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離北漠的路程騎馬足足半月有餘，途徑五座大城。溫玉怕阿璃受不了路上的顛簸，還未出江陵城，溫玉就將馬匹換成了馬車，溫玉駕車帶著阿璃一路往北前行。

這一路阿璃看著周遭的景致變幻，閑暇時溫玉還會和她說說話，倒也不是那麽無趣，可越往北走，溫玉的眉頭就越發的緊鎖，雖然沒有明著讓阿璃看到，但是阿璃也能感覺到這一路溫玉說話的時候越來越少。

“溫玉，這一路我們是不是又耽誤了許久？”阿璃知道馬車不比騎馬，晚間溫玉又不忍阿璃露宿野外，盡量都找有客棧的地方，這一來二去，阿璃也自知耽誤了許多時間。

溫玉駕著馬車，聽到車內阿璃的話笑了笑，“其實沒有，我本就想慢慢去北漠，只是這一路上太過平靜，讓我有些擔心。”溫玉本想著一路引出蛇族的埋伏，可越往北走越安靜，這和當初書信裏寫的探子遭遇完全不同。

溫玉越往北方向走，越覺得帶著阿璃出來是個錯誤的決定。

溫玉知道阿璃是那雲蒼山的狐貍之後，再想到那時開始雲蒼山的弟子開始下山的越發頻繁，溫玉叫左烈前去打探才知道，這阿璃是那雲蒼山囚禁的狐妖，與她一起逃跑的是一只兔妖，入了王府以後，找過阿璃的只有一個人，那人還去過紅萼重，之後雲蒼的道士等人也跟了過去，這一樁樁事情接二連三，溫玉猜的雖不準確，卻也八九不離十了。

這北漠的蛇族引我過去，這狐妖是否也是他們引來的，寓意為何？為何到我們前來時他們卻按兵不動了，這雲蒼山的弟子們現在還是否在北漠？

溫玉飛速的思考著，連自己的眉頭漸漸皺起都自知。

“溫玉，你駕車許久了，讓我來吧。”阿璃知道現在說再多的話也是無濟於事，倒不如彼此養足精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阿璃你看，前面是歧玉山，過了這歧玉山便是北漠的地界了。”溫玉拉起韁繩停下了馬車，將車簾輕輕卷起，指向不遠處的一座高山。

“你又如何得知，這叫歧玉山？”阿璃看了半天，這山與山長得相似，道與道又十分相像，根本分不清楚哪裏是哪裏。

“這歧玉山原名本是奇遇山，山中妖獸遍地，靈草滿山，最讓人驚訝的是這山上一半翠竹，一半垂柳。多年前有位仙人來了這裏，將這裏改名為歧玉山，世界之大，可僅此一處一半翠竹，一半垂柳。所以，行人遇到這山就知道快到那北漠了。”溫玉看著一臉疑惑的阿璃，竟覺得此時她如此可愛。

“那溫玉，你在車內休息一會，我順著這路駕車就能到那北漠了。”阿璃拉著溫玉進了馬車，半推半就將溫玉塞進了車內。

溫玉已經駕車跑了五個時辰,自己也十分需要專註的想一想接下來的事情，也沒有與阿璃推托，入了車內就躺在榻上小憩了起來。

待溫玉再次睜眼時，他發現馬車早已經停在了原地，四周安靜異常，只有零星的幾聲鳥叫。

“阿璃！”溫玉飛快的撩起布簾，外面早已漆黑一片，阿璃坐在不遠處的篝火旁邊，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阿璃見溫玉如此反常，連忙將自己手裏的湯碗端給了他，說道，“我駕車在路上遇到一對父女，順路就將他們送回了家，他們就在不遠處的茅屋裏住，給了我一些吃的，這都是給你熱的，你趁熱吃。”

溫玉看著湯碗裏絲絲冒著熱氣，又看著阿璃那毫無防備的眼神，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好。”溫玉接過湯碗，一飲而盡。“阿璃，以後在外要小心，謹慎些才是。”溫玉想著要批評一下阿璃，還沒等溫玉再開口，阿璃邊點頭邊將碗筷快速的收走，說道“這是從夫妻那借的，我需還回去。“

