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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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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露先去和門衛的大爺說好,偷偷給大爺塞了一點白糖。大爺的孫子今年剛剛五歲,正是饞的時候。

大爺先是言正言辭的拒絕:“小何同志,我可是堅定的共產主義擁護者,不搞資本主義這一套!你這一套在我這裏可是行不通。人我會給你攔下,但是你這種行為是要批判的。”

“大爺您說的對。發揚革命傳統,爭取更大光榮!”何露假裝要把糖罐子往回收,還沒有拿到手,大爺的孫子就開始哭,何露假意為難的問:“大爺,您看著怎麽辦?”

“不爭氣的東西,想當年我小時候哪裏有糖吃,就是樹皮那也是好東西啊。算了算了,為了你這個小東西,我就破一回例,反正也不是原則上的問題,多謝小何同志了。你放心,我保證人給你攔在門口外面。”

何露笑了笑:“那就多謝大爺了。讓小寶有時間去找我玩啊。”

她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和愛紅打了聲招呼,跑到他們家所在的街道上。大中午的天氣炎熱,沒多大會兒就是一身汗。

不過一想到何雪就要倒黴了,她就覺得自己的汗沒白出。

“同志,一切資本主義都是紙老虎!請問您有什麽事?”街道的婦女同志熱心的問。

何露把氣喘勻了才道:“同志,拒腐蝕,永不沾!我叫何露,我姐姐何雪讓我過來替她報名,她想為祖國做建設,哪裏苦哪裏累她就要去哪裏,她想報名成為鐵姑娘!”

“那你姐姐怎麽不自己來報名?”

“何雪同志因為被街坊鄰居說成資本主義做派,正在積極幫助鄰居幹活,委托我來幫她報名。她說也要為革命獻.身,堅決不拖祖國的後腿。”

婦女同志更加的熱情:“婦女能頂半邊天。我這就替她報上名,盡快安排她為祖國貢獻自己的力量。”

“謝謝您!這是我家的地址,到時候請您一定去家裏通知我姐姐!”

“好的,何露同志。我代表黨和人民衷心的表示感謝,希望你姐姐能夠為我們婦女同志爭光!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何露露出堅定的目光:“請黨和人民放心!我一定會幫助何雪同志改掉自身的腐朽做派。”

“那我就先登記上了,過兩天通知她過來就行。一定要讓她把握住這個機會。”

何露點點頭,就算何雪這次命大沒去成,那也會被打成革命反派。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條死路。

鐵姑娘可是這個時代獨特的產物,哪裏最累哪裏最苦,哪裏就有鐵姑娘。而且這是國家支持的,一旦報了名,就不能再更改了。

何露沒敢光明正大的去學校,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溜了進去,順便又帶上了之前的頭巾,這樣一包紮就是薛二菊也看不出,這樣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同志,你找誰?學校還沒有開始上課的,後天才開學呢。”一個戴著眼睛的老師模樣的人問。

“是這樣,我姐讓我來和學校說一下,她要報名去參加鐵姑娘了,以後就不來學校上學了。她讓我來學校把她的學籍取消一下。”

學校老師笑了笑:“你姐姐還是挺有志氣的。雖然說不上學有點可惜,但是革命不分貴賤,通過其他的途徑為國家貢獻一點力量也是挺好的。你姐姐叫什麽名字呢?我把她的檔案找到。”

“她叫何雪,今年剛剛考上高中,謝謝老師!我就是過來說一下,具體的退學手續我姐說自己辦呢。”

她要讓何雪自己嘗嘗不能上高中的滋味,讓她親自來辦退學手續,心裏一定會非常憋屈,卻又沒有辦法破解。

何露做完這些事情,滿意的走在回磚廠的路上,她就不相信何雪這樣子還能翻出花樣來!

“小何啊,上午果然有個女同志過來說要找廠長,我把她趕走了。你就放心吧。“門衛大爺攔住何露說道。

何露摸摸門衛大爺的孫子道了聲謝:“好的,麻煩大爺了。下次要是好來的話,大爺還是繼續攔著點。”

愛紅見何露回來,好奇的問道:“你這是去哪裏了?大中午的一直沒看見你人影?”

