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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和親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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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熙六年六月初一,平樂城內的街道上湧現大批百姓,人們踮腳張望,翹首期待,眼中神色激動,望著城外可能隨時而至的大軍凱旋班師。巡防營內調出大量士兵到平樂街頭為大軍開路,城內衙役也全部出動保證城中治安。

士兵們將長矛擺成一字型緊緊相連,將城中湧動的百姓推往街道兩側。平日裏寬敞的官道已經不再開闊,湧上來的人群越來越多,又因夾雜著興奮的心裏,時不時就會出現推搡的場面。不得已間,巡防營又加派了一些人手,總算將場面控制了下來。

穆靈緋立在皇城外,領著文武百官朝遠方張望,清晨的平樂城本還涼爽舒適,由於站立太久,加之暑氣剛入,官員中有人已經開始擦拭額頭汗珠,唯有最前列的穆靈緋一副淡淡表情,依然凝視著前方。

梁帝下令群臣在皇城外迎接即將凱旋而歸的穆宸睿,對這個皇子來說是一種天大的殊榮。城中百姓自然不能錯過這百年難見的盛景,街頭巷尾也隨著梁帝的指令打扮出一副喜慶之意。

碩大的‘梁’字旗進入人們的視野,‘璟’字旗緊隨其後,由遠而近浩浩蕩蕩的走來。穆宸睿一身金甲立在寶馬良駒上氣勢尤勝,身邊是威嚴難犯的建威將軍百德,再往後是同樣一身金甲的穆詩雅,左將軍秦明、忠武將軍蘇衍陪在一側。

大軍聲勢浩大、踏步入城,令觀者、聞者肅然起敬,城中百姓本還一股子的熱烈喧鬧,此刻已經屏息凝視、立足張望。穆宸睿從人群面前踩馬走過,一旁女子發出陣陣讚嘆聲,男子頓生入軍的想法兒,各個都盯著眼前的明威將軍,突然起音高聲喝彩。

穆宸睿高昂著頭顱從層層人群前一直行至南監門,大軍停在門外,穆宸睿等梁帝親召之人繼續前行,直到行至皇城外才從馬上躍下。穆靈緋領著眾人躬身拜道:“迎接明威將軍,將軍一路辛苦。”

穆宸睿上前將穆靈緋扶起,又看向他身後的眾人道:“起來吧。”

“謝殿下。”臣子們紛紛直起了身子,盯著如今很是不同的穆宸睿,心頭千思萬緒,更多的是好奇打量。

“恭喜皇兄,旗開得勝。”唯有穆靈緋一副燦爛的笑,對穆宸睿如今的正常舉動沒有絲毫的驚訝。

穆宸睿見他同自己離開時的性子有所不同,遇事變得冷靜沈著,知他這些日子的歷練大有所成,笑道:“也恭喜六弟。”他拍了拍穆靈緋的肩膀,“六弟雄才大略,這些日子所辦大事已舉國皆知,皇兄佩服。”

穆靈緋低頭謙虛一禮,側身一旁擡手請穆宸睿入宮,自己跟在身後,模樣極是恭敬。正在走著,他似是想到什麽,扭頭向後看了看,正迎上穆詩雅的眼睛,兩人點頭致意,繼續向前移步。

梁帝早已坐在高位等著穆宸睿的歸來,見他一身戎甲、氣宇軒昂,眼中多了些讚許。

穆宸睿引著身後將士單膝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梁帝威嚴起聲,眼睛掃向金甲裹體的穆詩雅,笑著點點頭,又看向已經立穩的穆宸睿道:“宸睿此次領軍南郡,大敗異軍,功不可沒,賜六珠。”

“謝父皇。”穆宸睿恭敬行禮。

“穆詩雅協助有功,賜號‘盤瑤郡主’。”梁帝看向眾人,對一旁高吉道:“傳朕旨意,全軍論功行賞。”

眾人叩拜謝恩後,梁帝笑著對穆宸睿道:“來得正是時候,後天大魏使團便會趕來,屆時朕就將你同大魏公主的婚事定下。”

“兒臣聽從父皇恩決。”穆宸睿正色道。

“好。”梁帝很是開心,擡手示意一旁的高吉,高吉會意,拿著一塊兒令牌跑了下去,恭敬遞給了穆宸睿。

穆宸睿仔細看著手中的虎符,明白了梁帝意思,領旨叩拜道:“兒臣定不負父皇聖恩。”

“朕知道,你不會讓朕失望的。”梁帝讚許兩句,喚了穆詩雅上前,柔聲道:“詩雅的十六歲生辰可是在軍中過了?”

