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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淚別富春 喪車偷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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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淚別富春喪車偷屍

諸葛瑾匆匆趕來,見沁兒正在庭院門口,正要擡步,腳下像灌了鉛一般無法移動。木柯從未這樣找過他,如今肯求他快些過來,應是最後時刻了。

不知過了多久,諸葛瑾終是鼓足勇氣踏入庭院。木柯正倚靠廊檐坐著,面前的四季海棠開得正旺,墻角看似枯萎的薔薇突然又爬出幾朵花枝,它們這樣遙相呼應,形成了院中獨特的夏景。

“今日熱了些,本以為會涼爽的。你也偏愛熱時出來。”諸葛瑾臉上掛著幹笑,這樣皮肉不搭的坐在了木柯對面。

木柯回眸看他,眼中已經少了往日的神色,諸葛瑾心中一緊,竟有股怒氣從心頭湧出。並不是對木柯的,而是怨恨他自己。他曾自喻有天人之才,可是‘天人’竟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

木柯能看出他心中的憤懣,伸出了一只手看著他。諸葛瑾會意,慌忙上前拉著,又將他輕輕拉入懷裏,察覺她全身冷的可怕,心中更是驚恐。

“回屋子裏說吧。”他慢慢將木柯扶起。

路徑院內深角,有一木制吊椅孤獨的立在那裏。木柯看得出神,不由得停下了腳。諸葛亮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個是他送木柯的禮物,曾在燭軒家中看到過類似物件兒,甚是有趣,將此物的樣子印在了腦中,竟然在多年後派上了用場,討了木柯歡心。

依稀記得牽著木柯步入院門時,她一眼便看到那張吊椅,飛身撲去,久久坐著不願起身。說是像家鄉的物件兒,看著就喜歡。

諸葛瑾扶木柯朝吊椅走去,兩人一同坐下,沁兒取來了披風遞給諸葛瑾,木柯被裹嚴實後依偎在諸葛瑾懷裏。

感覺鼻間呼吸困難,木柯察覺藥效已經發揮,有些話必須要說了。

她微微坐直了些,由於身上無力,依然需要諸葛瑾的支持,“瑾,我有些話想交代。”

諸葛瑾一怔,柔聲一句,“等哪日阿柯身子好些了,我們再聊,你現在好好休息。”

木柯搖頭,越來越使不上力氣,“瑾千萬不要恨我。”

“不恨。”諸葛瑾以為她在想以往的不愉快,不想走時帶著恨意離開。

木柯無法向他解釋,這一句‘不要恨我’所包含的意思,若是日後諸葛瑾知道木柯假死出逃之事,會不恨她嗎?想到此處,木柯悶悶出聲,“無論我做錯了什麽事,都不要恨我。”

人在將死之前總是很執拗,心中想著一件事久久都放不開,諸葛瑾想,木柯此時已經進入了這個魔障,認為他一定會因為以前的種種而恨她,心結已經形成。

“阿柯怕瑾恨你?”諸葛瑾柔聲問她。

木柯輕輕點頭。

諸葛瑾撫摸著她的頭發,另一只手與她緊握,“阿柯不怕,不恨你。”

木柯眼角存了淚水,微微眨眼便落了下來。有淡淡花香飄過,樹梢一些嫩葉被風扯動,陽光偶爾透過樹影射在兩人身上。

“我不喜歡華麗的衣服,若是我走了,想要靜些、素些。”木柯剛一起話,諸葛瑾已經繃緊全身,木柯並未在意,繼續道:“珠翠金釵一類的就不要帶了,若是非要綰發,就用根木簪吧。”

事已至此,諸葛瑾再自欺欺人也不行,他忍著內心的劇痛,看似無事般地回一句,“好。”

木柯仿佛並不在意他說些什麽,在他話落不久,木柯聲音輕輕飄出,“我為自己設計了送棺的喪車,是依照家鄉習俗設計的,若是能這樣離開,或許還能‘回家’。”木柯口中的‘回家’自然是回劉備身邊,諸葛瑾正在傷心時,根本不會多想,這句‘回家’,他自然當作回‘中國。’