何露露出狡黠的笑容:“愛紅姐,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愛紅不明就裏,但是見何露的樣子,知道是有好事,自是樂的不問。

何露又問王君:“小王同志,你還有初中的課本嗎?家裏妹子多,書不夠看。”

王君露出了然的表情,上次她去何露的家裏的時候,可是看見過何露的爹娘以及那個所謂的姐姐是怎麽算計她的,心下有些同情:“有呢,我家裏沒有這麽多的姐妹,我的書沒人借呢。你要是需要的話,我明天給你帶過來。”

牛冰萍不樂意的捅捅王君,小聲的說:“你幹啥借給她啊?你倆關系啥時候這麽好的?”

傻大個咦了一聲:“牛同志,你的思想境界怎麽如此低下,沒看見毛.主/席都在倡導學雷鋒嗎你得向王君同志學習,同志之間要互相幫助。”

“趕緊幹活,用你管我的事啊?我又沒和你說話,插什麽嘴啊?”

傻大個還想說什麽,見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何露好笑的沖他搖搖頭,沒看見領導已經端著杯子過來了。

何露對這個領導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大家也好像不害怕他,在他面前都是有什麽說什麽。但是領導最不喜歡看見的就是大家鬥嘴,用愛紅的話說,每次有人鬥嘴啊,領導就會多喝水。自然往廁所裏跑的就勤快。

磚廠的人都知道他們工會領導的這個毛病,平常可沒少被調侃。

下班之後何露去給何雨買了幾個肉包子,她自己也給羅嬸子買了點。但是因為有羅天亮和羅和平在,所以她比較低調,沒有買特別多。

“謝謝你啊小露姐,這是我第一次吃這麽好吃的包子呢,都是肉餡的。”

何露看著何雨露出小貓一樣的表情,完全和在村子裏的時候不一樣,心裏還是有點感觸的。不管別人對自己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家,不能在任性妄為,何況薛二菊對何雨還是一般般。弄得她幾乎都快忘了何雨在家裏任性的樣子了。

“你要是想吃啊,以後姐還給你買。你平時多註意一下何雪的動靜,省的她又想著怎麽害人。還有,姐給你找了一套初中的書,明天拿過來給你。後天去上學的時候你也算是有書看了。”

何雨一聽說有書看了,一時都忘了吃包子。嘴唇喃喃的道:“姐,謝謝你......我終於知道奶奶為啥喜歡你了。以後我好好幫你留意著。”

何露哭笑不得,“好了,我該去我幹娘家裏了。你大姑家的愛軍今年也上初中,畢竟是姐妹,有事你倆也有個照應。”

說完也不管何雨,自己擡腿往家裏走去。

何大姑廠委那邊一直沒有宿舍的消息,這年頭不是誰想分宿舍就能分到的,有太多的人還像何大姑一樣擠在不到六十平的房子裏過日子,所以何露也不著急。

薛二菊仍然是像之前那樣,每天見了何露就讓她趕緊回家住,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

“何露,你要是再不回來,你就別認你爹娘!到時候有你後悔的時候!”剛剛看見何露竟然手裏拿著包子,不由氣的放出狠話來,何露翻了個白眼,直接無視過去。

何興國聽了不高興:“讓你和孩子好好說話,你看看你自己都說的啥話,中不中聽?”

“我說的有錯嗎?一個大姑娘家的自家不住,跑去住在羅大姐家裏。你讓別人怎麽看她?是急著要嫁給誰啊?也不照照鏡子,就這樣的誰會娶你。”

何露又翻了個白眼,“是啊,讓別人評評理,看看誰家的爹娘是這樣的。我還偏偏就住在我幹娘家裏了,誰要是不服氣啊,就憋著!以後我掙得工資也要好好孝敬我幹娘。”

“你!我養你這麽大就是讓你這麽氣我的?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就該在你小時候把你掐死!”

“呦,那就多謝您嘞。”

不理會薛二菊著急的神色,她慢悠悠的往羅家走去。

雖然這羅家的孩子她一個都不敢招惹,不然最後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但是不能不說這的確是目前她能在的最好的地方。

羅嬸子看見何露回來,趕緊端著一碗白開水給她:“今天上班累了吧?幹娘一會兒給你蒸窩窩頭吃。”

“行,幹娘做啥我吃啥。我買了點包子,幹娘你先嘗嘗,二哥三哥都還沒有回來啊?”