“回父皇。”穆詩雅躬身道:“軍中戰事吃緊,兒臣無心過生辰。”

“就知你會如此,將國事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不過,這女子家的十六歲生辰是成人禮,必須要過的。大梁一向有‘晚幸於早’之說,所以這生辰晚些辦也未嘗不可。你是朕最疼愛的女兒,這個生辰朕定為你辦的熱熱鬧鬧。”梁帝眼中有異樣的神采,穆詩雅擡眼看去,似是看出什麽,想要推辭,梁帝又起聲道:“這大梁公主過生辰,場面定不能小了。不如。”梁帝淺笑著看向臺下一眾,“趁著詩雅生辰,為她擇一位中意的駙馬如何?”

穆詩雅抿嘴不語,尚書令劉恪最先反應過來,朗聲拜道:“陛下所言極是,郡主已到婚嫁年齡,又恰逢戎裝凱旋,定會令各國皇子傾心向往。相信,若是陛下趁著郡主生辰之際為郡主擇婿,定會引各國求親使團前來。”

“詩雅以為如何?”梁帝看向一直未有反應的穆詩雅。

“兒臣聽父皇的。”穆詩雅掃了眼一旁面色淡淡的穆宸睿,輕輕閉上了眼。

“好。”梁帝喜上眉梢,笑著吩咐道:“緋兒,你皇妹之事就由你操持,定不能丟了大梁面子。”

“兒臣領旨。”穆靈緋上前一拜,笑著看向穆詩雅,見她點頭回禮,又看向一旁木訥表情的穆宸睿,有些看不懂的挑挑眉梢。

從殿內走出,行至前院,穆靈緋攔在穆宸睿面前,拱手喝道:“恭喜皇兄。日後虎軍在皇兄手中一定會如虎添翼的。”

“參見殿下。”還未等穆宸睿回話,尚書令劉恪從一旁走來,向兩人躬身行禮後,看向穆靈緋道:“六皇子的這個比喻恰到好處,殿下雄才大略,統領皇家虎衛軍,定能保皇城安寧。”

穆宸睿只是淡淡回:“多謝皇弟、尚書令讚賞,都是為父皇做事,我們的威猛也都是得了父皇庇佑罷了,沒什麽好誇讚的。”

“皇兄謙虛了。”穆靈緋看向一旁的劉恪道:“我們兄弟還有話要談,尚書令可以退下了。”

劉恪恭敬行禮後,從院內離開。穆靈緋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淺笑道:“這些人,在皇兄神志不清時,一個個避而遠之,現在見皇兄有意氣風發之勢卻來急著討好。哼。”他似是對劉恪有很多不滿。

穆宸睿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從小你就愛打抱不平,如今戾氣更勝,並不是好兆頭,作為皇子,鋒芒畢露可以,卻不能過了。”

兩人私下的言談中,不似方才人前那般拘謹,倒顯得極為親密。

“皇兄倒是從未同我講過這樣的話,今日突然聽到這個,竟有些不適應。”穆靈緋有趣道。

“日後,皇兄可是要作為兄長好好管教你了,這些你早早適應才好。”穆宸睿擡手示意穆靈緋與他同行。

“是。皇弟一定什麽都聽從皇兄的。”穆靈緋一副恭敬模樣,兩人對視而笑。

穆詩雅從大殿內緩緩走出,看著一同離步的兩人,臉上浮出笑意。她擡頭看了看天空正在交匯的一片雲團,暗灰色與白色層層疊加,直到融為一體。她笑著對天空自語道:“這樣多好。就這樣吧。”

穆宸睿從宮內搬出,有了自己的一座莊院。這樣出入軍營也方便了許多。他每日必進宮,向梁帝和珠妃請安後再離開,自此和穆詩雅再無交集。原慶華宮內的梅樹已經開始枯萎,穆詩雅命人悄悄將其移入了自己的南苑宮,梅樹在她的悉心照顧下得以成活。