“棺木不要擺放三日了。那時再入墳塋時,我已經開始雕零,若是無法‘回家’,見了土地公婆時的第一印象也不好。”諸葛瑾仔細聽著她不著邊際的遺言不敢打擾,只聽木柯繼續道:“若是非要停屍送拜,就兩日如何?那時,我還不至於太難看。”

“好。”諸葛瑾一一應下。

“沁兒那裏有一張圖,是木柯家鄉送葬靈車的模樣,瑾要為我快些做好它。”

“好。”諸葛瑾的聲色有些顫抖。

“瑾,對不起,不要恨我。”木柯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聽不清為止。與此同時,她攤在諸葛瑾手中的五指突然松弛,只是這一瞬,諸葛瑾已經無法控制。他將木柯緊緊環入懷中,仿佛要將她嵌在身體裏一樣,他低沈地哭喊聲痛徹心扉。還在院外候著的沁兒急步跑入,見了眼前情景就已明白,跪在地上陪諸葛瑾一同哭泣。

富春街頭,師徒三人在離長史府最近的茶館等待,大約半個時辰後,府中傳出報喪的鼓音,一個傳信官從府內沖出,快馬駛離。

“師父,成了。”夏侯博激動地已經無法安穩落座。

諸葛亮依然一臉淡然,看了看長史府方向,微微閉目思考。

“你先坐下。”張存將夏侯博按在座兒上,“這第一步成了,還有第二步,如今時間緊迫,咱們還未想好怎麽‘偷梁換柱’。”

“也是。”夏侯博坐穩,低聲湊近張存,用只能彼此聽見的聲調回問:“軍師要怎麽偷換掉咱家先生?這眼看著快要舉行喪儀了,等到‘屍身’出府,路上一整隊眼睛可不好辦。”

“是啊。”張存滿臉愁容,“昨日我也問了這個,軍師只說了個‘下策’。”

“昨天陪伽楠辦事,也沒參與,軍師說的‘下策’是啥?”

張存看了看四周,湊近他耳朵道:“挖墳。”

“啥?”夏侯博瞪圓了眼睛,或許是身上動作太大,驚恐度過高,諸葛亮睜眼看了看他,他慌忙閉嘴。

“伽楠大夫來了。”張存看到伽楠從長史府內走出,向諸葛亮提醒道。

“情況怎麽樣?”還未等伽楠坐穩,夏侯博急急詢問。

伽楠自斟了一杯茶潤潤喉嚨,向著桌子中間湊去,其他三人也是如此,像極了茶樓中那些閑談的長舌者,諸葛亮一身道服又如此姿態實在別扭。

“聽說木柯留下遺言,要諸葛瑾比照著她繪制的送喪車出殯,且放置自己‘屍身’的時間最多兩天。”伽楠撿了重點道出,“那喪車實在奇怪,印象中是這樣的。”伽楠用手指沾了茶水繪在桌上。

“諸葛瑾可答應了?”張存問。

“那是自然,方才楠去見長史時他一臉的悲傷,神色比以往憔悴萬分,我聽到的這些都是他吩咐下去的話,說是他夫人叮囑之語,一定會隨了夫人心意。”

諸葛亮慢慢起身,向著長史府方向看去,此時他這樣做一點兒都不會惹人懷疑,只因消息傳的快,街頭巷尾已經開始議論諸葛長史喪妻之事,好事者甚至奔到了府門前向裏觀望。

“夏徒兒。”諸葛亮轉身喚來夏侯博,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夏侯博眼中神色凝聚,嘴角慢慢浮出笑意。

“徒兒知道了。”夏侯博領命走出茶樓。

張存機靈地湊近諸葛亮,也聽了幾句囑咐就快步離開。

“先生定是想出了法子要人。”伽楠見諸葛亮一副平淡模樣,便知他已胸有成竹。

“若是故人得救,亮定會重謝先生。”諸葛亮為伽楠親自斟了一杯茶。

伽楠一手扶著杯沿表示謙讓,口中回道:“她是同門,楠將舍命相助。”

