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沒了人影，被窩裏還殘留著餘溫。

後半夜她幾乎在那人懷裏安睡了一夜，如今回想，手臂上似乎還殘留著那人留下的餘溫。

綿綿晃晃腦袋，將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拋去，也許人家只是因為冷所以才靠過來的。

謝景昭還是謝景昭，對雲家來說第一號危險人物。

顧嬤從外面推門而入，還端著洗臉水，為她洗漱一番之後，換了身衣裳後。

她在自己房間裏好生用早膳，剛剛用完，院子裏便小跑而來一個黃衣小丫鬟，趾高氣揚的闖了進來，鄙了眼屋子裏正在漱口的綿綿，冷哼：“餵，我家夫人有請，還請少奶奶快隨奴婢去。”

綿綿看了她一眼，將口中的水吐出，而後點頭“嗯。”

她蹬了蹬鞋尖，走到門口，正在下石階，身後的顧嬤趕緊跟上去，被綿綿阻止了：“顧嬤你就在這裏，不必跟隨。”

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她充分品味到林氏對自己的仇視，顧嬤若是去了，只怕是會被她牽連。

顧嬤雖然擔心，但是最後還是同意留下來。目送著那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來到林氏的院子，先是在門外等候了半個時辰的樣子，才被裏面的丫鬟帶進去。

林氏坐在軟榻上，一邊漫不經心的喝著茶，一邊眼角餘光鄙著她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內。

“兒媳給娘請安。”綿綿跪在她面前，在外面凍得打顫的雙腿貼在冰冷的地板上。

“昨日的事我也不與你計較，但是你進了我謝家的門，卻頂撞與我，看來雲家的家教也不怎麽樣。既然如此，今日我便重新教你謝家家訓。”

林氏直奔主題，擡起素手，輕輕一揮，也沒叫綿綿起來。

身邊的丫鬟得命，轉身去了內室抱了一疊厚重的書卷出來，放在綿綿面前的地面上，那足有三十本的樣子。

而後另一邊的丫鬟則是弄來筆墨紙硯，就放在地面上，這才退下。

綿綿不明所以的打量著眼下的東西。頭頂的人開口了：“這些全是謝家的家訓，你要再今天之內全部熟讀。還有全部摘抄下來。”

綿綿面色一沈，準備擡頭說什麽，但是剛擺動腦袋，便把想說的話壓下去了。

這是打算讓她在這裏跪著抄完嗎。

無奈只好認命：“是。”

就在這裏硬生生地跪了許久，雙腿麻木的幾乎沒有知覺了，她彎著腰，面不改色，即便是下筆的手都在發抖，也沒吭一聲。

好生坐在面前的林氏嘴角獰笑，看著她這邊，大快人心。

但是時間長了，也覺得乏味。

此時正好到了吃午膳的時候，林氏又發話了：“你，到了用膳時辰了，你去給我做碗湯，我要你親手做的。”

綿綿擡頭看了她一眼，心裏洋溢著怒氣，這折騰人還無止境了：“娘，您吩咐的家規還沒抄錄完呢。恐怕不方便給娘做湯。”

林氏大怒，一拍矮桌：“說什麽呢，我叫你去你就去，我現在讓你做湯，做完了再抄。”

綿綿擰擰嘴，目光冷了幾分，直視著那人：“娘，請恕綿綿恕難從命。家父曾說做事要有始有終，答應別人的事要一一做好。既然綿綿答應了娘要抄家規自然是先抄家規。”

“你你你……你都已經嫁入謝家了，還整日將雲家掛在嘴邊上，你是嫌棄我們謝家怎麽地？”林氏帶到話題就開始發氣。

綿綿即便是脾氣再好也被磨光了。微低了下頭，嘴邊噙著淺笑：“父母言，不可忘。倘若綿綿因為嫁入了婆家便背信棄義，那綿綿便枉為雲家女，謝家媳。”

林氏無話可說，姿容姣好的臉上青白交加。許久之後才組織好語言，冷呵：“那便不用抄寫了。去給我做湯。”