三日後,大魏使團浩蕩而來,隨行的除了拓跋嫣,還有她的皇弟拓跋圭奇。兩人被穆靈緋親自迎入平樂城,又領進宮內同梁帝照了面,最後帶入了宮中專門為他們騰出來的別院。期間,穆宸睿一直未出現,梁帝派人去宣,得知他得了風寒不易出府,只能命穆靈緋先代他接待大魏使者。

拓跋圭奇對穆宸睿很是不滿,覺得他身上傲氣太重,反而對穆靈緋格外看好,奈何自己姐姐所選之人是那個善於決戰沙場的皇子,也只能偷著可惜。拓跋嫣倒是一臉的淡淡,又聽說穆宸睿是真的有病在身,自他們來了後,也未去宮中給梁帝、珠妃請過安,覺得他並不是有意躲避,也就不太在意。

梁帝在宮中大宴賓客,宣來穆詩雅一同作陪。這次拓跋圭奇一同前往大梁,也是得到消息,說是梁帝一個月後要為穆詩雅招選駙馬,而他對穆詩雅之事也早有耳聞,若是能得到這位大梁的護國公主,於國於己都是筆不錯的買賣。

這日,看到梁帝一旁獨坐的穆詩雅,拓跋圭奇只覺得是個姿色尚佳的美人,愛慕心思還未生出前,心底已開始偷偷盤算著,如此美人娶回家中也可以當件擺設,更何況是件人人都想得到的擺設。想到此處,他從座位上起身,端起面前酒杯朗聲道:“多謝梁帝款待,本王這次來也是想參與一月後為郡主招婿的比試中,本王定會全力以赴,以得郡主芳心。”

見穆詩雅對他態度淡淡,不言語,不回笑,未免拓跋圭奇尷尬,梁帝舉杯笑道:“早就聽聞奇王天資驍勇,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只是,詩雅擇婿,除了本事外,還要看她自己的心意,日後奇王可要努力討詩雅歡心了。”

拓跋圭奇倒是一副大度模樣,見穆詩雅不理會,也不生氣,抿笑道:“那是自然。”說完將手中的酒一口飲盡,看著穆詩雅的眼神比方才專註,心中騰起一股勢要得手的情緒。

落座時,身邊的拓跋嫣盯著他笑道:“圭奇看中她了?”

拓跋圭奇湊近她道:“皇姐知道我這脾氣,別人越是搶著要的東西,我就越愛,一定要得到自己手中。”

“我怎麽會不了解你?東西得到後,便會隨手一扔,再也不理會了。”拓跋嫣看了看依然冷著臉的穆詩雅,再看一旁的拓跋圭奇,有趣道:“以前是些物件兒,現在卻是個大美人兒,又這般有性子,日子久了,圭奇不免要動心。”

“笑話。”拓跋圭奇又飲下一杯,不屑道:“我會被一個女人牽制?皇姐也太看不上我了。”

“被女人牽制又如何?你看父皇對待母後,何等的情深,你可見他為此吃虧過?美人兒、江山,誰說不能兼得?”拓跋嫣依然盯著穆詩雅打量。

“那皇姐呢?對這大梁的二皇子是哪種心思?”拓跋圭奇將話題引到了穆宸睿身上。

“他?”拓跋嫣淺笑道:“從一個癡兒變成如今的璟王,我只認為世間只有他才能配得上我。”

拓跋圭奇笑道:“皇姐自小心高氣傲,我也一直想日後會有何人才能配得起你,見你選了穆宸睿後,也覺得他恰恰合了你。誰知,這些日子見他久病不起無所作為,倒是大梁的六皇子精明能幹,我在想傳聞是否有誤,這二殿下才是個病秧子,而六殿下才是大梁真正的才俊。”

“你呀!”拓跋嫣點了點拓跋圭奇的頭,“總是沈不住性子亂加推測,這才多少日?怎麽什麽事都能讓你看清呢?”