“嗨,他們兩個混小子,誰知道去哪裏了,回不回家吃飯也不說一聲。還是閨女貼心,有包子也知道給幹娘嘗嘗,你快吃吧,幹娘不喜歡吃包子。”

何露發現這對自己好不好,平時的表現就能看出來。這肉包子一年也吃不到幾次,怎麽可能不喜歡吃,只不過是想讓她多吃點罷了。

“幹娘,你快點吃吧,我現在也掙著糧食,咱倆一塊吃。”羅嬸子高興的合不攏嘴,最後也只是吃了一點。

何露有時候就覺得很奇怪,這羅家兩個兄弟偶爾幾天總是回來的很晚,有時候回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傷,何露不止一次看見羅天亮偷偷的拿藥酒擦傷口。

這麽大歲數了,不應該是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年紀了。

何露察覺奇怪之後,晚上的時候就特意留意一下,發現羅和平先回來,悄悄洗臉之後就去屋裏睡覺了。而羅天亮直到天將將明的時候才回來。

傻子也知道這不正常!

何露覺得有些心累,思索再三還是決定不歸自己的事情就堅決當作不知道。她只希望在這個年代做一個最普通最平凡的人,就是有一些出格的想法,她也要忍到十年之後。

等到那時,才是真正的思想解放,百花齊放。

打定註意之後,何露就把註意力轉到何雪這邊來,今天可是她開學的第一天,也不知道她如今知道自己已經退學了嗎?

因為今天要見新同學,何雪把自己櫃子裏唯一的一件好衣裳拿出來穿,畢竟她可是村裏唯一的一位高中生呢,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從今天起她就和何露不一樣了,何露終將是她腳底下的一塊泥。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的臉還有些腫,巴掌印還沒有下去,想到這個她就恨得牙癢癢。

她一定要百倍十倍的把這個巴掌還給何露。

曉梅見了何雪,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前天去磚廠了,只是連大門都沒有進去,門口的大爺說啥也不讓我進去。還說我是不是特務,嚇得我趕緊回來了。”

何雪一思考就知道一定是何露搗的鬼,她之前可是去過鋼廠,門口的大爺也沒有這麽上綱上線的。

“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啊曉梅,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曉梅擺擺手:“我啥忙也沒有幫上,不過我覺得咱們到時候可以加入紅衛兵,然後去舉報她!”

何雪一想,這個主意可以說是很不錯,不管舉報的成不成立,反正能讓何露受點苦就是了。

“何雪,你看看那是不是陳家文?竟然和咱們在一個班啊,你們倆也是挺有緣的。”

“別胡說。”何雪有點不高興,她是完全看不上陳家文這樣的人的,看著就沒出息。

陳家文見了何雪高興卻是高興的合不攏嘴,完全忘了之前因為去人家家裏偷偷殺雞而被打了一頓的事情。他自己更是差點因為這件事情上不成學。

“何雪同學,何露同學有沒有好點?”陳家文實在不知道和自己的女神說什麽,只能從上次接觸的事情說起,完全不知道因為這件事情何雪被打了一頓,他還一門心思的想著借此事情和白月光拉近關系。

曉梅卻是知道因為那碗雞血發生的事情,見何雪臉色不高興起來,連忙轉移話題:“陳家文同志,你加入紅衛兵了嗎?”

陳家文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這不還沒有呢,想著來學校之後再說,何雪同志呢?”

“我們正準備加入呢,你看人家袖子上戴的袖標,多神奇。也不知道咱學校要不要咱們。小雪你說呢?”

何雪漠然的說:“肯定要的。咱們可是高中生,都是進步青年。”

還沒有上課,就有學生在講臺上慷慨激昂的喊口號,誰喊的聲音大,誰就一心為革命,反之就是不擁護共.產.黨,不擁護毛.主/席。

一個大高個男生先是沖上講臺:“同學們,頭可斷,血可流,毛.澤.東思想不能丟!造反有理,革命無罪!”

同學們都被激的鬥志昂揚,另一個女生也帶頭沖在前面,“我覺得這位同學說的非常對,革命已經在我們眼前。讓我們一起打到所有的牛鬼蛇神!”