諸葛亮拱手施禮,“亮替故人謝過先生。”

今年富春的扶桑花開的最好,盛景早早的入了各門。諸葛瑾毫無賞花賞景之心,只因家中嬌妻病逝,只顧得悲緬傷懷,前去哀悼諸葛夫人的同僚家客們依然記得那時諸葛瑾的樣子,衣衫雖整,神色哀戚,整個人的樣貌較之以前蒼老了許多。

他靜立在木柯的棺木一旁,鬢角垂著兩縷灰發,對所來致哀之人毫無反映,與以往的周到知禮截然不同。來者知他傷心,也都聽說他對妻子之好,如今陰陽兩隔,自然傷心潦倒,對他這樣失禮的表現也就不再介意。

周瑜帶著小喬前腳剛入,孫權派來的內侍也來上門致哀,見了諸葛瑾代主公寒暄幾句,多是感嘆和勸慰之語,未停太久便擡腳離開。

依諸葛夫人之意,自己的‘屍身’不想被放置太久,在靈堂內還未停留滿期便開始入葬。高大的白色帆桅由八人一前一後舉起,身後是木柯設計的送喪車,棺材被放置在一個巨大而漆黑的空心木盒上,成群結隊的送葬隊伍跟在放置木盒棺材的馬車之後,浩浩蕩蕩的走過街巷,又浩浩蕩蕩的行至諸葛瑾為她挑選的風水寶地。

木柯棺木緩緩落入墳塋,諸葛瑾將綰發的一絲青帶取下放在灌木頂端,新翻的泥土一層層的將棺木掩埋直到壘起一頂新的墓碑。遠處寒山寺內,古鐘突然一聲磬音,久久徘徊在山林樹野間不肯離去。

一眾人按流程結束喪儀後被諸葛瑾趕走,木柯墳前只剩了諸葛瑾的孤影,遠岱青山深竹密林無聲的同他一齊看向木柯墳塋。獨冢新立,對此處並不熟悉,諸葛瑾怕木柯孤單害怕,陪她站了許久。口中一直在說些什麽,只是聲音太輕,遠觀之人並未聽清。

暗中觀察者見諸葛瑾只剩哀傷,知道這次計劃已經成功,當務之急是回去稟報馬上離開富春。

“軍師,諸葛瑾並未發現可疑。”夏侯博從葬禮處匆匆趕來,看到木柯好好躺在馬車裏卻無醒來的意思,有些擔憂道:“伽楠說三日便會醒來,算算時間也快到了,先生怎麽毫無征兆。”

“夏侯放心,伽楠說會醒就一定會醒。”諸葛亮向木柯看去,“木柯只是太累了,想要多休息一會兒。”

幾人以最快速度到達了劉家府邸。諸葛亮將木柯安置好後,便向劉備訴明了木柯如何從棺木脫逃之事。

那日,夏侯博深夜潛入諸葛瑾府邸,木柯已死,守衛便開始松懈。夏侯博輕松找到為木柯準備的棺木和黑木盒,他在棺木底和木盒頂開了半個人身的口子,再將洞口仔細粘合,自己則鉆進了黑木盒中。

木柯被放入棺木準備出葬時,夏侯博借著車身的顛簸開始行動,他將粘合的洞口打開,從棺材裏移出木柯,同她一起躲進了黑木盒。只等木柯棺木被眾人擡下入葬,馬車上的木盒也沒了作用,被車夫最先拉出場。

行至田野間,一道士突然攔在馬車面前,指著黑木盒納悶道:“這是做什麽的物件兒?為何上面會坐著一個女子。”

車夫臉色瞬間煞白,踉蹌著從馬車上跳下,由於太過害怕,一個跟頭摔倒在地。諸葛亮上前將他扶起,一道符咒塞入車夫手中,“將此符找處地兒燒了,這女子便不會再跟著你。”

“多謝,多謝道長。”車夫顫抖著手,謝過諸葛亮後撒腿就跑。

張存從遠處樹頭跳下,朝著黑木盒有節奏的拍了幾下,木盒頂端被人一腳踹開,夏侯博從盒底將木柯抱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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