拓跋圭奇無奈地揉揉頭,眼睛不小心與穆靈緋撞上,兩人舉杯對飲,模樣很是友好。

高吉匆匆入殿,湊到梁帝耳邊稟報了什麽,只見梁帝點點頭,起聲吩咐一句:“宣。”高吉側立轉身,對著殿外道:“宣璟王殿下進殿。”

一身朱紅錦衣的穆宸睿在門外出現,風度翩翩間依稀能辨出大病初愈的模樣,盡管如此,依然無法阻擋他的皓月之資、英朗之氣,使得一旁的大魏使者讚嘆不已。拓跋嫣端著酒杯有些楞怔,看著他跨步入殿,立在梁帝面前躬身一拜:“兒臣見過父皇。”

“起吧。”梁帝似乎心情很好,看向一旁的使者道:“這是大魏的使者,你還未見過呢。”

穆宸睿轉身看向一旁的使者團,拱手一禮,眾人慌忙起身回禮。穆宸睿眼風掃到淺笑著放下酒杯的拓跋嫣,她也是一身的暗紅,兩人這樣立在一起,倒真像新婚燕爾。穆宸睿有禮一拜,“嫣公主。”又看向一旁拓跋圭奇,依然有禮道:“奇王。”

兩人也是一禮,“璟王。”

梁帝見眾人寒暄過後,起聲吩咐道:“給璟王添桌椅。”

“父皇,不必麻煩了。”穆宸睿看向梁帝一旁的穆詩雅道:“我同詩雅一處便可。”

梁帝見穆詩雅一人獨坐實在無聊,點頭道:“也好,你們兄妹從小親近,便坐一起吧。”

穆宸睿擡步走到穆詩雅一旁,看到她對面的穆靈緋正在看著自己,點頭示意後坐了下來。

梁帝舉杯與眾人同飲,宣了歌舞陪樂,見一片熱鬧心中大快,不停地舉杯邀飲。臺下也是熱鬧非常,穆靈緋很善於帶動氣氛,大魏使者各個面露喜色,好不歡樂。

穆詩雅偶爾舉杯,面上辨不出情緒,始終一言不發。

“這些日子皇兄在病中終於得空。”穆宸睿突然起話,穆詩雅手中酒杯一頓,慢慢看向他,只見穆宸睿從腰間掏出一物放在了穆詩雅手中,繼續道:“做了個小東西算作給詩雅的生辰賀禮,看看你喜不喜歡。”

穆詩雅攤開手掌,一只木雕的雙角鹿小吊墜兒躺在掌心,栩栩如生。

“這是?”穆詩雅心中喜歡,眼角終於浮出喜色,同方才的模樣大不相同。

底下坐著的拓跋嫣看向兩人,對同樣朝兩人看去的拓跋圭奇道:“這美人兒笑起來果然比冷著臉好看。”

拓跋圭奇扭頭看著拓跋嫣,有趣道:“皇姐當真不知?”

“想說什麽?”

“臺上兩人,看似是兄妹,實則心底何意,恐怕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了。”

拓跋嫣淡淡回眸,“有別的心思又如何?眾人心底都明白,那位護國公主並非梁帝親生女兒,兩人自小生了情愫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更可況,你看他們所處的位置,自己的終身大事,豈能由得他們自己做主?”

“難得皇姐想得開。這穆宸睿到底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讓你已經全心的護著他了。”拓跋圭奇一副無奈的表情,拓跋嫣並不理他,看到臺上毫不理會旁人眼光的兩人,心底突然湧出一絲不快。

穆宸睿點了點雙角鹿笑道:“一直聽你提起它,可見你喜歡得緊,也就仿照它的樣子給你做個不會動的,日後你掛在身上,它便跑不了了。”穆宸睿又從胸口拿出一條棕紅色的細繩,系在了雙角鹿頭頂的圓環處,將它一瞬變成了一條掛鏈,從穆詩雅手中拿起,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梁帝看到兩人喜笑顏開,奇怪道:“詩雅得了什麽好東西?”

穆詩雅舉起胸前的雙角鹿,高興道:“是一只小鹿,皇兄送的生辰禮物。”

梁帝瞇眼細看,陪著穆詩雅高興道:“做工確實出眾,可見宸睿下了心思。”說完也就不去在意,示意高吉為自己斟酒。

穆靈緋從座位一旁拿起一個小木盒子慢慢站起身,走到穆詩雅面前,與她同坐,將盒子遞到她面前,淺笑道:“這可巧了,我同皇兄心思用在了一起,也為詩雅備了份禮物,你看看可喜歡?”

穆詩雅笑著挑挑眉,慢慢將木盒打開,幾只彩蝶從盒中翩翩飛出,穆詩雅驚訝地朝它們看去,心中已經猜出所得是何物,她向彩蝶下的一只白瓷瓶看去,瓶身只是勾勒了一片竹葉,看著極為普通。

“這是藥王谷的‘香瓶’?”穆詩雅驚訝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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