙方兩條人命。

“其實如果你不是易景陽的母親,也許我們還能做朋友。”阿瓦說,“別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在2026有幾個人類朋友。”

這真是機器人中的異類!

可是我還是不得不對他心生好感,我說:“你依然迷茫嗎?”

阿瓦沒料到我突然如此問,神色一黯。

“其實生不生孩子對我都一樣。”我說,“我愛的人不能讓我懷孕,我根本不想跟其他人發生關系。”

他看著我:“楚忘?”

我點頭:“其實你殺不殺我對我也是一樣。因為他很快就要回2026,這樣的餘生,我早已想開了。差別只是失去他以後,孤獨的死去,或者孤獨的過一生。”

“孤獨嗎?”阿瓦說,“可是,孤獨是什麽?我連孤獨是什麽,都感覺不到。”

“我的腦中,只有空白。”他的身子突然想我傾斜,美麗的臉逼近我的眼前,“你是頭一個對我露出憐惜表情的人。”

我退無可退,卻已被他壓在車門上。

“剛才你露出的表情,是憐惜吧?”他定定地看著我,“真是奇怪,我要對你不利,你還這樣看我。你跟你兒子真的差別很大。”

汽車嘎然停住。到了。

阿瓦松開我,下車。

國家空氣動力學重點實驗室。

“該死!為什麽要相信這個女人!”阿庫似乎恢覆了意識,微弱的聲音響起。被阿民放在實驗臺上的她依然不停地咒罵著。

因為這是唯一讓你活下去的方法!我不能讓你死!”一直沈默的阿民突然開口喝道,阿庫臉色一震,安靜下來。

我靜靜地看著她。她殺了展斬,間接害死了白幻姿。

“易小姐,告訴我們,電源在哪裏?”阿瓦柔聲對我說。

我走到實驗臺前,摸到臺下的按鈕,輕輕按下。整個實驗室頓時明亮起來。

國家實驗室,獨立供電,是我曾經實習過的地方。已經接近晚上11點,實驗室並沒有人值班,機器自動運轉。對這裏的每件試驗器具、每件器具的功能,我都非常熟悉。因為曾經,兩年多的日子,我在這裏。

突然想起了何謙陽,因為他說,我在動力學上的天分,超乎常人。

何謙陽……遠在天邊的何謙陽,你可知道此刻的我身陷囹圄,危在旦夕?

我說:“電源在這邊。”指向遠處的一個大型機器後的實驗臺。那是風洞設施。普通的風洞,用來產生風力,測量建築模型的抗風抗震能力。

而這個風洞,全國唯一一臺從丹麥引進,可產生小規模的颶風,讓任何牢固的物體破損,無堅不摧。當然,這也是對風洞設置來說毀滅性的任務。

“慢!會不會有陰謀?”阿民不放心地看著風洞。他也許沒見過這個年代的風洞。而且不是本專業的人,也不會懂這個機器的功用。

“我人就在這裏,如果有陰謀,你們馬上殺了我好了。”我淡淡道。阿民有些猶豫,可阿庫發出的一聲沈痛的呻吟讓他終於咬牙下定決心,將她放在風洞試驗臺上。我走過去,將風洞電源打開,再把外置電源線交給阿民:“給她充電吧。”

風洞設置開始發出低沈的運轉聲,而阿庫精神一振,一雙眼睛終於睜開,明亮得讓阿民阿瓦放心。我退到阿瓦身邊。

可是這個情況只維持了5分鐘,阿庫眼神又暗了,設備的運轉也變慢。

“怎麽回事?”阿瓦問道。

“可能是線路問題,等一下!”我走到試驗臺後面的操作臺,這次他們沒有懷疑,只是關切的看著臺上的阿庫。

我從一個櫃子裏拿出一個鋼瓶,放置在發動機背面、試驗臺下部,那兒正好有一個卡槽,雖然不是用來裝這個鋼瓶的,但是正好可以固定。

“你在做什麽?”阿瓦抓住我的手。

“動力不夠!”我擡頭看著他,目光鎮定。

他松開我。我重啟機器。

這次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已經運轉了十分鐘。阿庫甚至可以擡手了。

阿民就趴在阿庫旁邊,削瘦的臉上有一絲笑意。

“謝謝你。”阿庫似乎也滿意。

“呵呵。”我笑。

“你跟楚忘,都是這麽做的麽?”他說, “他是人造人,我是機器人。我們其實是同類。”

我不明所以。

“他可以,我想我也可以。”話音未落,他的唇,輕輕覆上我的。冰涼的觸感,從唇上傳來。他的舌有些謹慎有些生澀的,慢慢探入我的嘴中。

我大驚,用力想要推開他,可是他紋絲不動。我緊閉著唇,他似乎有了一絲怒意,用力在我腰間某處一敲,我吃痛,嘴張開,他的舌就趁虛而入。

我窘迫之極,卻無法改變現狀。風洞設施運轉速度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響。

我已電光火石般閃過無數念頭,而漸漸清晰的,是楚忘那愛憐的眼神和隱約的話語:

“……你的血液,一旦與你的唾液混合,將是劇毒……”

血腥的氣息,漸漸彌漫口腔,我的舌,開始與阿瓦的糾纏。阿瓦劍眉微微一抖,反手將我摟得更緊。許久,他終於將我放開,彼此都因這熱烈的吻而氣喘籲籲。

他挑眉笑了,笑得高深莫測。他伸手將我摟得更緊,將頭放在我肩上,沈聲道:“難怪易小姐對一個機器人的吻回應得如此熱烈,原來是想對我下毒。”

我身子一僵,他大笑道:“可是楚忘沒告訴你嗎?2026年除了他之外,還有另一個跟他一樣厲害的機器人,就是我!這毒對誰都是致命的劇毒,對我卻是無效的。”

我心一沈。然而阿瓦仿佛剛才我對他的加害不存在般,柔聲道:“易小姐,讓我愛你好嗎?”我駭然擡頭看著他。

“在2026年,從來沒人會用你這樣憐惜這樣心疼的目光看著我。”他低低地笑,“所以我要愛你。等給你做完手術後,我要留在這個時代,試試愛人的感覺。剛才吻你的時候。”他擡起我的手,放在他金屬制成的胸前,“這裏,我的芯片心臟,似乎開始被什麽東西填滿了一點點。”

“作為對於剛才那個吻的回禮……”他猛地用雙臂箍住我,把頭埋向我的肩窩。

“你要幹什麽?”我大驚,而肩膀上卻傳來一陣刺痛。我正要掙紮,他卻忽然放開了我。

我忙低頭一看,肩膀上竟已留下他血紅的齒痕。咬得很深,鮮血淋漓。

“別擔心!”他沈沈笑了,“那裏,留下了我的訊號。我的訊號,唯一的訊號。”

他伸出雙手撫過我的頭發,我卻無法動彈。他繼續解釋道:“我將我芯片的一小部分,留在了你的體內。它能而且只能與我腦中的芯片回應。只要我還活著,無論你到世界的哪個地方,我都能找到你……”

實驗室裏,回蕩著風洞設置低沈的運轉聲。我擡頭,看了看墻上的時鐘,長長的秒針,慢慢移向12點的位置。我輕輕閉上雙眼,慢慢回答道:“也許沒有這個必要了……也許你馬上就會殺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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