一時間罰這人抄寫家規太輕了，還是換個把戲折磨更讓自己痛快。

綿綿額首，將毛筆好生掛在筆架上。而後端正的跪在地上，微微叩首：“謝謝娘親。只是綿綿恐怕無法應了娘的心願。因為綿綿並不會做湯。”

林氏瞬間大發雷霆，從軟榻上刷的站起，指著地上跪的筆直的綿綿：“你……你耍我呢。”

綿綿：“不敢。”

“我……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小蹄子。”林氏一邊說著，一邊準備找個能動武的工具，卻沒有在周圍尋到，便準備赤手給她幾巴掌。

綿綿冷冷的對上她的眼：“娘，綿綿何錯之有？您要打我？”

“還是說，娘只要是生氣了，便會把氣撒在別人身上？這恐怕有失謝家當家主母的風範吧。”

兩句話，林氏只能硬生生的將那股惡氣吞噬下腹，楞是僵硬在原地，有怒不能發的表情看著地上的人。

本來還想整整這人，沒想到這臭丫頭倒是聰明。

她怒呵一聲，一屁股摔坐回去，指著地上：“繼續抄，繼續。”

“娘難道要言而無信？方才不是才說不用綿綿抄寫了嗎？”

“我……”林氏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痛罵，這才發現自己被將了一軍。

一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樣子。頭疼的擺擺手：“你下去，下去，別讓我看見你。”

“是。”綿綿動了動酸麻的腿，晃悠兩下站起，靜靜地退了出去。

外面的冷風撲面而來的時候，才將自己心中的火氣撲散。

沒想到的是謝家的當家主母便是這樣。他日小心的恐怕不只是謝景昭了。

當天晚上，謝景昭從射陽回來的時候，被林氏的人召到她院子裏。

謝景昭剛跨進門檻，裏面嚶嚶哭泣，便入了耳蝸。當他走到桌邊的時候，林氏反倒是哭的更厲害：“昭兒，雲綿這個媳婦我們要不起，你把人送回雲家吧。”

擡頭之際，雙眼通紅，閃著決堤的淚花。

謝景昭過去安撫她，為她倒了杯熱茶：“娘你先別哭，雲綿可是做了什麽惹娘不快的事情了？”

“她……今日我叫她來，想著能增進些感情，想讓她給我做碗湯，她不但拒絕了，還……”話說到此，突然卡住，一臉為難，猶豫著要不要再說下去。

而身邊的丫鬟口快，接住她的話：“少爺，還不止呢。少奶奶，不但拒絕了，對夫人的態度也是張揚的很。”

謝景昭顰眉，腦海中回想起那柔柔弱弱的女子，倒是想不到她張揚時的樣子。心下也明白多半是自己母親這邊醜化了事實罷了。

沒怎麽在意，口上還是附和了長輩說的話：“娘，此時孩兒會找雲綿說明，至於休妻一事，娘還是莫要提了。雲綿既然已經進了我謝家門，便是我謝家人，再怎麽不濟，孩兒也要護著她不是。”

“那你護著她，就不要娘了？”林氏臉色刷白，還是頭一次從自己兒子口中聽見這話。

更何況那是仇人家的女兒啊。

謝景昭：“娘此話嚴重了。孩兒對娘還是之初那般敬重。好了，娘也莫要生氣了，時辰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明日，孩兒再來看您。”

林氏也不好再多說，只好應了，而後目送了他離開了房間。

臉上的哭意瞬間煙消雲散，一絲很歷從眼角流淌出來。

一桌子美味佳肴擺放在桌面上，碗筷放置的規整有條。她靜靜的坐在凳子上，等著謝景昭的歸來。聽見外面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後，垂下的眼簾瞬間擡起，連忙起身，對著進來的人欠身：“夫君。”

謝景昭將自己的帶雪的外套取下來，刷了一陣冷風撲在她身上。男人寬闊高挑的身子就站在她面前，目光淡淡的落在那女子頭頂的梨花漩渦上：“還沒吃呢。”

“嗯，等夫君一起。”她是想先吃，但是在別人家裏，萬一岔了禮，還不被擡去跪個幾個時辰。

謝景昭恩了聲，坐在她旁邊，隨後她才重新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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