底下的同學掌聲陣陣,何雪也跟著鼓掌,她心裏頓時有了希望,將來的她一定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厲害。

上面的同學還在熱火朝天的講話:“我們今天晚上在學校門口集合,咱們一起去□□,為祖國的事業添磚加瓦!”

下面的同學紛紛響應起來,曉梅激動的看向何雪:“小雪,咱們今天晚上也過去。”

何雪剛想同意,門口出現一個老師模樣的人,對著班裏的同學說:“請問哪位同學是何雪?”

何雪有些疑惑的看著這個老師,她實在想不通老師找她有什麽事情。門口的老師見沒人答應,又喊了一遍:“哪位是何雪?”

曉梅捅了捅何雪:“老師叫你,你先過去問問怎麽了?”

何雪見大家都在四處張望,趕緊舉手:“老師,我是何雪。”

“這位同學,你先出來一下。”

何雪有些緊張的走過去,有些擔憂的問道:“老師,怎麽了?”

老師推推了自己的眼睛,臉色嚴肅的說:“學校領導問你什麽時候去辦退學手續?這個還是盡快比較好。”

“老師,我,我想問一下為啥要辦退學手續?我是憑自己的本事考進來的,怎麽能讓我退學呢?”

老師皺著眉毛:“這不是讓你妹妹過來辦退學,說自己要加入鐵姑娘嗎?學校還說要表彰你呢。怎麽,你知道?”

何雪只覺腦袋中什麽東西哄的一聲響,好像血液正在倒流,眼前的事物也在搖晃。

鐵姑娘隊?何露竟然給她報了鐵姑娘隊?還給自己辦退學?

她怎麽能這樣呢?

何雪沒有理會還在詢問的老師,她現在只想找到何露,然後把她打一頓。

她必須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要讓何露付出代價。

想到這裏,她也不管陳家文和曉梅擔憂的神色,拿起書包就往家裏走去。

“小雪,今天不是開學嗎?你怎麽回來了,可是誰給你委屈受了?”薛二菊見何雪一個人跑回來,嚇得趕緊進來問怎麽回事。

何雪一言不發,她現在覺得薛二菊說不定也參與其中,就算沒有參與,到時候難免不會包庇自己的閨女。

說到底,何雪心裏還是自卑的,她覺得任何人的喜愛都不可靠。

薛二菊見何露一直不說話,臉上更是急道:“到底咋了?你不說嬸子怎麽知道啊?”

“嬸子,你可是知道何露又做了什麽事情嗎?”

薛二菊一臉懵逼,剛想細問,外面就出現一個陌生的聲音:“同志,請問這是何雪家裏嗎?”

何雪的臉色一瞬間煞白,楞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手裏下意識的緊緊抓住薛二菊的手。

薛二菊看著這樣的何雪又是害怕又是擔心,只得出去問:“同志,你找何雪啊?這是怎麽了?”

“是這樣的,何雪不是報了名參加鐵姑娘隊,最近剛剛有去省城做測量工作的,我是來通知她趕緊準備準備。”

“什麽鐵姑娘隊?我們家何雪可是高中生,怎麽可能去參加鐵姑娘呢?”

街道的婦女主任有些不高興:“我這裏可是清清楚楚有報名信息的,這還能錯啊?趕緊的吧,這幾天就走。”

薛二菊楞在原地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趕緊進屋問正在小聲哭泣的何雪:“雪兒,這是怎麽回事啊?是你報的名嗎?”

“嬸子,怎麽可能是我?我還沒有上高中好好孝敬您呢!只是不知道是誰,連學校也給我退了學。我可怎麽辦啊?”

薛二菊第一反應就想到的是何露,但是隨即又否定了,何露雖然和變了一個人似的,但是本性她還是知道的,最是善良不過。只得安慰道:“嬸子給你想辦法,你快別哭了。”

何雪就猜到了薛二菊想息事寧人,看來她還是得回趟村裏找自己的爹娘做主。

薛二菊知道這鐵姑娘和別的性質還不一樣,一旦報名了可是必須得參加。而且去的是省城,但是她只認識一個人在那裏。

那個人一定會幫何雪的!

難不成她還得去找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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