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之後的一切好像和年前是一樣的，秦越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古依漪和江楚每天都會到醫院陪著他。因為化療的影響，他的頭發始終沒有長出來，頭上有疤痕，顯得不太好看。

古依漪沒有嫌棄過他現在看上去不好看，也沒有什麽同情地表達，她的樣子就和沒有看見一樣。

這一段時間的陪伴，感覺他們的關系已經不再是二十多歲的年輕情侶，彼此一個眼神的交錯，一次碰觸都帶著怦然心動的熱情，他們儼然有了老夫老妻的默契，有時候兩個人一個擡眼的對視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麽。

江楚就很清楚地記得有一次秦越剛剛擡起手，對面古依漪察覺之後就站起身，直接對著秦越說：“水杯空了，我出去給你打一壺。”秦越沒說什麽，直接點了點頭。

還有一次，江楚出門的時候忘了帶充電器，手機又沒有電了，所以決定回去拿。

那天正好下了雪，她緊趕慢趕還是在路上消耗了不少的時間。等她到醫院的時候發現哥哥的床邊上演著經典的偶像劇場景。古依漪看書看得有些困，不知不覺靠著哥哥的床頭櫃睡著了。

她瘦了不少，之前的衣服顯得有些寬大，以前美麗的鵝蛋臉有些下陷，這絕對算不上她最漂亮的時刻。可是哥哥看著她的眼神就好像是時間最美的珍寶都堆在他的面前。他半撐坐起來，可是沒有什麽力氣，不好移動古依漪的位置，於是將手墊在古依漪的頭部靠著櫃子那一側，就是怕她睡著的時候可能會撞到櫃子。

那一刻，江楚真的覺得自己可以消失了，她的存在實在是太多餘了，她如果出現在這裏絕對會被哥哥眼裏的愛火給燒成一堆不太美麗的灰燼。但是，她到底還是怕哥哥的手酸，硬著頭皮走上前，在秦越因為窘迫而偽裝嫌棄的目光中將古依漪輕輕移了一個舒服的位置。

江楚已經不再吐槽古依漪帶著微笑假面了，面對一切的瑣碎和繁雜的照顧事項，她帶著微笑的表情已經讓江楚轉而稱呼她為微笑女神。

而且，如果她繼續吐槽古依漪的話，面對的不光光是秦越的白眼了，她父母都會對她橫加指責。

江楚不知道父母是什麽時候知道秦越喜歡古依漪這件事的，反正不遲，秦越說他和古依漪在一起了也就是高三結束的那個暑假，父母什麽特殊的反應都沒有，只點點頭。

但是，秦爸爸和秦媽媽也從來沒有表現出過什麽特別的態度來。隨便猜測也明白他們的意思：畢竟兩個年輕人在一起的時候還小，誰知道未來是什麽樣的？多少人初戀不成功啊！反正只是剛剛開始談戀愛，就這麽處著吧，等到他們感情成熟準備結婚的時候再說，就目前的了解來看這個姑娘還是很不錯的。

可是，秦越住院之後，秦爸爸和秦媽媽的態度都發生了極大的改變，他們雖然沒有說什麽非古依漪不認作兒媳的話出來，但是對待她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般。

去醫院看兒子的時候，秦爸爸秦媽媽總會記得要多買點水果，除了給江楚秦越的還有給古依漪的。他們有時候訓江楚的時候會說：“你看看依漪那孩子多懂事......”江楚悲哀的發現古依漪不僅預定了他們家的家庭成員席位，家庭地位直線上升已經取代了她的。

秦爸爸秦媽媽說話都是比較註意的，從來不會像年輕人那樣在談戀愛期間就叫老婆、甜心之類的。可是江楚有一次確定聽見她媽媽用“你嫂子”來形容古依漪，她吃驚得以為自己幻聽了，可是秦媽媽依然面色如常。

其實這也是很正常的，故事上演到這個地方就應該是癡心小情侶，他們的愛情感動上天，最終男生身體恢覆健康，他們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可是一個故事要被記敘下來總歸要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在這個小說裏意外很快就發生了。

事情發生變化的時候應該是正月十三的時候，那天醫生告訴他們秦越恢覆良好，應該不會有什麽後遺癥，不過出院後必須多加註意，這樣才可以保證不會覆發。聽了這個消息，江楚很開心地給父母通電話，古依漪的表現則是有些奇怪。

她緩緩地癱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像是身體裏的骨頭都被抽走了一樣，立不起來，只是脆弱地軟在那一處，軟成小小的一團。

秦越緩緩伸出手，顫抖地握住她的手，臉上帶著笑：“依漪，我快好了，我以後會更好的。”古依漪嗯了一聲，卻依然沒有露出臉。她緩了好長的一段時間，還確定地問了一句：“你真的好了嗎？”

“我快好了，接下去只會是越來越好。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秦越很肯定地對她說。

古依漪擡起頭，臉上帶著美麗的笑容。秦越一下子理解了什麽叫做自帶bgm的人，她的身後似乎盛開了五彩斑斕的鮮花，閃耀在這個冬季。這些絢爛的花朵將她包裹在中間，卻不能讓她的美麗失色。

秦越覺得自己的心臟開始生病了，愛上她那麽久之後還會為了一個笑容劇烈地撞擊著新房。

然後，古依漪又恢覆了沈默，她好像在思考著什麽。需要她幫忙的時候她都會自然地伸手，可是氣質卻讓人可察覺的沈靜下來。也不知道到底想了多久，她重新恢覆了正常，似乎想通了些什麽，嘴角掛著藏不住的暗笑。

但是，古依漪恢覆精神之後，她的精神是昂揚的，行為卻很有些詭異。她開始和秦越保持了稍遠一些的距離。她甚至沒有等到秦媽媽她們過來，就提前告辭離開了，走之前還微微前傾身體，很禮貌地對著秦越說了一聲：“秦越，祝你早日康覆。”

秦越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樣的古依漪看上去感覺怪怪的，他追問道：“出了什麽事？”

古依漪卻依然帶著笑容：“沒事啊，只是祝你早日康覆。”

第二天，古依漪沒有來。

秦家少爺心情不太好，他因為逐漸康覆找回來的好脾氣，再一次打好包跑出去流浪了。

他依然是光頭，頭上還有可怖的疤痕，生氣起來整個人就沾染上了匪氣，很是可怕。整個病房都籠罩在低氣壓陰雲之下。

江楚卻不怕他，她只管在醫院裏看著他，反正他現在狀況良好，生點氣就隨他去。還能幫助他排出體內濁氣，每天待在病房她都要抑郁了，秦越還只能躺在床上，肯定更加難受了。

她滿不在乎地在一邊吃蘋果一邊刷手機——病人特供的切片蘋果那個人在氣頭上也吃不下去，多浪費啊，不要留在空氣裏氧化比較好。

也難怪秦越生氣，每天都會到醫院的親親女友今天壓根就沒有出現過。

一片，兩片，三四片，將盤中的蘋果都吃了個幹凈。舔舔手指，然後起身去洗手，回來掃一眼躺屍在床上的哥哥，臉色越來越青，隱隱有煙從他的臉上升起。

江楚覺得還是得安撫一下，免得他狀況不對頭自己又被找麻煩：“咳咳，秦越，我嫂子照顧你這麽多天了，可能是累著了，你得讓人家休息一下。”

秦越聽了以後感覺更加著急，就想打電話，被江楚攔下：“我媽不準你動手機，讓我發微信問問她。”

翻了翻背包，江楚掏出了手機：“嫂子，今天怎麽沒看見你啊，是不是不舒服？”

古依漪沒有回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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