“那正巧，我也感謝一下他們對我倆的施飯之恩。”溫玉不知道阿璃見的人是否真的是這山中的鄉野村民，跟她看一看也總是可以防患於未然。

阿璃輕敲房門，木葉打開了房門，請他們進了去。

“木葉，你的父親休息啦？這是溫玉，他醒了便要親自謝謝你們。”阿璃將碗遞了過去，木葉點頭收起來碗，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老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請他們跟自己出去。

木葉模樣清秀，看樣子只有雙十年華，床上的老人似乎有耄耋之年，溫玉看著木葉看向床上老人的眼神，心裏明白了大概。

“謝謝姑娘的施飯之恩。”溫玉輕輕一拜，木葉急忙上前，說道，“公子不必這樣，我們相見即是有緣，過些時日，我倒需要二位的幫助。”

“姑娘於我二人有恩，我自會竭盡全力相助。”溫玉剛剛那一拜徹底打消了顧慮，這二人真的是這歧玉山上的人。

“阿璃姑娘與公子在這裏可否再留上兩天。”木葉的神情有些悲痛，說著話，眼睛漸漸紅了起來。

“是與屋內那位有關系吧。”溫玉在屋內感覺到那床上之人現在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是。”

“姑娘與他是夫妻吧。”溫玉將自己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那木葉看老人的眼神，可不是父女相處時的眼神，更像是佳人舍不得情郎。

“公子說的不錯，我與江郎的確是夫妻，我是這歧玉山上的柳樹妖。”

阿璃看著木葉，內心早已翻湧，與木葉相處這幾個時辰，阿璃覺得十分舒心，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同，誰知竟然與她一樣是妖精，這山內垂柳遍地，正巧將木葉身上的妖氣掩住，阿璃也沒往這方面想。

“我與江郎相愛數載，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我，漸漸的我們的相貌就開始有了不同，我們便在這歧玉山住了下來，有人問起也就說是父女，這一晃江郎的大限將至。”木葉說到動情之處眼淚流了下來。

阿璃見狀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木葉，你說有什麽我可以幫助你的，我一定做到。”阿璃拿出手帕輕輕的擦著木葉的眼淚，木葉見心思純良的阿璃十分感動，哽咽了幾聲之後說道，“阿璃姑娘，溫玉公子，我夫君怕是熬不了兩天了，我希望你們將他葬在樹下。”

“這不成問題，只是這葬在哪棵樹下？”阿璃覺得這件事情十分容易，自然馬上應承了下來，身後的溫玉看著木葉輕輕的嘆了口氣。

“多謝姑娘，多謝公子，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們再說吧，只希望二位不要忘記對我的承諾。”木葉拜了個禮給阿璃與溫玉，面色凝重而肅穆。

“這木葉姑娘好生可憐。”阿璃看著遠處的木屋，有些感嘆。

“人的一生短短數載，妖卻不同，這木姑娘值得敬佩。”溫玉隨手撥著剛剛支好的篝火，慢慢的往火裏加著木柴。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什麽道理。”阿璃不解，“這情愛之說不應該是要合乎常理嗎，他們既然無法一起走到最後，為什麽要在一起那麽久。”這些都是柳觀白一字一句說給她的。

溫玉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阿璃，那阿璃的眼神清明透亮，好似那晨間的露水根本沒有沾染一絲凡塵雜念。

“阿璃，你以後就懂了。”溫玉欲言又止，也沒有明確的告訴阿璃，在情愛裏到底何為對，何為錯。

阿璃見溫玉沒有說出什麽，自己雖然不解可也明白，有些事情不到自己身上就無法體會，好似柳觀白說過那夕陽的美景，自己在雲蒼幻想了無數次，而當真正見到夕陽之時才發現，自己想的遠遠不及眼前所見的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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