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起伏的音調，就像是頻死之人的默然，生死已然度外。

曹端看著她任人宰割的樣子，湊在她的耳邊，壓低的聲線竟是男子陽剛的魅惑，“那就去鋪床吧。”

暖暖的語風猶如一擊閃電，置在身側的雙手本是如心境一般死心垂落著，這會卻也忍耐不住地握緊了拳頭，半晌素水才應道：“睡那張小床吧。”

這間屋子根本不需要仔細去打量，左側靠墻放著一張大床，右側靠窗則置著一張小些的，小床上什麽都沒有。

“為什麽？

“婆婆是病逝在那張大床上的。”素水瞧著似有潔癖的男人，“雖然對公子您很抱歉，不過您應該不會想要睡在那張床上吧？”

有意思，她真是有意思。曹端看著她想到，明明已經毫無反抗的信念，卻還是想要讓他這個逼迫她的人，不能過得太舒坦。果然，人根本不可能無欲無求，就算沒有愛，也可以有一種恨。

曹端笑著問道：“你怕鬼？”

“怕，因為我曾經殺過人。”不管如何，她都是害死謹侯的幫兇。

曹端知道她指得是什麽，不過他激發出她的情感，並不代表她可以威脅自己，他可不喜歡將自己處在受制於人的那個位置上。

“正好，我不怕鬼，那麽我們今晚就一起睡大床吧。”

素水擡起頭望著曹端，只是他一個眼神，她便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渺小如螻蟻，頃刻服軟道歉，“那是孫婆婆的床，死者為大，請求您高擡貴手。”

從鼻息裏露出的一點笑意十分輕蔑，素水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憑白招人話柄的事情。而這會，昏暗的燭火間，曹端的影子緩緩朝小床步去，那是一種慵懶的漫步，尤其是在他脫下外袍的一剎，素水覺得整顆心都為之一震。

守了三年的身和心，終於在這一夜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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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清風蟲鳴，屋子裏只有桌上的一盞小燈還燃著一點微弱的光芒。整間屋子裏，只聽見脆弱的木板床不停地發出嘎吱嘎吱的振動聲，灰黃色的墻上映射出交疊在一起的身影，沖撞的激烈就好像被狂風吹過的樹葉，片刻不停。床榻上，素水咬著自己的手臂來避免發出那羞恥而讓她難堪的聲音，身上香汗淋淋，身軀起伏，面前的男子則發出沈重而輕微的喘息聲。

然而每承受一下撞擊，素水緊咬肌膚的紅印就要更深一分，就是嘗到自己鮮血的味道仍顯不夠。此時，僅剩下的一點自尊就是讓那徘徊在心頭的眼淚，隱忍著不讓它表露出來，生生地咽進自己的肚子裏。

“這三年，看來你的確很清心寡欲，這樣……嗯……很好。”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仙人也難求的絕妙滋味。以至於太過美味，讓心細如發的曹端一時也未發現女子擋在面前的手臂，並不是用來遮羞，而是用來止恨。

“你的腿是真的沒救了。”

曹端的手指一下下地撫摸過架在他肩上的玉足，品嘗著享用的餘味。可能是常年被衣物遮掩的關系，她的軀體和玉腿要比手臂還要細滑白皙。此時，盡管素水心裏對她的腿早已有數，可聽著男子如閻王一般的宣判，還是有些難過。

不過這一點的難過，和現下她所受的屈辱來比，算不得一羽鴻毛。

“你的腿，是怎麽跛的？”曹端漸漸放緩了動作，轉而以指腹逗弄起她敏感的肌膚。

奈何素水已經恍惚得答不出話來，那有催情之用的熏香已幾乎讓她失去了神智。而這種精神上的恍惚更不止因為身體，還來源於心靈。被摧殘殆盡的心墻，已到了崩潰坍塌的邊緣。

她偏著頭，全身發顫，曹端看著她誘人的肌膚，漸漸把持不住，終於一陣猛沖，攀得仙境高峰。

欲/望傾瀉過後，曹端側躺在外側，一手摟著女子的腰際，心裏頭有種很久都沒有體會到的滿足。而他沒想到這種感覺竟然來自於懷中的這個女人，這叫曹端心頭暗自一笑，卻又覺得有一道甘泉流過。彼時，他想要仔細再瞧瞧素水的容貌，她總是低著頭，讓他不能好好打量她的樣子。

可是，擡眸間，卻看見素水還是保持著舉手遮面的樣子，曹端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拉過她的手，白嫩的肌膚上是兩排血紅的牙印。

“你！”原本意猶未盡的瞳眸頓時燃起一陣怒火，“是怕被人聽見，還是你覺得這是一件讓你如此難以容忍的事情？”曹端冷笑的聲音陰森慎人，“難道我還比不得你以前的那些恩客！”

可是偏頭躺著的女子渾然不覺這股怒意，只是木然地闔上眼眸，想要就此封住自己所有的知覺。

“說話！”曹端卻不打算就這樣輕易地放過她，原本魚水之歡中的愛撫討好竟沒有讓她得到絲毫的快感，男人的自尊被她無情地踏在腳下，他一手狠狠地捏住素水的下顎，讓她對上自己的眼睛，“我叫你說話！”

然而呆滯的眼睛，只是泛出層層氤氳的漣漪，微微翕張的嘴卻發不出半個音調。

“聽見沒有！我要你說話！”聲調越發狠戾了一分，好似天地都要為之一震。

“我……”斷斷續續地，素水漸漸發出了一種極為悲涼孱弱的聲音，“我……我也不想做的，我也不想做的……”

這樣柔弱的聲線，看著女子無助空洞的眼神，曹端忽然放松了力道，就連神色也轉而變得憐憫。

“我不想做青樓女子。”眼淚默默地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流在曹端擒住她的手上，一陣炙熱滾燙，然後就像是奔潰的河堤，眼淚如洪水傾瀉出來，再也無法忍耐，“我不想做妓子！不是我要做的，不是我要做的……”

耳邊傳來的是不停的痛苦抽泣聲，抑制不住的悲涼在這一刻被他逼得，轟地一下爆發了出來。

曹端撐著身子，怔怔地看著躺在自己身下哭泣的女子。會招惹她，是起初覺得她太淡漠了，人這種動物生來便包含著七情六欲，就好像皇城裏那些爭權奪勢的貴胄，就好像市井中唯利是圖的商賈，就好像不停想要往上爬的他。所以他看不得無欲無求的人，弄得他們好似都是世外高人，自己卻成了世俗眼中最粗鄙的俗人，所以他要揭開她的傷疤，刺中她的軟肋，戳進她的心坎，讓她顯示出人性中脆弱的一面。

可是，當她真的將這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自己的眼前時，曹端卻忽然覺得於心不忍。

於心不忍？呵，這真是一件怪事，為了權勢地位害過不少人、殺過不少人的他，怎麽會對一個弱女子心生不忍？

“睡吧。”

寬厚溫潤的手掌輕輕拂去她的眼淚，合上她淒楚的眼眸，將她鎖在自己的懷中，靜靜地撫慰著。

罷了，今夜就對她溫柔一點。又或者……

曹端看著逐漸被睡意侵蝕的女子，寧靜清麗，平順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微微揚起，或者往後，他也可以對她更好一些，讓她明白只要待在自己的身邊，她的人生就會大不一樣。

可惜，彼時的曹端忘了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做一廂情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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